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輸贏恩仇都算閑話
作者:火爐糖粥      更新:2020-06-09 08:29      字數:3450
  禁宮門開,駛出馬車裝飾尋常,雕花木窗洞開一線,露出倪光的陰鷙雙眸。

  許是適逢其會,許是命中注定,腳步虛浮的徐翔正好走出宮樓,頂著一對青眼圈,貪戀著炙熱的烈日,枯瘦的手掌不斷顫抖著,精氣神好似風中殘燭,一吹即滅。

  倪光眉頭輕挑,好像看到什麽醃臢物般猛然關合車窗,閉目養神,徐翔的背影於心頭揮之不去,倪光愈加心神不寧,沉吟片刻,輕聲吩咐車夫,道:“轉司徒府!”

  車夫調轉馬頭,馬車走入過鬧事,在門可羅雀的相爺府門前停下。

  倪光輕笑著推開朱紅大門,大踏步入院,打量著葡萄架下打譜的老頭,輕咳一聲,道:“昔日此地人滿為患,達官貴子皆來討教學問,現在他們人呢?”

  司徒檀放下棋譜,洗杯斟茶,聲音坦蕩,“皆已拜入相爺門下,都是識時務者,卻沒一個俊傑。”

  “太子的情況跟徐翔脫不了幹係,你不可能不清楚他做了些什麽,為什麽你一直置身事外,穩坐釣魚台,難道你也想換一口鍋吃飯?”

  “我不過洞玄修者,有心無力,隻能期盼那句古語,人在做天在開,不是不報,時候未到。”說著司徒檀看看倪光,再道:“天道好輪回,倪老弟,慎行!”

  “我已打點好一切,心有成竹自然無所畏懼,有什麽可慎的?”

  “閻羅叫你三更死,誰能留你到五更?有的人想殺你跟你是誰,做了什麽,有沒有上下打點等等都沒關係,隻要他想殺你,你就得死!”

  聲落,小院陷入死寂,鬱鬱蔥蔥的葡萄葉將整個葡萄架遮掩得嚴嚴實實,火辣辣的陽光落下,僅僅透出幾縷金燦燦的微光。

  司徒檀繼續打譜,倪光沉默下來,望著那茶,那棋。

  的確,閻羅是他過不去的坎,王侯將相也好,功名利祿也罷,一切都需要活著,若是死了,什麽都沒了意義。

  “給我想辦法解決掉這個麻煩。”

  “對不起,我無能為力,你我都是用嘴皮子說話的人,閻羅不一樣,他是用劍說話的人,想阻止他,唯有強過他!”

  倪光一愣,大笑著拍拍手,走近司徒檀身前,居高臨下的望著大智若愚的老頭,輕聲道:“天地自古就是冤家,你說天子能不能壓得住閻羅的劍?”

  司徒檀將手中的棋子放下,審視著棋盤上黑白分明的情勢,抿著嘴唇,沉吟良久,搖搖頭,道:“天宮的價很高,一個齊國恐怕吃不飽……”

  “如果加上羅天秘境呢?”

  司徒檀探手落子,黑白情勢瞬息逆轉,“夠是夠了,不過動作得快,快則生,慢則死。”

  “為什麽要幫我?我可是國賊!”

  “齊國是人間的齊國,無論國君姓什麽,無論背後的支持者是誰,齊國隻能是人間的齊國,絕不能是外族的國度,魏國的悲劇,有一個就夠了!”

  “謝了……”

  倪光象征性的拱拱手,轉身向府外而去,腳步從容,心中的不安寧散了,反手將敞開的府門關好,感覺院外的陽光很是明媚,素日不喜的雀鳥也分外可人。

  倪光走遠,司徒檀笑嗬嗬的捏起一枚棋子,看看棋勢,從容落子

  ,局勢再度一變,風起雲湧,臨近死局的白子被徹底盤活,有著無數種可能。

  人生如棋,世事如棋,不至收官,誰又能知黑白勝負?

  夏蟬喧囂,青螳隱覓在葉間,鐮刀般的前肢緩緩舉起,複眼隱藏殺機,緩緩靠近一無所知的鳴蟬。

  洛陽叼著青草,笑眯著丹鳳眼,提著長相思,嗅著鮮花,心懷憐惜,這片山野很好,可惜很快便會被玷汙……

  樹影輕移,一魁梧仙差驀然掠下枝頭,黑紋大環刀高高擎起,罡氣迸發將相差製服扯碎,一身肌肉棱角分明,如壁上山岩。

  樹後百步,身形枯瘦的長臂漢子彎弓搭箭,三支利箭如深草遊蛇,及至洛陽身前才騰空而起,三點寒星,釘向眉心、兩肩。

  箭矢透過殘影,魁梧仙差匆匆收斂刀勢,持刀身前,警惕著周圍的風吹草動,緩緩靠向手握長弓的枯瘦仙差。

  徐九雖然也會玩刀,不過比起閻羅這種行家裏手,他的那兩下子都不如花拳繡腿。

  “為什麽要加入他們,受製於人還是誌同道合?”

  洛陽在鬼魅般出現在徐九背後,長相思雖然未出鞘但壯瘦仙差皆不敢輕舉妄動,二人都明白,這個距離能避過洛陽一劍的修者不少,不過徐九並不在此列。

  “殺!”

  沉默片刻,徐九陡然掄動長弓,眼中盡是決絕,寒光乍現,洛陽揮劍斬斷長弓,長相思懸停在徐九眉心前,歪頭望著魁梧修士,懸停在徐九眉心前的長相思散去劍芒。

  “你們和他們不一樣,他們可以利用那霧氣自我了斷,你們不行,世人皆言求死易,求生難,我可以向你們證明,他們是錯的。”

  “受製於人!”

  徐九低吼著撞向長相思,洛陽閃身踏步,一劍雙殺,屍身未待倒下,一波又起,數百仙差呼嘯著掠出山野,將洛陽團團圍住,揮動刀槍劍戟,禦動鏡輪象印,武器法寶皆非凡品,眾人眉眼各藏殺機。

  “人族叛修洛陽,殺人奪寶,奸燒擄掠,無惡不作,罪大惡極,現依仙盟法令,將你就地格殺!”

  身著錦衣的俊秀少年自天際落下,手握羽扇,扇子一麵法印,一麵道紋,輕揮慢舞間騰起些許流炎,彌生熱浪滾滾,模樣同傳聞中的五火七禽扇相差無幾。

  洛陽收回視線,不等眾人出手,長相思猛然出鞘,天劍勢化為劍芒,金色明光閃耀明滅,揮刺撩斬間帶起狂暴劍氣,欲圖利用鏡印象盾擋下劍氣的兩三仙差倒入深林,眸中失去光彩,殘軀被濃厚的霧氣吞噬,漸漸化為霧氣的一部分……

  “風疾雨疏!”

  “千嵐頓破!”

  “千羅象星!”

  ……

  數百修士各出一招,劍氣流光絢爛蒼穹,無數法寶呼嘯著掠過山林。

  洛陽從容避躲,不時遞出一劍,劍光璀璨,勁氣肆虐原野,片刻功夫又有數十個修者高高飛起,折戟沉沙,心愛的法寶劍器皆破碎成片,浸染血塵。

  “一隊甲木,乙火,二隊鎮守戊土,三隊乙木,壬水……”

  見圍攻收效甚微,手握火扇的俊逸修士踏前一步,四盤八卦徐徐展開,喝令一眾修士各占位置,陽生陰克,布局間騰起一

  隻神逸火鳳,雙翼展開,澎湃鳳火遮去小半穹頂。

  隱於暗處的書生看看洛陽的背影,苦笑著搖搖頭,拋起手中的銅幣,準備出手。

  這鳳火燎原陣勢倒是不足為懼,但若配上管子柒手中的鳳翎馭火扇,珠聯璧合下發出的火焰可焚江熔山,此等火焰遠不是一個宗師能擋下的,那怕這個宗師來自昆侖,那怕他是洛陽。

  “鳳翎馭火扇,疾!”

  銅錢未落,管子柒仰天長嘯,掌中火扇迎風暴漲,輕輕揮動,火鳳騰空而起,輕鳴著衝向洛陽。

  洛陽將長相思交於左手,探手握住背後的天劍,入雲光劍驟然斬落,將那不可一世的火鳳劈成兩半。

  細碎的流炎落入山野,鳳火燎原,滿山碧色漸被吞噬。

  管子柒掌間印法變換,八丈火扇倏爾抬起,山間火焰被收入陣中,雙鳳展翅,仰天長鳴。

  暑氣更甚往昔,洛陽壓下身形,金白兩色劍芒纏繞雙劍,不等火扇揮落閃身衝入敵陣,斷罪劍落,兩道奪目劍光貫穿陣盤,半數修者前後倒下,凝聚當空的火鳳不攻自破。

  “死,你給我死!”

  管子柒再度催動火扇,未待喚出火鳳被魔劍割斷喉嚨,怒目圓睜的倒進灰埃。

  長相思歸鞘,天劍歸回背後,洛陽歪頭看看書生所在的位置,探手將當空飄落的火扇握在手中,輕聲問道:“這扇子算誰的?”

  書生探手握住銅錢,蒙上雙眼,揮揮手掌,告訴洛陽自己什麽都沒看見。

  “天地之道,非陰則陽;聖人之教,非仁則義;物之性質,非柔為剛……”

  洛陽大笑著繼續向前,誦著《衝虛真經》,白衣颯遝,胸懷浩然,滿麵春風,當此世,輸贏恩仇都算閑話,少年郎,就該縱意瀟灑,自由來去。

  向臨淄的路還很遠,吟誦經聲微頓,天縱風流的少年再度停下腳步,原野那頭,各做錦繡衣衫的十一子弟並肩走近,眉目中沉澱著殺氣,腰間背後的法劍青鋒徐徐出鞘。

  十二枚流光熠熠的玉符碎了一枚,海底邋遢老者睜開雙眸,眯眼望望齊秦邊陲,破界傳音,喚道:“攔路屠城,開壇調虎!”

  幽定關客店,三個身著錦衣的中年人眼中同時閃過紅芒,前後起身,其中一人看看城西秦國軍賬,悄無聲息的遁入地下,另外兩人望望漸漸向西的昊日,嘴角勾起殘忍的笑。

  晚霞漸散,孔州不耐煩的起身,喚起驚鴻影,剛欲離去一隻仙鶴悄然落下,好奇的望望孔州模樣,輕鳴兩聲,似再詢問孔州身份。

  “我,孔州,早些時候我們在奕星宮見過。”

  仙鶴點點頭,雙翅輕展,數千劍光當空而落,不循陣法,以力壓人。

  孔州眉頭輕挑,剛欲還手卻見那仙鶴取出一封書信,羽翼帶起流炎,眼中盡是狡黠之色。

  孔州一咬牙,禦氣硬抗下漫天劍光,被炸得鼻青臉腫,很是狼狽。

  一出心中惡氣,仙鶴仰天輕笑,將書信交給孔州,轉身震翅而去,來去匆匆。

  “卑鄙小鶴,仗勢欺人,給我等著,沒完!”

  孔州思慮著報複手段,打開書信卻是麵色大變,匆匆禦劍而起,急歸幽定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