409.那老劍
作者:火爐糖粥      更新:2020-10-29 13:19      字數:3225
  可能是眷戀這片蒼翠山嶽,也可能還不到雲散掛虹時,本該幹淨利落的夏雨出人意料的纏綿,沒有風起雷鳴,簷下再度生出珠簾,細密連綿,久久不絕。

  恍惚間電光墜下雲霄,轟隆雷聲,鍾詩涵饒有興趣的笑了,身前升起火雲,那鋒銳的刀連同刀上的熒光盡數消融!

  “你以為本宮是人間那些養在深宮隻會勾心鬥角的嬌花?”

  “若不是做帝皇太累,你以為現在的魔皇是誰?”

  “若不是陳虞失蹤,你以為現在領兵的又是誰?”

  聽著鍾詩涵的接連喝問,“迷蝶”不由手掌顫抖,身軀不可抗拒的緩緩下跪,想自殺卻發現這軀體不再屬於自己,根本無法令動。

  “說說吧,你是那個見不得光的種族?”

  鍾詩涵揮手引來座椅,從容落座,見“迷蝶”不語,眸光變的冷厲,探手抓下,神念如若決堤之洪,叫“迷蝶”的所有抵抗皆為徒勞。

  “區區蚴族,還自以為神聖,謝謝你給本宮機會,最近他們跳的實在厲害,得敲打敲打。”

  這是“迷蝶”最後聽見的聲音,內裏盡是譏諷,緊接著那可怖的魔女單手將平整的花斑石地麵捶碎,從深不見底的地下喚出一柄赤紅色魔刀,璀璨至極的刀光是“迷蝶”最後見到的光景。

  夏雨好似突然想起自己的風格,停的幹淨利落,走時不忘在西方的遠空留下一道動人的虹。

  那虹很美,可惜不合時宜,即便是在人間,若是當朝皇後提刀招搖過市恐怕也少有人會對當空飛虹感興趣,更何況這兒還是尚武的魔族,見此景色,不由得有魔追憶,上次皇後提刀是什麽時候?

  是了,陳虞帶走南諾公主時,匆匆已然十餘載,也不知道皇後的刀鈍沒鈍。

  隨著衛家府邸臨近,這問題很快有了答案,那嫡次子策動火鴉騰空而起,方才飛躍屋簷,一抹刀光倒掛天際,可怖勁風折斷一街楊柳,那群火鴉更是灰都沒剩下。

  “你,過來。”

  鍾詩涵瞥了眼路邊的魔族少年,又指指一街斷柳,冷聲道:“告訴我,我這刀比洛陽的劍如何?”

  “皇後刀法無雙,洛陽恐怕撐不過一刀,這不是在下溜須拍馬,即便是洛陽在此,他也絕不會有二話,此為事實!”

  “嗯,真乖,回家去吧,本宮今天要大開殺戒,小孩子看了會做噩夢的。”

  鍾詩涵輕笑著點點頭,很滿意少年的答案,瞥了眼衛家地下,又是一刀斬落,半座衛府都消失在火紅色的刀光中。

  “衛老頭,你有什麽話想說?”

  聲音輕飄飄的傳入另外半座衛府,呼吸光景,富態老頭挺著肚子飛掠出院,對著鍾詩涵卑躬屈膝,連聲道:“皇後刀法出神入化,是我老眼昏花看不清東西南北,多謝皇後娘娘替衛家匡扶正義。”

  “本宮現在要去拆了倪家,你去不去?”

  “去,當然去,我與倪老頭向來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這修繕屋舍我怎麽能不與他一起?”

  “吆,不是老眼昏花看不清東西南北嗎?”

  鍾詩涵巧笑嫣然,絲毫不給這厚臉皮的老東西麵子,而衛顧也不需要臉麵,打了個哈哈,陪笑著不語。

  人族有常言,名為“伸手不打笑臉人”,不過皇後霸道,笑臉人不是沒打過,即便如此,也不能哭喪著臉吧,那不會換來憐憫,隻會挨更毒的打。

  走街串巷,無多時倪府的金字匾額映入眼簾,衛顧的笑容卻戛然僵住,凝視著被困束的一應子弟,心中涼了半截。

  “做得很好,這房子是保住了。”

  鍾詩涵輕笑著點點頭,提著刀,隨身一刀將那倒握匕首的低階魔族斬殺,看看衛顧,打趣道:“看來隻能你自己蓋房子了……”

  “皇後,我認為您應該仔細勘查,誰知道府中有沒有藏覓賊子,得挖地三尺!”

  “張嘴放臭氣,衛老頭,不是誰都與你一樣無能。”

  “你才張嘴放臭氣!”

  衛顧低吼一聲,飛身撲向倪老頭,兩個老魔如地痞流氓般當街扭打起來,完全沒注意鍾詩涵離開。

  聖山上,南諾催動不滅魔焱將南易小心護在身後,長相思橫在身前,從背影看,同洛陽真的很像。

  看著看著南易望向長空,不由想起洛陽,也不知他現在如何。

  炙熱的塵沙同著呼嘯的風卷過瓦礫廢墟,負荷閉上雙眸,再睜開時已然隱去輝光。520

  “洛陽已經找到了蕭盈兒,不過在一處秘境中,我們還要等下去嗎?”

  顧鹿凝眉沉思片刻,同樣做不了決定,轉而望向眺望昊日的東皇方朔,不由得思念起那個話少卻能謀斷一事的老夥計。

  “不急,等他們進入花園再動手,時機不到是一方麵,另一方麵我很想看看洛陽的夢……”

  東皇方朔喃喃出聲,目光在光輝明耀的太陽上轉向東皇赤,饒有興趣的笑笑,補充道:“不僅僅是我想,我們的妖皇大人也想,玉皇也想,所有人都想,為什麽他們都沒動手,為的就是此刻。”

  顧鹿靈光一閃,想到了什麽卻沒有抓住,不由得低下頭去,伸手擺起石頭,一塊接一塊,一塊疊一塊,抿著的嘴角漸漸上揚,望向那片雪原。

  洛陽帶頭在雪原上走著,蕭盈兒與方振跟在身後,餘下的修者再更後麵,沒人出聲,場麵死寂的可怖。

  這雪原好似永遠沒有盡頭,又走了約莫一炷香,洛陽停下腳步,看看依舊遙遠的遠山,深吸口氣,回過頭去,確實望不見那虎屍,可這並不代表眾人的的確確向前走。

  “各位藏入洞天法寶吧,為今之計,我隻能嚐試著毀掉這處秘境,我不知道東皇方朔還會等多久,如果還有其他道友在,隻能對不起了!”

  洛陽幽幽歎了聲,握住天劍,方振喚出一方竹舍,將眾人收進去,蕭盈兒也躲入一座山間,洛陽將兩件法寶收入須彌戒不由想起還在其中的夏祈星,搖頭苦笑,舉劍引得八方煙火。

  這一劍沒能斬下,地動山搖中升起一方石棺,未有風動,棺蓋轟然破碎,身形消瘦的老者躍出棺槨,無神地眼眸凝天劍許久,伸手從棺槨中取出一柄被時光腐蝕的老劍。

  “後來者,天上地下,古往今來,誰的劍最強?”

  又是熟悉的詢問,洛陽撇撇嘴,對行劍禮的老者還以禮節,輕聲道:“世間從沒有最強劍!”

  “那最強劍何在?”

  “在心中,劍出於心,隻若始終如一,這劍就是最強!”

  “這不過是你的最強,上不了台麵,算不得最強。”

  老者微微沉吟,搖搖頭,提劍斬向洛陽,沒有聲勢浩蕩,沒有動人劍光,僅僅一劍,洛陽連退十數步才穩住身形。

  “出去吧,能擋得住這一劍,之前的事一筆勾銷,不過那女娃娃你要留下,太久了,老夫也該有個子嗣傳承衣缽了。”

  洛陽先是一喜,繼而眯起眼眸,踏步攻出一劍,細細瞧看,同老者方才的一劍有三分雷同。

  這是老者的劍式當然不可能傷到老者,天劍落空,老者微微歪頭,冷聲道:“你的天賦不錯,但你我道不相同,我是不可能收你為徒的!”

  洛陽不由眉頭一挑,收劍再攻,劍芒收斂些許,又是一劍落下,老者提劍擋在身前,劍式悠然變換,一劍點在那滄桑的劍刃上,將老者點退數步。

  這一劍與老者方才的一劍已有七分相似。

  “這就是你的劍,我明白了。”

  洛陽回味方才的攻守,再度揚起天劍,起落間風雪不驚,不存有絲毫煙火,可真是的煙火已然在老者身邊飄過。

  雲霧散開,這一望無垠的雪原上哪有什麽棺槨,哪有什麽老者,隻有一柄老到不像樣的劍。

  “看來這兒的侍者、神性都被你吃了,洞中偷襲我的也是你,不錯吧?”

  “你是從哪來的,哪有你這麽學劍的,剛剛那一劍我悟了百年,你看一遍就會了?”

  “學習必然比創造容易,即便再難。”

  “那你願意學習還是願意創造?”

  老劍飛到洛陽身前,同天劍並齊懸在洛陽身前,劍柄上,老者半倚而坐,盯著洛陽,有種預感,他的答案必然會很討喜。

  “不會走就想學跑?想創造必須得學習,達到一定程度,我想不需要刻意追求什麽,就如同水到渠成,該出現的總歸會出現。”

  “很好!”

  老者滿意的點點頭,蒼老的劍鋒發出一聲輕鳴,虛空滾雷,被時光侵蝕的劍身重歸清寒,與黑色的劍柄、劍格成鮮明對比。

  洛陽探手握向老劍,天劍發出一聲輕鳴,閃出更明耀的輝光,老劍卻依舊沉默著,很平凡,就好似隨處可見的鐵劍,不過配色奇異而已。

  雪原消失了,洛陽握著老劍出現在一片花園中,看著周圍從未見過的花朵,恍然想起馮家長老的話。

  “不論在那兒,不論什麽時間,不論什麽規格,隻若是神戰遺跡裏都會有一座花園,那些花睡著,吞吃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