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開選神侯,玥思前事
作者:繁弦複      更新:2020-05-16 19:55      字數:2353
  凡間入夜,山林內因經常有豺狼虎豹夜中逃竄,故而全都沒人過去。

  再往深處去,又是毫無人煙之地,從沒有人過來。

  此時卻多了一所房屋,十數棵梅樹,屋內還有光亮,從外能看見兩個人影。

  羽冰落一一囑咐,諸如在外人麵前切不能顯露發色,過個幾年就要換個麵孔示人,在凡人麵前絕不能施法一類。

  這本是琅璿一向都知道的,隻看著她虛弱的麵容,萬分愧疚,哪怕這是她一向的夙願,可這是她從小養到大的孩子,卻被她連累成如此模樣。

  “這些銀兩都留給你,若還有什麽需要的,就傳青靈鳥給我,你如今自由了,也高興高興。”羽冰落遞上一個含虛玉所製的玉佩,聽她一直愧疚,也是無奈。

  她摟著她,略略笑一下,道:“你養育我長大,若沒有你,恐怕我當初就以一個無知稚童回去,被柳氏生吞活剝。我自知隻能以此來報答你的大恩,法力散去可以再修煉,你別苦惱。”

  琅璿摟著她,她從不是愛哭的小男子小女子脾性,此時卻看著羽冰落虛弱的樣子,不免流下兩行清淚。

  羽冰落讓她別哭,自己也流不出一絲眼淚,身為尊神,她不能隨意流淚,“我要回神界了,你好好保重。”

  她鬆開琅璿,直說讓她保重保重,然後扶著門出去了。

  這是她最後一次胡鬧了。

  ……

  花中所泣蜜露被神侍收進玉瓶裏,預備煉成百花靈露給尊神補身體,這便又是新的一日。

  羽冰落端坐著,拿筆寫字也是規規矩矩,本以為是在處理公務,誰知若沁湊近一看,卻看她是在背寫《警後人言》。

  若沁知道她已經坐了許久,身子最近一直羸弱,略累一會就要咳嗽頭疼的,請了醫官來瞧,也隻說是法力靈氣失了太多,本就有大去之像,全靠一頭靈絲吊著命。

  現在當務之急,就是要趕緊補身修煉,最起碼要把法力靈氣補回從前的一二層,才可算好。

  可於她而言的一二層,也是其他人也許窮極一生都無法達到的深厚。

  可她的身體,當初以身修複聖靈石,必得要強盛之體之靈周轉一身,現在全靠一頭靈絲散出靈氣替她和聖靈石通氣。

  這一遍《警後人言》沒寫完,羽冰落就已經頭暈目眩起來,擱下筆閉目休息了一會,若沁走上前,遞一杯滴了百花靈露的溫水在旁,道:“既然頭暈,尊神就睡一會吧,如今靈氣不足,先要睡覺補些靈氣,以後才能閉關修煉。”

  羽冰落卻搖了搖頭,繼續睜眼抄著,也不說話,也不喝水,直到寫完最後一筆,才抬頭道:“上次夫人們拿來的一些男子畫卷和家世冊還在嗎?”

  若沁說還在,然後去就抱了一堆畫卷和冊子,羽冰落略看了幾眼,就道:“這些男子怎麽都一個模樣,眼熟得很。”

  若沁道:“許是同一個畫師畫的。”她湊近一看,突然道:“他們定是拿捏了尊神的性子,畫得竟都像安祁旭。”

  羽冰落聽她這一說,又細細看過去,方沉聲道:“的確,想來畫冊卻是不能信了。”

  但提及安祁旭,她反而像是聽到一個陌生人一樣,又拿過冊子去看。

  看了半晌,共撿了幾冊,和與之對應的畫卷,看了一眼若沁,吩咐道:“別的都拿下去,這些我再看看。”

  若沁讓靈人拿下去,然後伺候她喝了水,扶著她往內殿走,道:“尊神想通了便好。”

  何謂想通,確是無奈。

  “我身為神界尊神,承受神界奉養,自是不可全憑自己喜惡度日。”這話,從前的羽冰落,是斷不會說出的。

  從前的肆意張揚,從前的意氣風發,並不全因安祁旭的到來而生起,卻著實因安祁旭的逝去而隕落。

  多年以後,羽冰落再回憶起這段跌宕的時光,究其根本,終是道了一句:

  他是我的希望和救贖。

  羽冰落躺在床上,手卻拉住了若沁,道:“近日本尊無法查看神界各地,你派去跟隨幻尊的人要細心一些。”

  若沁點頭,就見羽冰落兩手交疊,放在腹上,片刻就睡著了。若沁見此,就熄了殿內的蠟燭。

  而另一處的月瑤居內,卻是光亮大盛。

  芙煙怕天黑玥娑處理公務傷眼,又覺點蠟太多會熏著她,就翻出夜明珠在旁點亮,還道:“幻尊看了這半天公文,先歇歇吧。”

  玥娑道:“早些處理完,要錢的要糧的也不必擔心了。”她看著芙煙坐在自己身邊看自己批公文,調侃道:“你能看懂嗎?”

  芙煙老實地搖搖頭,又聽她問自己的書看得怎麽樣了,芙煙不好意思地道:“上次的《道德經》確實是看完了,隻是一句都看不明白。”

  她委屈模樣,看得玥娑總算是笑了一笑,道:“蠢笨丫頭,可見我和尊神兩人之間的差別了,她挑的晴黛那樣聰慧,再看看你,可是我人是如何,侍伴就是如何。”

  芙煙一聽晴黛的名字立馬拉下了臉,道:“我才不要和那些蛇蠍心腸的人相提並論,尊神也是活該!”

  這樣大逆不道的話,玥娑卻極為平靜,殿內隻有她和芙煙兩個真人,剩下四五個靈人,玥娑明知她會說給羽冰落聽,也絲毫不畏懼,“你這話倒是解氣的很,隻是以後別說了。”

  她回想起一些往事,突然就擱下筆,道:“她從前過得那樣苦,這麽做也是無可厚非,我理解她,但她傷害的又的的確確是我,也隻能理解她罷了。”

  芙煙聽她還為羽冰落說話,分外氣憤,還欲再說,被玥娑瞪了一下,玥娑道:“記得還是小時候,她又惹怒了父神,去伏獄司領了八十鞭,我跟著過去攔著,卻被誤打了一鞭。”

  芙煙屏氣繼續聽下去,“她讓我走,我不走,她就把我拉到懷裏護著,施法給我療傷。我隻被打了一鞭,就覺得全身上下都疼,我埋在她懷裏嚎啕大哭讓他們不要打了,她隻說沒事,我看著她,眼底一滴淚都沒有,身子跪得筆直。”

  “我被送回宮,父神和母後慌得來看我,哪怕我的傷已經被她治好,兩人都摟著我,打罵神侍,懲罰伏獄司,隻有她站在那裏,看著父神母後摟著我,轉身就走,我想叫她回來,卻說不出話。”

  “在行宮中的某一天,我突然想到那一天,如果我當時看到她孤單離去,追上去陪她,現在會不會不一樣。”

  自認待她千好萬好,其實做的都是一些在薄衣上添花的事情,卻從來不曾,為她在這冰天雪地中多披一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