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魔父
作者:繁弦複      更新:2020-05-16 19:55      字數:2427
  無痛無悲,隻剩滿心仇恨。

  安祁旭在一片虛無中醒來,已是從前人形,他站起來,便看見眼前一人盤腿而坐,更似一尊雕像。

  眉梢含慈,莫過如此。

  安祁旭頓生親近之感,腳卻不敢往那裏走去,還是警惕,那人這時已經睜開眼,笑道:“我的孩子,你醒了。”

  這樣慈祥,安祁旭更加彷徨,問道:“您是?”按理說,他此時應該已經回到冥界,再次投胎去了,怎會在這裏,見一個不認識的人。

  這人又是誰,把他帶到這裏有何目的,那被蟲食的記憶似乎還在,他隻要想一下,身子就抖索一下。

  身子被吸過去,那坐在雲上的人伸手,摸摸他的頭,笑道:“別怕,我的孩子,他們都叫我魔父。”

  前有神首,後有魔父。

  各有其靈,各受其後領地千萬子民祭拜。

  世傳魔父死後靈識猶在,飄蕩在這世上,更有傳聞他曾救過無數魔人,故稱魔父。

  如今一見,果然可稱“父”字。

  安祁旭就如真見到自己的至親,這被摸頭的感覺也讓他如同回到小時。

  那時的千萬風光,長者慈愛,他終究是隻能回憶了,他撲通一下跪在魔父麵前,心中大慟,聲音悲戚:“魔父!”

  魔父看著他,仍是慈愛,“我知你恨,如今害你之人已被人殺死,你還願還生嗎?”

  “若你願意,我可以幫你。”

  安祁旭眼前一亮,卻隻一瞬間就暗下去,道:“我如今什麽也做不出,魔父救我,我也不敢輕易答應。”他如今一步一頓,滿是躊躇,隻將自己貶至穀底,毫不見當初馬上與君場上一戰的意氣。

  知道他心中所想,魔父搖頭,道:“我不求你報答,隻是魔界的孩子們,我都想救一救罷了,隻是現在靈識愈發不濟,不知救了你,還能再救幾人。”

  他當真配得上眾魔敬拜,安祁旭如是想。

  他眼中泛起淚花,俯身拜他,道:“魔父不求報答,祁旭卻不敢不報,待祁旭日後回界,定盡全部之力,保護魔界,以求魔界安穩!”

  魔父又摸摸他的頭,道:“盡力就好,我喜歡你這孩子。”不等安祁旭回答,將他拉起來,道:“你的血肉散在天地之間,我會施法聚起,加上修補,可能需要很長時間,這段時間,你需要做一件事。”

  安祁旭問是什麽事,就聽魔父道:“有些往事於你而言過於不堪,慢慢來,會忘掉的。”他從一片虛無中拿出一本書,遞給他,道:“這段時間,你可以修習我界的法術。”

  安祁旭幾乎熱淚盈眶地接過書,趴在他的腿上,開始哽咽起來。

  道是受辱離去,實則否極泰來,旭日縱落終起。

  戲未散場,仍還需再看。

  ……

  花間清風做客,打響幾處微聲,隻聽嗖地一聲有劍穿花而過,打落半樹,隨風而去,又有一人越過,全然沒有一片花瓣有幸落在她身。

  羽冰落抓住劍柄,最後一舞,將劍收在身後落地,見靈人圍過來,立馬將劍遞過去,拿帕子擦幹手上的汗,才小心地拿過若沁用絲帕捧著的玉佩。

  自他走後,她就變得不太正常了。

  動時不肯停歇,睡下卻又不願醒來,整日拿著玉佩不肯離手,卻在練劍時生怕會弄壞了它放在若沁那裏。

  偏還不讓若沁碰,事前一定要在若沁手上放一塊自己的絲帕。

  若沁雖無七情六欲,卻懂世間萬事,她明白,尊神是動了真情。

  她本不在意,知道尊神有情也不耽誤神界昌盛,尊神一脈延綿。

  直到她得知真正的危機已經來臨。

  “稟尊神,宰座夫人攜眾夫人求見。”羽冰落冷冷地看過去,眼中再也不複從前的神采,話中毫無感情可言,不近人情地幾欲嘲諷,“這才不過百日,她們已經來了一百二十八次了。”

  來通報的神侍嚇得不敢回應,羽冰落看得心煩,卻還是壓下怒氣,畢竟神侍無錯,她也不會遷怒給旁人,略略溫和地看過去,道:“去回夫人們,就說本尊剛出關,不好出去,讓她們回去吧。”

  神侍就要退下,她又將她叫回來,道:“現在暑熱正濃,夫人趕來也辛苦了,你去廚司裏,賜每位夫人一盒冰雪冷元子。”

  神侍這才走開,若沁先道:“尊神現在脾性也溫柔敦厚了許多,這是好事。”羽冰落聽她這樣說,反覺得心中空落落的。

  那個教她壓抑性子的人,卻已不在了。

  身旁都是靈人,若沁也可直言:“但尊神也該聽聽夫人們推薦的神侯人選,如今就連妖後都新生了小王子,尊神也該為自己的子嗣著想了。”

  她明明知道羽冰落待安祁旭如何深情,多少夢中垂淚也都是她輕輕拭去,她不在意羽冰落如何深情,隻心念著羽冰落能有後嗣,以保神界安穩。

  “本尊是否將死?”這話問得不明不白,若沁卻直言回道:“尊神雖正值華齡,但子嗣須早,更何況,您這些天一直萎靡不振,有神侯陪伴,將會接過處理宮務的擔子,您也可舒心些。”

  舞完劍的尊神大汗淋漓,臉色可見的紅潤了一些,但細瞧之下,便能看見舉手投足之間、眉眼波動之處,已沒了那時的意氣風發。

  這些日子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她身邊的人一個個離去,不在身邊,從前從沒認為無人陪伴會孤獨,如今卻嚐到了。

  她卻不肯相信,仍是又問一遍:“本尊看著真的萎靡不振?”若沁已經回答無數次,道:“是,尊神哪怕放不下,也不該拿子嗣這等大事一同。”

  羽冰落歎了一口氣,看著她,道:“你不懂,放不下的人,怎會再找一人呢?”

  若沁道:“臣是不懂,但妖王當初待幻尊也是歡喜,如今與妖後也很是恩愛。”

  提及陵淇,羽冰落可謂佩服,法力不高,對外手段也不狠辣,對自己倒真狠得下心,她不由得想起一件往事來,反正當著靈人,也沒什麽不可以說的,“那時你還不在,他心愛的青梅被自己義父看上,他不還是為了自己的親生父母沒敢去搶回來,他一向對自己拿得起放得下。”

  若沁又道:“那尊神可以去請教一下妖王,也把他放下吧。”

  羽冰落一時不知是笑是哭,抬頭看著天上的烈日照耀下的彩雲,一滴水順著臉頰滑下,她知道那不是汗。

  因為是從眼中掉落的。

  “若是放下容易,哪裏又來這麽多癡情之人呢。”

  她拿著帕子在臉上胡亂一擦,才大聲道:“去拿酒,本尊喝了睡一會。”

  若沁立馬拒絕道:“尊神怎麽又要喝酒,這樣喝下去,定會傷身的。”

  羽冰落不管她拒絕,也不在乎這些,轉頭看向另一個靈人,道:“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