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都是俗人
作者:閑人陸柒      更新:2020-05-17 10:22      字數:2912
  宋朵朵回到廳裏時司儀已經宣布婚禮正式開始。她前腳進門,後腳新郎新娘就正式入場。

  借著距離近,她好生的打量了一番新人,本還想讓洗手間的那幾位冒粉紅色泡泡的是一對什麽樣的璧人,可一打量才發現,所謂的“新娘是最美的”不過是憧憬婚姻的人在自己騙自己,什麽美人璧人,說白了都是俗人。

  宋朵朵有些失望的貼牆溜邊,一路回到杜凡君所在的桌前坐下。杜凡君瞪了她一眼,似是在埋怨她錯過司儀的開場詞。不過她不在意,當著這麽些賓客的麵,杜凡君不好意思找她的麻煩。

  很快,一對新人在眾多賓客的注視之下行至台上,之後則是雷打不動的那幾套。

  宋朵朵這幾年參加的好友婚禮不少,也在自家姐姐的婚禮上做過伴娘,對一般的婚禮流程早已記得滾瓜爛熟。雖然在場大多數人或許比她還要熟悉這套流程,但作為新人的親友,大家都仿佛頭一次參加婚禮那般,不僅看的投入,還投入了不少情感。

  婚禮上的真情流露,很多時候都是司儀在將氣氛引向煽情。

  宋朵朵記得,她姐姐當年婚禮的時候曾特意囑咐司儀,務必杜絕煽情,所有帶著煽情嫌疑的詞句都被她姐刪除的一幹二淨,隻剩一片簡潔。除此之外,交換戒指後的親吻是借位,向父母敬茶時聲音不夠洪亮卻被一語帶過,父親上台講話的演講稿是姐姐親手準備,核心隻有四個字:吃好喝好。一場婚禮下來氣氛平淡的出奇。

  而今天的婚禮,司儀似乎是鉚足了勁,玩命的煽情,幾句話下來將在場的諸多親友說的眼圈泛紅,更有甚者潸然淚下。

  一向鐵血冷情的杜凡君眼圈也有點紅,但她扭過身來,看見正不耐煩打哈欠的宋朵朵時,她那點感動的勁頭就瞬間沒了,怒其不爭的伸出腳在桌子底下踢了她好幾腳,直到她做出一個“痛”的嘴型才終於作罷。

  杜凡君幾乎是儀式一完就離了席,她沒到台前去排隊和新人一起合影,而是與同桌一位相熟的賓客一同出去,連手機都擱在桌上沒有帶。

  宋朵朵以為她是與人結伴去了洗手間,但眼看著新人合影完畢,換了衣服回來敬了兩桌酒,兩個人還是沒有回來。宋朵朵心中狐疑,和一邊隻顧著吃菜的老爸打了聲招呼就尋了出去。

  從婚禮會場出去直走到盡頭,左拐再直行就能看到衛生間。宋朵朵一路找過去,在衛生間轉了一圈也沒找到人。她悻悻而回,原路返回經過酒店大門,才剛好見杜凡君與該賓客從門口進來。

  “我也是沒辦法,朵朵這孩子要是有她姐一半讓人省心,我都不至於白這麽多頭發……”

  又說她不省心?

  宋朵朵輕手輕腳的在兩人身後不遠處跟著,對聽到的杜凡君的話很是不滿。平時在家裏嘮叨嘮叨也就算了,怎麽到了外麵,甚至是在別人的婚禮上也要說她的不是呢。

  她默默的在後頭跟著,心裏盤算著是上前打斷她們的談話,還是回家之後再和杜凡君要說法。

  杜凡君與人聊得熱絡,根本沒注意身後有人跟著,她情真意切的拍拍好友的手臂:

  “對,你們家那位不是在學校當副校長麽,回頭你讓他給看看,要是他們那有條件不錯的男老師,可以給我們介紹介紹。”

  宋朵朵還在琢磨著要不要上前打斷,走近幾步就聽見這一句,頓時如受五雷轟什麽呢?!阿姨您別聽我媽瞎說,我有男朋友!”

  ……

  宋朵朵在酒店大堂和她媽大發雷霆,蘇孟則在家裏被她媽無情奴役。

  一大早,她就被父母拖起前往新居進行大掃除。

  按照母親孟秋雲的指示,蘇孟和其父十分配合的將窗戶擦了,地板拖了,好不容易得空休息一會,掏出響個沒完的手機回朵朵的信息,又被逮個正著。

  孟秋雲最是看不慣她盯著手機看,隨手將剛擰幹的抹布塞給她:“別玩了,把你那屋家具從裏到外都擦一遍。”

  蘇孟接過抹布,不太情願的嘀咕:“不是還沒搬過來呢,老擦它幹什麽,又不髒。”

  孟秋雲沒理她的小聲抱怨,一心隻惦記著給窗台上一排茂盛的綠蘿澆水。

  蘇建良端著一盆活性炭從主臥出來,站在門口看她勞作,笑道:“你媽現在恨不得每天都過來擦一遍,這炭都用了好幾波了,我看她現在心心念念都是搬過來住,魔怔。”

  蘇孟朝他爸點點頭,顯然對這個形容十分讚同,她媽最近的確有點魔怔。

  當年她媽媽嫁到蘇家的時候,家裏沒有多餘的房子,為了搬出來單過,她爸便跟著擠住在她姥姥的單位宿舍裏。那宿舍朝向不好,麵積也不大,有了蘇孟之後,一家子擠著住更是不便。

  蘇孟上小學的時候,不知道從哪兒傳出來的不靠譜消息,說是她們這片規劃拆遷,街裏街坊很快就將這消息傳遍,個個翹首以盼,但大夥誰也沒想到,他們這一盼居然是盼了十多年。

  直到前兩年,那個一直被人惦記和提起的政策才終於真的到來。胡同口正式張貼通知時,不少街坊圍觀駐足。孟秋雲更是忍不住的對著一紙通知感慨,等了這麽些年,她家老母親最終還是沒能等到住上新房。

  房子是孟家老太太的,在拆遷的一應手續中,自然都是由孟秋雲一人忙前忙後,裝修上也是她負責拍板。平時蘇建良和蘇孟都要上班,唯獨她提前退休在家,所以這房子也是她最費心思。如今,一家子在臨時租住的房子裏對付了一年,他們裝修好的新居也終於快要能夠入住了,孟秋雲自然是最興奮的一個。

  蘇孟對自家老媽為新居付出的心血和滿心的盼望不是不能理解,隻是她不願總是一到周末就被抓來當苦勞力,她半糊弄的擦著書櫃跟她爸小聲抗議:“這櫃子每個禮拜都擦,再擦都掉漆了,等搬之前再一塊收拾多好。”

  “你還沒看出來麽,你媽這是要準備搬了。”蘇建良將新曬好的活性炭放在桌上,半天沒有動作,明目張膽的偷懶。

  “這才多長時間啊,要我說還是再等幾個月,省得過來之後吸甲醛。”

  “我倒是比較認同你的觀點,不過看你媽這個架勢,估計是勸不住。”蘇建良探出頭去看了眼正在忙活的魔怔人,小聲繼續說,“你還不知道她麽,原來住得近的那些個同學都搬過來了,整天聚齊兒。她那堆牌友也都搬的早,隔三差五的勾搭她趕緊搬過來一塊打牌,你覺得就你媽這個性子,能坐得住嗎?”

  蘇孟想了想近來老媽的表現,點頭:“倒也是,我看咱們家附近該搬的好像也都搬的差不多了,她想跳個廣場舞都找不到組織,人都快抑鬱了。”

  “所以我說,要不咱們就為了你媽的心理健康犧牲一下,早點過來吸甲醛。”

  “她是心理健康了,我有什麽好處?從這上班我遠了二十分鍾呢。”

  “二十分鍾你都克服不了,信不信你媽知道把你從十樓扔出去。”

  “那不能夠!”蘇孟一摔手裏的抹布,扯著嗓子嚎道,“媽!我爸說你要把我從十樓扔出去!”

  聽見這一嗓子,孟秋雲終於不再圍著那幾盆綠植轉悠,踢踏著拖鞋過來,但她沒幫蘇孟說話:“行了,別嚎了。想想一會兒吃什麽,自己做肯定是來不及了。”

  “那敢情好,就下館子吧,小區門口不是有幾個小館子麽,忙活大半天正好犒勞犒勞。”

  “你倆犒勞吧,我準備隨便吃點,還要留著肚子晚上出去吃獨食。”比起一說吃外食就興致勃勃的蘇建良,蘇孟就顯得不太熱情。

  但蘇建良不在乎她不給麵子,而是很快眼睛一亮:“上哪兒啊,什麽時候回來?”

  “去找朵朵她們。”

  一句話的功夫,蘇建良眼裏的光又沒了:“又是跟朵朵,你什麽時候能有點新鮮的,跟男孩子出去約約會。”

  她爸喪氣,蘇孟更喪氣:“約什麽約,下樓,吃飯!”

  說完,不等爸媽反應,蘇孟就一個人搶先洗了手奪門而出,留爸媽在她身後歎氣而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