岫驥娶妻,安欲遊曆
作者:繁弦複      更新:2020-05-16 19:55      字數:4567
  “如何?”岫驥剛出神宮,一直在神華門等他的百蕭立馬問,他今日來就是向尊神報備婚假的。

  “準是必然準的,還會有賞賜呢。”兩人上馬,岫驥感慨萬千,“尊神現在還惦念師傅的功勞,與我說的也大抵關於師傅。”

  提到縉綌,百蕭眼中悲痛猛生,含糊地與岫驥說了幾句話,怕他察覺到什麽。

  昭元將軍要成親的消息傳遍整個神界,連鎮守南極水域的顧梟都傳來賀信,縉綌先神的名聲極大,神界少有不敬佩的,所以連帶著他的徒弟子嗣也尊敬一些。

  安祁旭跟岫驥一起去雲林之城下聘,城中竟有百姓迎接,可見‘若為真豪雄,怎會隨時馳’。

  下聘回來,安祁旭就回了墨韻軒,不見夢蘭,想著她平日必是第一個出來相迎的,故問文蘭:“夢蘭呢?”

  “剛才她哥哥來尋她有事,她報假出去了。”安祁旭知道家裏麻煩,便不再往下問了。

  ……

  ……

  這夢蘭跟著哥哥出了祭司府,被他帶到一處偏僻地方,“大哥,是爹娘身體又出問題了?”她大哥點頭又搖頭,“我和二弟,做生意虧了一千兩。”

  “一千兩!我前幾天才當了衣服首飾,當的三百兩銀子都送回家了,去哪裏找一千兩填這個窟窿。”夢蘭摸著身上已有些褪色的衣服,這些天堆積的壓力突然爆發出來,哭著說:

  “你倆一直這般不踏實,隻問家裏要錢,我身上從來沒存過一分錢,再要我也是沒有。”她轉身就要走,被她大哥硬生生地拽回來。

  他凶色盡露,“那邊人說不還錢就要把咱家賣了,你想辦法向你少爺求求。”

  他看向哭得梨花帶雨的夢蘭,夢蘭生的豔麗美絕,先下眼中含淚更像是沾露的芙蓉花。又生一計:“實在不行,把你送到他家,也算抵債了。”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仿佛這不是他親妹,而是簽了賣身契的奴隸。

  夢蘭心中徹底涼透,她知道哥哥這些這番話恐怕是跟爹娘商量過的,她沒有其他路可以走了,“少爺不會無緣無故給我銀子的。”

  夢蘭哥哥早知道她會妥協,拿出一小包不知道是什麽東西放到她手上,“那家都是些凶神惡煞的人,將三妹送去豈不是送死。你家少爺不是更好,人生得俊,以後也是有大造化的,你若能跟著他才是天大的福氣。你隻要把這東西讓他吃下,就成了。”

  夢蘭會意,嚇得想把東西還給他,卻被他一吼手又縮回來。“你若是不聽話,我托人把你買到凡間,這輩子回不來。”

  她連連點頭,又想到自家少爺平日對人溫和寬厚,模樣豐神俊逸,她也確實是心中愛慕,可如若她真這樣做了,對他的名聲又有損。

  內心糾結,卻隻能擦幹淚,迷迷糊糊地回了祭司府。至於到底如何行事,先下是一概不知。

  天不如人願,夢蘭哥哥自以為天衣無縫的計謀被一人聽得一幹二淨,此人是誰。

  安祁旭翻了好幾本六界的寶器冊,畫了幾張圖紙,皆是當岫驥成親的賀禮,拿了許多好東西,帶著櫧柏去找工匠。

  安祁旭因在雲林之城練耳鼻之功,所聽之處甚遠,恰行一處,聽到一女子微弱哭泣之聲,細聽之下,竟是夢蘭,故令櫧柏前去查看。櫧柏去時還好,回來時臉色煞白,一五一十地說與安祁旭聽。

  安祁旭聽完鐵青個臉,心中既氣且怒,“少爺別氣,是夢蘭姑娘的家人太過分,咱回去再問夢蘭姑娘吧。”

  安祁旭搖頭讓他不要對別人說這些事,“她若沒做,而是對我說實情,這一千萬兩我也是願意拿出的,但若她真做了那事,無論她是否自願,我也不該留她了。咱們隻小心行事,你是法術的,暗中看著。”他萬歲時就已經開始教櫧柏修法了,櫧柏回:“是。”

  接下來一段日子異常平靜,夢蘭幾乎不見安祁旭,他也不去問,隻忙著岫驥成親的一應事務。

  ……

  ……

  ……

  轉眼已是成親之日,整個昭元街張燈結彩,閉市以待,安祁旭陪岫驥上了一炷香,然後就是迎親。

  岫驥身著神製官級鴉黑燙金喜服,上用紅線繡著花紋,後側是身著紅衣的安祁旭、林柯、顧佚及顏渤庸共四人。一路吹鑼打鼓,到了黎族之地。

  到了黎箐家宅,照理是堵門。“凡間接新娘子是必要作‘催妝’一首的,將軍請。”一人說完,站在一旁的黎憶雲接著說:

  “定要將軍自己作的才行。”她說罷笑著望向安祁旭,安祁旭無奈,對她做了一個‘促狹鬼’的嘴型,轉頭對岫驥說:“師兄作一首吧。”

  若是平日,岫驥恐怕想一天都是寫不出的,偏巧他今日是著實高興,文思湧動,張口就是:

  “昔日水促鴛鴦攜,今朝花開堪待折。西風已送賬車至,急等羅敷紅妝成。”

  旁人叫好,黎家人還欲刁難,早有人得了安祁旭的指示往人群裏撒紅包,岫驥等人趁亂闖了進去,之後的便順利許多,黎家夫人眼含熱淚拉著岫驥的手,明裏暗裏讓他好好對黎箐,就連幾個男子也是紅了眼眶。

  接了新娘,眾人返回神城,賓客皆到,百蕭接待著。

  迎親隊回到,引入正廳,岫驥是孤兒,無父無母,師傅縉綌歸寂,無人可拜。故百蕭拿出縉綌佩劍霜華,擺在高堂,如同其人,受新人大拜。

  安祁旭與岫驥陪賓客喝酒,時不時幫他擋幾杯。忽見櫧柏來找他,對他說道:“夢蘭她,恐怕要今晚動手。”

  安祁旭心中不免痛心,他是抱著夢蘭會尋他法之心的,現在,卻……且今日師兄大婚,他必然是要喝酒的,到時要真出什麽事,當真是天衣無縫了。“等婚宴畢,再處理吧。”

  “怎麽了?”隨父親前來赴宴的孟堯淵見他神情嚴肅,以為出了什麽事,連忙問他。

  安祁旭隻說是前幾日托人從凡間尋的畫尋到了,隻是有些破損。孟堯淵又看看他,也相信他是會為字畫痛心的人。

  “我這有一幅‘大江墨山圖’,他們都說好,改日我給你送過來。”說罷,推著安祁旭往岫驥那邊去,讓他趕快去陪酒,岫驥要是喝醉了就不好了。

  果不其然,岫驥已是醉著了,挨著安祁旭的耳朵說他實在不能再

  喝了,安祁旭一咬牙,接下來的敬酒都是他搶著喝的,還將自己一直藏著的醒酒丹偷遞給岫驥一粒。

  好不容易敬完酒,岫驥由人攙扶著回了洞房,安祁旭卻還被人抓住喝酒,安祁旭摸摸荷包,慶幸自己醒酒丹帶的多。整個宴席下來,他一口菜也沒吃,喝酒就喝飽了。

  婚宴畢,賓客皆散,安祁旭靠著柱子長出一口氣,總算是完了。“少爺,馬車到了。”安祁旭點頭,由小廝扶著上了馬車。招來一侍女,“去尋大祭司,問問她走不走?”

  侍女聞言就去找百蕭,片刻又回,“大祭司說,讓少爺先走,她在這歇一會就去凡間視察。”此外還傳了些百蕭讓他回去好好休息的話,安祁旭點頭,遞給侍女一個小紅包,這是迎親時剩下的,“有勞。”

  坐在馬車上,安祁旭掏出荷包裏醒酒丹,吃了兩粒,已有了藥效,看上去什麽事也沒有,這藥雖好,但到底是吸取法力已達醒酒目的的,非情急之況一般不食。

  他一直沉著臉,隻囑咐櫧柏:“待會我裝醉,配合我。”馬車一停,櫧柏立馬出去喊來幾個人,扶著‘喝醉’的安祁旭下馬車回墨韻軒。

  被人攙扶著躺在榻上,他說道“都出去吧,去煮碗醒酒湯給我喝。”一時內室裏人散盡,他也坐了起來。

  夢蘭接過煮好的醒酒湯,往內室走,藏在袖子裏的藥仿佛是烙在她身上了,眼見著快沒時間了,她知道成敗在此一舉。

  最終,還是將藥倒了進去。

  推開內室門,隻見安祁旭是靠著榻坐那的,一副喝醉模樣,臉色卻如常,她覺得哪裏不對勁。還是將湯遞過去,“少爺喝了這醒酒湯睡一覺,睡醒就不會難受了。”

  安祁旭接過,餘光瞥見夢蘭目光炯炯地盯著他喝沒喝,再聞藥,似乎無異樣,隻又有一股香氣,若他真是醉著,後果不敢設想。他故意挨了一下碗邊,“夢蘭,你說我待你如何?”

  夢蘭大驚,他的聲音完全不像是喝醉的人該有的,強裝鎮定笑道:“少爺帶我們,自然是千好萬好。”

  她這一說,直令安祁旭憤氣突生,“那你有沒有為我考慮過,這樣做的後果,是否我被人恥笑,與你無關。”

  他將碗放下,直直盯著夢蘭,一副洞察一切後的平淡模樣,夢蘭知道,她的懷疑是對的,她連忙跪下。

  “我錯了少爺,我大哥逼我,我也是迫不得已的。少爺饒我這一次,我保證再不會了。”

  “你有苦衷,便能害旁人了?你不與我說,怎知我不會幫你,這些年,因你是師姐送來的侍女我幫了你多少次,且你、文蘭、櫧柏都是隨我一塊讀書寫字識禮,你現下如此行徑,又想打誰的臉。”安祁旭聲音如同刀子一般割在夢蘭心上,她第一次發現,她的少爺,再也不隻是溫潤寬和的貴家公子了。

  這也是他第一次,強調她隻是一個侍女。

  她的哭也止住了,也不求他饒恕了,“那依少爺言,想怎麽處置婢子都行。”她突然抬頭,一臉苦澀的笑著,她以後的路,隻會說荊棘遍地了。

  安祁旭因這事氣著,拿出銀票放到她麵前,“拿著這些錢,明天就離開祭司府,就說你哥哥給你尋了親事,從今以後我不希望在神城看見你,也不想聽到有什麽閑言碎語關於你我。”

  夢蘭接過錢,安祁旭已轉過身不看她,她知道他完完全全地厭惡了她,她砰砰磕了幾個頭,站起退到門口,已轉過身要走了。

  突然回頭,眼中悲痛不舍,“少爺,夢蘭知道您認為我居心叵測,可夢蘭最後說一句真話。您不喜歡吃甜食,喝茶喜喝第二泡,這些夢蘭都記得。您喜歡詩詞字畫,夢蘭不如文蘭聰明,可夢蘭也在很努力的學。您這麽好,我對您的心是真的呀。”

  她再一拜,轉身離去,她以後的天地,大概再也不會出現關於安祁旭的字眼了。

  夢蘭走後,安祁旭久坐,他心裏依舊是剛才夢蘭說的那番話。這個少年,第一次切身接觸這個名為情的東西。緩緩心神,對著外麵喊了句“進來吧。”門再度被打開,進來了兩個人,分別是櫧柏和文蘭。

  櫧柏自然不必再問了,所以他隻看著文蘭問話:“你覺得我這罰是否有些重了?”

  “是夢蘭心存歹念,少爺還給她銀兩已是寬厚了。隻是少爺,等夢蘭走時文蘭可以去送嗎?”

  安祁旭點點頭,若是夢蘭走了一個人都不送她才容易惹人生疑。“那你認為,我為何如此生氣?”

  文蘭似早有預料,條理分明,“若她得逞,於三者有害:於她,定會有人說她蓄意勾引;於您,眾人會說您沉迷女色,不堪重任;且夢蘭是大祭司送給您的侍女,若此事生成,又難免不會有人說大祭司別有用心。所以少爺放心,文蘭不知道今天發生了什麽。”

  安祁旭看向她和櫧柏,心裏那股怨氣才慢慢平息了,“你,想不想學法術?”

  文蘭驚的抬起頭,又垂下來,“我資質太差,明芝先生從前教了我幾日,可我卻一點東西都學不好。”

  安祁旭不聽這些,又問了一遍她想不想,文蘭望望他,堅定地點點頭說想。安祁旭道:“那以後你便跟櫧柏一塊修習,他那裏都有書。”

  兩人離去,安祁旭躺在榻上,心裏慢慢有了主意,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

  等到安祁旭隨百蕭來拜訪新婚的岫驥夫婦時,順便提了自己的想法。

  “去凡間遊學?”安祁旭點點頭,說自己如今修法總不得要領,所進法力雖盛卻覺得不能把控。

  且他如果還是進尚學或在家修習,倒不如去外界領略大江南北之靈盛。

  百蕭聽到他說進法多卻不能把控的時候有些心虛,又覺得他說的也有道理,一旁本不說話的黎箐開口:

  “師弟所言有理,凡間禮法齊全、山川江河靈氣阜盛,此行必定有益。隻是不知道師弟欲去何久?”

  安祁旭看向這個傳聞裏精明練達的師嫂,看上去師兄也是頗聽她的話,又聽她知道自己遊學之目的,不免高興:“此行恐要萬年左右,還望師兄師姐及師嫂勿給錢糧等物,我在凡間之吃食住處全靠自己。”

  岫驥身為男子,自然喜歡安祁旭這番話,又向百蕭加了句:

  “師妹,你可不能偷偷囑咐護界軍照看祁旭。”他這說一不二的性子,引得黎箐失笑,一臉溫柔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