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黎家有消息傳出。

  黎家少主黎清，拜入了頂級仙門的琉光穀，被琉光穀的太上長老收為徒弟，就算是楚國皇室，也前來道喜。

  仙山縹緲間，鳥語花香處，有一麵轅門聳立山巔。

  琉光穀所在的小世界，黎清跟在仙風道骨的太上長老身後，目光幽幽。

  “黎清，拜過祖師，你便是我琉光穀的人了。”

  前方，老者緩緩開口，神色肅穆的看向高堂之上。

  隻是良久，黎清卻沒有絲毫動靜。

  “跪下叩首！”

  “見到祖師為何不跪？”

  “鄉野小民，真是不知規矩，難道就因為自己資質無雙？”

  “……”

  見黎清不為所動，大殿裏，一時間有嗬斥聲，喝罵聲響起，在黎清的腦海裏炸裂，宛若天雷滾滾。

  帶領黎清的太上長老緩緩回頭，臉色不渝，道：“黎清，為何不跪？”

  他神色平靜，但任誰也能看出他心中的薄怒。

  一旁，那白衣女子，也嬌喝一聲：“黎清，入琉光穀難道不是你的夢想，難道不是你一直以來的心願嗎，你還在遲疑什麽？”

  黎清聞言，環顧了一眼周圍，微微搖頭，笑道：“七情六欲海，果然不凡！”

  這幾天來，他所見所謂，一切都猶如真實。

  但幻境就是幻境，終究是虛幻。

  下一瞬，幻境破裂，吵雜聲遠去，黎清輕笑一聲，一步跨出。

  然而當他第二步落下，又一個幻境接憧而來。

  池塘邊緣，玉鼎真人輕拽了一下胡須，連忙拔下自己的毛筆，在竹簡上幾下幾個文字。

  一邊記載著，他還一邊笑道：“妙啊！”

  一旁，楊戩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詢問道：“師父，你能看到他的幻境？”

  玉鼎真人扭頭看了他一眼，搖著扇子道：“不能！”

  “那有什麽可妙的？”

  “你難道沒發現，他從第一個幻境走出僅僅花了三息時間嗎？”

  玉鼎真人瞥了一眼楊戩，突然有些嫌棄。

  楊戩當初的修為可比黎清還要高一些，但也花了七息時間才破除幻境挪動了第二步。

  “三息！”

  楊戩聞言眯了眯眼，據他所知，就算是一般的大羅天仙，也很難在三息時間裏走出第一個幻境。

  這家夥，還真是不一般。

  不過黎清可不知道兩人的交談，此時的他，正陷入了第二個幻境。

  幻境裏，他成了一個初生的嬰兒，手無縛雞之力，爬都爬不動，甚至連記憶也完全模糊了。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他的記憶恢複的越來越多。

  他知道自己重生了，而且還保留著前世的一些記憶，這讓他心中驚喜。

  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可惜身體上的年幼暫時限製住了他。

  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直到三歲的那一年，年幼的黎清站在演武場上，環視著周圍的一個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突然笑了。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久違的柔和。

  池塘裏，黎清睜眼，再次邁出第三步。

  “又是三息時間，妙啊！”玉鼎真人點點頭，連忙在竹簡上記錄下來。

  楊戩：“……”

  一個又一個幻境不斷破滅，玉鼎真人的眼睛越來越亮。

  “看吧，我就說這七情六欲海絕對沒問題，你深陷其中那是因為你的執念太深。”

  玉鼎真人說著，這時候，黎清已經距離池塘中央不足一步。

  楊戩看向池塘中的黎清，也是神色期待。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然而已經一個時辰過去了，但黎清卻是遲遲未踏出這最後的一步。

  要知道之前最長的一次，黎清也不過迷失了一刻鍾的時間。

  幻境裏，黎清已經是一位八十歲的老朽。

  他臥病在床，饑寒交迫，大門外，野獸的咆哮不絕於耳。

  他曾是大楚的貴族，高高在上，衣食無憂；他是重生者，誌向遠大，心比天高；他曾經被萬人敬仰，有如花似玉的媳婦。

  但如今他隻是一個被算計，被拋棄，家破人亡，修為被廢，瞎眼，瘸腿，耳背，此刻正在等死的可憐蟲。

  他無牽無掛，無親無友，在這裏苟延殘喘。

  昏暗潮濕的房間裏，黎清的心跳越來越慢。

  我這一生，到底是為了什麽？

  他的腦海裏回憶著自己的一生，閃過這個深奧的念頭。

  池塘裏，一道道波紋以黎清為中心，蕩漾開來。

  “要失敗了！”楊戩沉聲開口。

  一旁，玉鼎真人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黎清，心有不甘。

  難道他的陣法真的有問題？

  “快醒醒啊，隻差最後一步了！”玉鼎真人在心中不斷地祈禱呼喚。

  就差最後一步了，千萬別失敗了啊。

  或許是因為他的呼喚傳遞到了黎清的心裏，就在幻境中的黎清就要徹底死亡的刹那。

  有一縷夕陽通過破爛的縫隙，照射在黎清的臉頰上。

  “朝陽又升起了！”

  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量，他那早已經瞎了的眼睛裏出現了一縷光芒。

  他強撐著身子，拉開了破布遮擋的窗子。

  窗外，有一輪紅日，冉冉升起。

  金霞洞，在楊戩師徒驚異的目光中，黎清腳下的波紋緩緩平複。

  他的身上，有一縷難言的氣息一發即逝。

  隻見他輕輕睜開雙目，邁步踏出最後一步，落在池塘中央的一塊青石上。

  “成功了！”

  “看見沒有，他真的成功了！”

  “妙啊，妙啊，妙啊！我果然是個天才！”

  “……”

  玉鼎真人激動的大笑，甚至比黎清還要激動。

  “對了，有什麽感想沒有？”玉鼎真人見黎清走來，立刻拉著他的衣袖迫切的詢問。

  方才的那一縷一閃即逝的氣息，讓他心中有些難以確定的猜測。

  黎清聞言，也沒有隱瞞。

  這一次過七情六欲海，他的確收獲頗豐。

  尤其是最後的一步，他有種感覺，自己似乎踏出了極為重要的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