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正月初三開始，興邦的本地員工，都盡可能地提前上了班，就算是外地員工，有很多也把返回時間提前了。

  為了感謝員工們如此賣力的支持，楊不凡自然是提前將食堂大廚請來了，然後每天殺兩隻羊，一隻豬，就是為了款待大家。

  興邦的加班費是按照正常工資算的，而不是像很多工廠那樣按照壹城最低工資來算，這也一定程度上提振了士氣。

  興邦集團就像是一台精密的機器，高速運轉了起來。

  所有人都很忙。

  夏文文雖然現在正式搬到了楊不凡房間，但兩個人明明在一個工廠，竟然聚少離多，都是在各忙各的。

  興邦線纜工廠這幫人，更是忙到腳打後腦勺，一方麵要麵對大量新客戶的交付壓力，一方麵還要籌備建造液冷線纜車間。

  尤其是液冷線纜車間，楊不凡當時可是下了令了，隻給他們一個月的時間準備。

  說來也奇怪，這幫人什麽也不怕，就怕讓楊總失望，以至於楊不凡下了一個命令，往往都能夠獲得非常高效的執行。

  幾大研究院這邊也是忙忙碌碌，不少研究人員也都在陸續開工。

  楊不凡這邊又回複到了日常劃水的狀態，除了安排正月初七要飛往魔都，這幾天竟然沒什麽事情幹了。

  不過這一次楊不凡決定不在辦公室摸魚了，他準備也出去做點事情。

  想來想去，他覺得興邦集團的各大業務都在穩步開展，唯獨慈善基金會這邊，有點落後了。

  武元璋這邊因為家裏有病人，並沒有提前回來上班。

  楊不凡當然很理解，甚至直接讓武元璋休息到正月十五以後再說，具體哪天回來讓他自己安排。

  小武雖然很不好意思，但想想家裏臥病的父親，也接受了這個安排。

  所以慈善基金會這邊的事情，在過年期間就擱置了。

  這也是楊不凡決定把這部分工作運轉起來的原因。

  不過具體怎麽做呢？

  楊不凡想了想，直接給開發區的孫主任打了一個電話。

  這位因為葉市長來訪的事情，跟楊不凡有了接觸，也算結了一個善緣。

  現在因為慈善的事情找到葉主任，相信他是不會拒絕幫忙的。

  事實證明，葉主任在人情世故方麵可算是登峰造極，他接到楊不凡的電話，當時就問是不是企業開辦有什麽困難了，有什麽困難他都會幫忙。

  結果一聽竟然是楊不凡希望得到開發區各街道的貧困戶名單，當時就樂了，不但一口答應下來，還大大稱讚了楊不凡一番，甚至提議讓電視台跟著楊不凡拍攝，可以搞一個慈善新聞出來。

  出名並不是楊不凡的本意，而且直接上電視新聞，楊不凡總覺得太多官方了，所以就婉言謝絕了。

  不過孫主任那是相當的給力了，隻用了兩個小時，整個開發區的低保戶，五保戶，貧困戶等信息直接就發給了楊不凡。

  楊不凡看著這張名單，當時就有了決定，反正自己這幾天沒事，就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然後順便更新一下短視頻平台，傳播一下正能量就好。

  楊不凡讓後勤部門直接聯係了大型超市，買了很多米麵油等生活必需品，又買了大量雞蛋和牛奶，後來又訂購了一批書包紙幣等學習用品，這些東西統統都裝在一輛廂式貨車裏等著送出去。

  就在楊不凡帶著幾個後勤部的小夥，還有廣告部的謝諾準備出發時，潘霄竟然開了一輛越野車來了。

  看到楊不凡坐在一輛商務車裏，潘霄一頓滴滴滴。

  兩輛車的車頭交匯，楊不凡打開車窗，看了看潘霄開著的路虎：“這車新買的？”

  潘霄無所謂地擺了擺手：“恩，剛買的，以後就扔你這兒了，我什麽時候來壹城什麽時候開，好好給我保養著啊！”

  楊不凡聽了這話嘿嘿直笑，一臉的猥瑣。

  “行啊！我這兒院子特別大，你再買多少輛車都能放得下，隨便放，看在咱們的師徒關係上，就不收你停車費了！”

  潘霄對楊不凡比了一個中指：“雞賊！一會喝點啊，大過年的你帶著這麽多人還有一輛貨車，這是自己去送貨？你有毛病？”

  楊不凡迅速回敬了一個中指：“你才有毛病！老子是去做慈善，這兩天沒事，把慈善基金會的錢花一花，要不然光放在銀行，還得算利息。”

  潘霄給了楊不凡一個大大的白眼，心說這個逼裝得我特麽給你滿分！

  “你等我會！”

  潘霄直接喊了一聲，然後把車直接開進了院子停好，又快步跑了回來，拉開商務車的車門就坐了下來。

  楊不凡此時正拿著名單和地址一個個看著，發現潘霄上來了，上下打量了一下這貨：“你幹什麽？”

  潘霄嘿嘿一笑：“無聊，跟你出去轉轉，我看看你這慈善到底是怎麽做的？其實我真挺好奇的，你想做慈善就捐款唄，為什麽還要親自去。前麵副駕駛這美女是你們廣告部的吧？我記得你是拍視頻和製作視頻後期的，是吧？”

  謝諾聽到竟然有人主動跟自己說話，直接轉過頭來，眼神發亮地開聊：“對對對！沒想到潘總你竟然記得我呀，真是太榮幸了，我是廣告部的謝諾，平時也負責跟拍集團內部的大事小情，然後把這些內容剪輯發到短視頻平台。潘總，你甭小看這個短視頻啊，現在我們興邦集團的短視頻賬號已經有了幾十萬粉絲了，我就是發一個興邦大門的照片配上點音樂，點讚都是十萬起……”

  潘霄目瞪口呆。

  他真的隻是隨口一說，順便跟前排的這位美女打個招呼，沒想到這個叫謝諾的一口氣說了這麽多，連口氣都沒喘。

  有這能耐去說相聲啊，在興邦混什麽！

  這個時候，楊不凡終於忍不住了，直接咳嗽了一聲。

  謝諾平當時就閉了嘴。

  潘霄當時大為驚奇，現在興邦集團的上下尊卑這麽嚴重了嘛？

  “額，咳嗽一聲就可以了？”

  楊不凡一陣無語：“小謝什麽都好，就是控製不住自己的這張嘴，隻要跟她一起坐車，我都得帶耳塞。今天我們說好了，我一咳嗽她就必須閉嘴，要不然就回公司呆著去，別跟我出來了。”

  潘霄聽得哈哈大笑了半天，調侃道：“你們玩的真花花，還是聲控的呢。對了，不凡，我們去哪個貧困家庭啊，有意向嗎？”

  看到說到正事了，楊不凡直接把打印出來的名單拿了出來，指了指這個幾十頁的文件夾說道：“都在這上麵了，都是開發區各街道了解到的貧困家庭，我準備先挑一些有小孩和老人的家庭去看看。”

  潘霄聞言接過名單，眉頭直接皺了起來。

  “不凡，這些名單準不準啊？一個街道竟然有這麽多的貧困戶和低保戶嗎？我可聽網上說，很多低保戶都是騙人的，甚至住廉租房的也有很多富人，故意去占國家便宜的，別到時候咱們的愛心都喂了狗。”

  楊不凡笑了笑，直接解釋道：“這個你放心，這是我跟開發區一個大哥要的，都是確認過真正有困難的家庭。”

  潘霄此時一邊翻看著名單，一邊搖頭，顯然還是有些不信。

  “現在國家每年的gd都是百分之十以上的增長，怎麽到了壹城，就冒出來這麽多困難家庭？不凡，我真想問問，現在真有這麽多窮人嗎？別鬧了，窮人真就這麽多？就算是出去打工，也能過的不錯吧？”

  楊不凡挑了挑眉毛，一陣無語。

  這不就是何不食肉糜的典範嗎？

  潘霄這小子看來真沒有怎麽接觸底層人民的生活啊，或許在騰飛壹城工廠臥底的那段時間，就是他覺得最苦的日子了吧？

  不過想一想潘霄的身份和經曆，他也無法指責他什麽，畢竟他一出生就是贏在了起跑線上的，不了解民間疾苦並不是他的錯，隻是他的閱曆不足。

  想到這裏，楊不凡直接說道：“我的潘總啊，眼見為實，耳聽為虛，一會你看到實際情況，就知道怎麽回事了。”

  潘霄點了點頭：“那就看看吧。”

  楊不凡聞言告訴司機開車，一輛商務車，一輛貨車就往開發區四環外開去。

  楊不凡選擇的第一個目的地，是四環外的一片平房區，這裏其實已經出城了，但是從轄區上來說，依然歸開發區管理。

  進了平房區就沒有正經的路了，都是彎彎繞繞的小路，路上還都是積雪。

  楊不凡看了看地址，覺得想找到這第一家貧困戶，好像還要往裏麵開，但是顯然貨車是進不去了，隻能在外麵等了。

  就這麽繞來繞去，顛的屁股都疼了，楊不凡才在一家小超市老板的指引下，找到了地方。

  這是一個有些破敗的院子，紅磚牆很矮，大概隻有一米六七那麽高，一副隨時要倒塌的樣子。

  這院子隻有兩扇木門，連鐵門都沒有，在木門的兩個支撐木柱子上麵，草草地貼了春聯。

  春聯是這麽寫的。

  上聯：一帆風順吉星到。

  下聯：萬事如意福臨門。

  橫批：財源廣進。

  下了車的楊不凡看了看這副春聯，知道想從春聯上判斷出這家主人有什麽訴求是不可能了。

  原因很簡單，春聯上還帶落款呢，上麵寫著開發區農村信用社，顯然這春聯連買的都不是，一看就是免費送的。

  潘霄此時也下了車，一雙嶄新的aj踩了一腳汙雪，不顧他也不是很在意，而是好奇地四處觀察著。

  楊不凡讓司機留在車裏等著，潘霄和謝諾跟著，然後慢慢走進了院子。

  院子裏沒有煤堆，隻有一個柴火垛，上麵堆了一些樹枝木頭和用袋子裝好的鬆針。

  鬆針很好燒，是引火的好材料，從小在平房長大的楊不凡太清楚不過了。

  楊不凡繞過一輛有些破舊的自行車，還有一長排搭在一根長繩上凍成了冰雕的衣服，這才走到房門口。

  “你好？請問是劉建剛家嗎？”

  沒人回應。

  潘霄和謝諾對視了一眼，準備再喊兩聲的時候，一個穿著髒兮兮羽絨服的小女孩打開了門，怯生生地露出一個頭，半邊身子卻都還在房子裏麵。

  看上去，這小女孩也就**歲的樣子，或者真實年紀可能大一點，但長的確實很小。

  “你們找誰？”

  女孩說話的聲音不大卻很脆，竟然有一種幹練的感覺。

  楊不凡笑嗬嗬地走了過去，擺出了自以為最和煦的笑容：“小妹妹，請問這裏是劉建剛家嗎？”

  小女孩上下打量了一下楊不凡幾人，有些警覺地問道：“是的，我爸一會回來，你們找他？”

  楊不凡笑了笑，擺手說道：“我們是興邦慈善基金會的，給你家裏送一點年貨。”

  小女孩一愣，馬上就問道：“年前不是送過了嗎？一袋米，一袋麵，還有一桶油。”

  顯然，小女孩還是有些戒心的。

  謝諾此時蹲下來，嘿嘿笑著解釋道：“小妹妹，那是社區或者街道給你家送的吧？我們是興邦慈善基金會的，不是一撥人哦，那個能讓我們先進去看看嗎？”

  就在小姑娘猶豫的時候，房間裏傳來一陣咳嗽聲，一個沙啞的聲音傳來。

  “妮妮，誰啊？”

  小女孩馬上回答道：“奶奶，說是什麽慈善基金會，送東西的。”

  聽到來到是慈善基金會，裏麵的奶奶當時就有些激動了：“快，快請進來！”

  小女孩又上下打量了一下楊不凡和潘霄，可能是覺得他們兩個好像也沒有什麽危險，這才推開門，把幾人讓進了房子。

  一進門。

  楊不凡三人都愣住了。

  因為他們很明顯的感覺到，房間裏的溫度絕對不超過五度，他們甚至看到門口的一個水缸裏麵漂浮著一大塊冰！

  很難想象，一個小女孩和一個老人在這種溫度下是怎麽渡過這個冬天的！

  楊不凡還好一點，畢竟他曾經去過農村，家裏麵也住過多年的平房，對於一些貧困家庭的情況還是了解的。

  但說句實話，哪怕是楊不凡看到這一幕，也感覺十分的心酸！

  平房和平房也是不一樣的！

  就拿楊不凡在迎河鎮家裏的房子來說，雖然是平房，但那平房可是楊建河當年花了不少錢蓋的，從屋頂房蓋到暖氣煙囪，從院子裏的水泥地到齊整的院牆和大門，都是花了不少錢的。

  一到冬天，楊建河也不吝嗇花錢買煤，總是把爐子裏的煤壓好，兩個房間從來沒有低於過二十度的時候！

  可以說，楊不凡家裏雖然住的是平房，但因為老爸經營的好，楊不凡兩兄妹是從來沒受過凍的，甚至冬天他們最喜歡的事情，就是坐在炕頭邊吃雪糕邊看電視，除了沒有室內衛生間，和樓房也沒有什麽區別了！

  但是這個小姑娘的家，卻根本無法和楊不凡家裏相提並論，院牆快要倒了的樣子，房子也是歪歪斜斜，看上去缺磚少瓦的。

  最可怕的是，火炕邊的窗戶玻璃竟然碎了兩塊，現在隻用塑料布和膠帶粘上了，一股股侵入骨髓的寒風正從縫隙裏吹進來，更加劇了房子裏的寒冷！

  潘霄此時愣在了原地。

  他突然感覺就在一個小時前，他說出來的話是多麽的欠揍，更是多麽的無知！

  這還隻是第一個困難家庭，而且這並不是什麽農村，就在壹城邊上，剛剛出了四環幾公裏的地方啊！

  潘霄無論如何也想不通，這一戶人家怎麽就能把日子過得這麽慘！

  但是事實勝於雄辯，真相就擺在他的麵前，根本不需要任何辯駁。

  潘霄更想到剛才楊不凡的表情，心說不凡剛才在心裏一定罵自己傻逼了吧，要不是大家關係這麽好，如果是其他人說出來這種屁話，以楊不凡的性格可能就直接開懟了。

  一瞬間，潘霄感覺自己的臉上火辣辣的。

  謝諾此時手裏拿著手機，正開啟著拍攝功能，她是全程錄像的，這樣回去征得戶主同意後，回去就可以剪輯小視頻了。

  但此時，謝諾的手竟然在抖，她一個專業人士竟然連保持手機的穩定都做不到了，可想而知她心裏有多震撼了！

  楊不凡心裏跟堵了什麽似的，但臉上依然掛著笑容，然後跟著小女孩走到了裏屋。

  裏屋火炕上，一個麵容枯槁的老太太正半倚在被垛上咳嗽，哪怕她就坐在火炕上，身下依然鋪了兩三層褥子，還披了一件墨黑色的軍大衣。

  楊不凡笑著打了一聲招呼，順勢坐在了火炕邊緣上。

  一瞬間，他就感覺到一陣冰寒順著自己的大腿和屁股傳了上來，他隨手一抹火炕表麵，發現上麵冷冰冰的。

  “大姨您好啊！那個，我叫楊不凡，這是潘霄和謝諾，我們是興邦集團慈善基金會的，從街道我們了解到您家裏很困難，所以過來慰問一下。”

  說完這話，潘霄和謝諾也都對火炕上的老太太打了聲招呼。

  這一刻，老太太的眼睛都亮了，都沒問楊不凡他們送來的是什麽慰問品，直接就千恩萬謝起來。

  這搞得楊不凡十分無奈，趕快擺手說不用，然後試探問道：“大姨，您兒子是劉建剛吧？沒在家嗎？”

  聽到這話，這老太太有些渾濁的眼睛裏一下子有淚光閃動，然後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哎，不是沒在家，是去南方打工根本沒回來！”

  潘霄聽到這話，眉頭直接皺了起來：“您這兒子怎麽回事！大過年的也不知道回來看看，怎麽做兒子的，怎麽做父親的！”

  哪知道老太太看了一眼潘霄，直接搖了搖頭：“不怪我兒子，真的不怪他，是我拖累了他。”

  謝諾是個急性子，趕緊問道：“大姨啊，到底怎麽回事啊？”

  老太太抹了抹眼淚，歎道：“說來話長了，可憐我的孫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