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半夏坐在小馬紮上，沒有接青月遞來的小碗雞肉，心情沉重的看著趴在地上吃東西的黑衣人。

  吃飽喝足的衛東用自己的手帕擦了擦嘴角，帶著邪笑對著林半夏挑了挑眉：“沒想到你挺厲害的，居然用這種法子讓他自己說出來。”

  林半夏冷眼看著衛東道：“這種殺手最不怕的就是死，用刑絕對是問不出來的，隻有一點一點的攻破他的心理防線，才能得到我們想要的。”

  衛東聽後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這女人的手段比表麵看起來的樣子還要可怕。

  林半夏見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便站起來道：“這些天耽擱了些日子，接下來就抓緊時間趕路吧，辰雷，殺了吧。”

  兩輛馬車急速的朝著京都駛去，越往京都靠近，路上的流民百姓越來越多，甚至可以在路上看見有人跪在屍體麵前嚎哭。

  林半夏一行人根本不敢在路上停留，一旦停下來，那些流民百姓便會蜂擁而上，往馬車上爬。

  連續好幾日，林半夏等人幾乎沒有休息，每天要在經過的城鎮上換兩次馬匹。

  終於，疲勞奔命的一行人抵達了京城郊外。

  然而，郊外遍布了流民百姓，馬車根本無法前行，林半夏等人隻好下了馬車。

  青月率先走下馬車，數名穿著破舊、拿著破瓦的流民衝了上來，“姑娘，給些吃的吧。”

  甚至有些流民拉扯著青月的裙擺。

  青月直接一腳踹開拉著自己的流民，拔出手中的劍，辰電和辰雷也連忙走到林半夏馬車前，生怕流民驚了林半夏。

  透徹車窗，林半夏看到外麵的地麵上連草都沒有，樹幹沒有了樹皮。

  無數的男女老少或坐或臥在路邊，有的婦女靠在樹腳下用自己的**喂著嬰孩，有的老人睡在破草席中不停的咳嗽著，甚至還有人在大哭嚎叫罵著朝廷。

  “辰電，”林半夏喊著站在馬車外的辰電，“去看看前麵的情況。”

  辰電連忙回過身，“是，縣主。”

  過了好一會兒辰電才匆匆忙忙、神色凝重的回來，站在車窗外稟報著：“縣主。”

  林半夏掀開車窗看著辰電，“說。”

  “回縣主，城門緊閉，城門外全是流民，所有人不得進城，而且到處都是屍體，看起來都像是餓死的。”

  “餓死？”林半夏瞳孔放大，震驚不已的質問著辰電。

  辰電肯定的點著頭：“屬下查看過屍體，的確像是餓死的。”

  “前方可有施粥？”

  辰電搖了搖頭，“沒有，甚至連個官兵都沒有。”

  林半夏一隻手扶著車窗簾，緊緊皺著眉頭思考著，突然抬頭問道：“是任何人都不得進城，還是隻有流民不得進城。”

  說到這個問題，辰電鼻息間有了些憤怒，“據城門告示說，是任何人都不得進入。”

  林半夏急切進城的心瞬間跌落，環視了一眼像餓狼一樣望著馬車的流民，她絲毫不懷疑，如果沒有辰電幾人，這些人早就撲上來了。

  於是對著辰電幾人說道：“我們先退，找一個沒有人的地方，辰電，你去找幾身流民的衣服。”

  “是，”辰電瞬間明白林半夏的意思，轉身便去找流民的衣服了。

  而林半夏幾人緩緩的離開流民的視線，找了一個極為偏僻沒有流民的空地。

  很快，辰電帶著幾身流民的衣服跟了過來，當他把衣服遞給林半夏時，有些膽怯的看著林半夏的神色，“縣主，這些衣服都是從屍體上脫下來的，您看可否？”

  林半夏點了點頭絲毫沒有猶豫的接過衣服，“你們趕緊把衣服換好。”

  說罷便和青月進了馬車內。

  衛東看著手裏的衣服，大聲的對著馬車裏的林半夏說道：“我可不可以不穿。”

  馬車內冷淡的聲音傳出：“可以，隻要你不怕被流民活剝了，或者說你能將所有流民殺光。”

  衛東想了想兩個畫麵，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還是鑽進另一輛馬車換衣服去了。

  幾人將衣服換好後，林半夏將自己梳的整齊的發髻拆下，把頭發弄得亂糟糟，又將手在地上蹭上泥灰抹再臉上，看起來倒有幾分像流民。

  辰電幾人見狀，也連忙將自己的發髻弄亂，連和手弄髒。

  於是，青月攙扶著林半夏，辰電和辰雷用擔架抬著“重病”衛東，新的五個流民往城門的方向前進了。

  扮做流民後，林半夏幾人再次經過剛才的路段時，所有的人隻是微微抬眼，見怪不怪的看了看而已，並沒有剛才餓狼之相。

  走到城門前，林半夏抬頭看著巨大的城門和巍峨的城牆，果然和辰電說的一模一樣，城外也好，城牆上也罷，沒有一個官兵，就算林半夏想進去也找不到人開城門。

  環顧四周，所有流民眼神空洞的擠在一起，偶爾有小孩的哭聲打破沉悶。

  “娘，娘，你醒醒，娘。”

  突然，一整哭喊聲吸引了林半夏。

  順著哭聲望去，是一個大約六歲的小女孩正對著躺在地上的一名夫人搖晃著。

  “青月，我們過去看看，”林半夏靠在青月的肩上悄聲說道。

  青月輕輕點了點頭，扶著故作蹣跚的林半夏往那小女孩的方向走去。

  “咳咳咳，小妹妹，你怎麽了？”林半夏顯得有些無力的問著那小女孩。

  那小女孩抬起頭看著林半夏，髒兮兮的臉上有兩條深深的淚痕，“姐姐，我娘她睡著了，怎麽喊都喊不醒。”

  林半夏有些艱難的蹲下小女孩身邊，有意無意的將自己的手搭在那婦人的手上。

  隨即便摸了摸小女孩的頭，道：“你娘親去了一個很美的地方，不用擔心。”

  小女孩的大眼睛裏啪嗒啪嗒的滾出熱燙的眼淚，一邊抽泣一邊問道：“我娘是不是死了？”

  聽到小女孩的問題，林半夏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麵前這婦人手腕冰涼，脈搏早已沒了跳動，她不知道該怎麽將婦人已死的事告訴小女孩。

  那小女孩見林半夏沒有回答，用髒兮兮的手背擦了擦眼淚，“我爹和我弟弟他們都是這樣睡著了再也沒醒來，我娘說他們死了，姐姐，我也會死嗎？”

  林半夏看了眼小女孩周圍的人，大家的眼睛都望向這邊，但眼神裏充滿了死寂，沒有一個人說話。

  林半夏笑著摸了摸小女孩的頭，“不會的，你一定會活下去的。”

  “活不了的，”離林半夏不遠的一個老婦人用無力沙啞的聲音說道，“這裏所有人都會死。”

  老婦人的話如一塊石頭丟進平靜的水裏，一個比較壯碩的年輕男人憤怒的站了起來大聲吼道：“我們不能坐在這裏等死，既然朝廷和官府不管我們，那我們就跟他們拚了。”

  “對，拚了，”有一名年輕男人站起來附和著。

  隨即有更多的人站了起來。

  最開始站起來的那名男人豎著伸出自己的拳頭，“各位，城門不開，那我們就給他撞開，隻要進了城，我們就有吃的，我們就能活下去了。”

  “撞開。”

  “撞開。”

  ……

  隨著應和之聲，稍微強壯一點的男子都跟著往城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