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分秒必爭如臨戰場的高考生，上班族的日子就如同往日那般，平常的讓人覺得乏味。

  宋朵朵就覺得時間過得異常的慢。

  這些日子裏，她一如既往的插科打諢，手頭的工作不急時，就在微信裏發起消息與人聊天。隻是不知道是不是這段時間大家都忙得要死，她發出去的消息那麽多，回複的卻隻有寥寥數人。

  因為工作，蘇孟在群裏基本是半失聯人口，一般隻有晚上臨睡前才會偶爾出來冒個泡，但話說不上兩句就又沒了蹤影。姚以岸也是如此，本來工作就忙，她又肩負起定點回家做晚飯的差事，根本沒什麽閑情逸致聊天，發言次數直線下降，直逼蘇孟。

  佟非倒是成了回她信息最快的人，但多半都是說：“今天工作很忙，有什麽話等到晚上下班再說。”

  在這個人人都很忙的時代，沒人能配合她不分時間的熱聊。宋朵朵對此有些失望，她發現，一向自詡朋友眾多的她，最近卻總是變成那個無人理睬的閑人。她深感無奈，可又無計可施，實在沒人理，就隻能放棄找樂子，悶不吭聲的乖乖與工作為伴。

  蘇孟這些日子根本無暇注意時間是快還是慢。自從收到客戶的反饋，她每天的工作就是不停的修改方案，然後發給客戶，根據客戶的最新意見再修改，反反複複，沒完沒了。一連數日，蘇孟都在對著電腦上的方案不死不休。

  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在她存了十好幾版方案後，客戶終於對所有細節表示滿意，開始和他們進入確認蓋章的流程。

  季安心應該是幾個人中唯一一個希望時間能慢些、再慢些的人。

  這些日子除了偶爾被黑臉的上司罵兩句之外，她就一直忙著和齊老師約會。雖然他們認識的時間不長，見麵也是最近才開始，但他們卻一同去過了很多地方約會，關係突飛猛進。而且神奇的是，每見一次麵，季安心都能在他身上發現之前沒有發現過的閃光點。

  如蘇孟所說的，季安心十分不爭氣的跌入了大她十。

  為了向齊老師展現不同麵貌，季安心幾乎是大下血本，沒幾天就將租住的小屋堆滿各式各樣的衣服，將絕不再做月光族的信念拋之腦後。

  這樣做的後果當然就是比以往更快的沒錢。

  季安心帶來的盤纏到底沒能撐到發工資的日子，眼看離發薪日還有好幾天，她隻能從吃喝上下手，每天看著身邊的同事吃著各色香噴噴的蓋飯，自己則隻能慘兮兮的啃個煎餅或泡碗泡麵了事，連多加一顆鹵蛋她都得三思而後行。

  蘇孟接到季安心的電話時是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她與一眾下班族擠在地鐵車廂裏，正被旁邊一位大哥的體味熏得不知天地為何物。

  手機裏傳來的聲音可憐巴巴，還帶著點哭腔。

  她說：“我可能是個傻子！剛才去便利店買晚上和明天早上的幹糧，花了三十二，人家找我六十八，買完就在店門口扔小票。可是扔完走出好幾步我才發現，小票還好好在手裏攥著，六十八塊錢被我扔到垃圾桶裏去了……啊，我這個廢物點心真的沒救了……”

  蘇孟強忍著刺鼻的味道，本來是不願張口的，但季安心的一番話卻是讓她有些想笑，她隻能使勁的別過頭問：“平時不是都掃碼嗎，怎麽用起現金來了？”

  “別提了，中午和同事化緣一百現金，為的就是真切感受每一塊錢從我手裏消失，警示自己節省消費。這下好了，一下‘省’出去小七十。”

  “你沒錢了？”

  “沒有。為了不重蹈月月還債的覆轍，我不敢用信用卡，就用手頭上這點錢勉強過活呢。好不容易同事支援我一百，還讓我扔桶裏了，你說我是撿還是不撿。”

  “額，是什麽樣的垃圾桶，好撿嗎？”

  “就路邊那種上頭撚煙屁，下頭扔垃圾的鐵皮桶。周邊來來往往全是人，桶裏垃圾也不是很多，得伸半條胳膊進去，我也不知道該不該伸胳膊進去夠。我想死。”

  季安心的聲音悔恨當中還帶著些許絕望，讓蘇孟聽得有點心疼，但心疼之餘又忍不住的笑出聲：“哈哈，我該怎麽說你呢。”

  季安心快哭了：“你還笑！我現在正在麵臨現實和尊嚴的雙重考驗，生死攸關，你居然還笑得出口。”

  “這個真的是，沒法控製……”蘇孟說著，本來還想幫著她分析分析，可旁邊那位大哥突然換了個姿勢，味道越發濃鬱撲鼻。她隻好皺著眉頭道，“我現在不太方便說話，你自己好好思考，等下方便我再來慰問你。”

  蘇孟說不方便，季安心就真的掛了電話，即便她依舊滿腔悔恨無處訴說。但值得慶幸和感恩的是，蘇孟在掛斷電話之後給她發來了二百元的紅包以作接濟。至於垃圾桶裏的錢如何處理，她還是猶豫不定。

  佟非從便利店出來就看見季安心正在門口的垃圾桶旁跺腳，時而對著來往的人小心打量，時而對著垃圾桶又是撓頭又是罵街，看起來糾結又悔恨，還帶著那麽點鬼鬼祟祟，不知道是受了什麽刺激。然後兩人的目光就在不經意之間交匯，季安心如同沒看見，轉過去裝作擺弄手機。

  佟非本來不想理會，但走出去沒多遠他就停下腳步，想了想便又退回去。

  季安心看他的眼神裏充滿戒心：“你怎麽還不走。”

  “扔個垃圾。”佟非將購物小票扔進桶裏，問，“影響你拾荒了？”

  “站在垃圾桶旁邊就是拾荒？”季安心看著他，沒好氣的答道。

  佟非似乎看不到她眼裏的惱火，開始向垃圾桶裏張望。

  季安心不知道他看沒看見裏頭躺著的幾張紙幣，但他的動作和耐人尋味的表情都刺激了季安心敏感的神經，致使她本來糾結到要死的兩種思想突然之間達成統一。她伸出一隻手抓住佟非的小臂，然後彎著身子，絲毫不顧及形象的將另一隻手伸進垃圾桶。

  佟非的瞳孔明顯一震，他很想逃離，但已經晚了，被季安心死死抓著的他，早已被人視為拾荒同夥，被周圍路過的人行注目禮。

  季安心從垃圾桶裏摸出幾十元大鈔，對著佟非嘿嘿一笑。比起方才做要不要撿錢的思想鬥爭時的糾結，她已經全然釋然。有人送上門陪她一起丟人，她的口糧錢也失而複得，這波不虧。

  佟非被她這副笑嘻嘻的傻樣氣的有點想笑：“折騰這麽半天，就為了幾十塊錢。”

  “這可是我發工資之前的口糧錢，能不折騰麽。話說咱們公司能預支薪水嗎？”季安心提了提手中簡陋的晚餐，“如你所見，吃不起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