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醒來
作者:風不想      更新:2020-05-16 18:22      字數:4613
  齊楠也跑上前去,驚慌道:“師兄,我弟弟他,怎麽怎麽,成這個樣子了?”

  甘奕瞧了床上之人一眼,隻見之前那個少年突然黑發變白頭,臉上不再是年輕人的朝氣,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皺紋和如樹皮一樣的皮膚。

  頓了頓,道:“他應該是之前生機流失太多,現在出現了反噬,到了暮年。”

  齊楠聽了這話,悲從中來,他的弟弟啊,那個朝氣蓬勃的少年啊,如今,竟然成了這個樣子。

  一下子沒有站穩,直接跌落在地上,抱頭大哭了起來。

  天星沒有想到齊棲會是這個結果,死氣吞噬了他的生機,哪怕如今死氣已經消失,可是那消失的生機卻再也回不來了。

  前一刻還嘴角帶笑的少年,現在竟然成了垂垂老矣的暮者。

  這變化就發生在眼前,天星的心靈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她突然想到如果自己沒有靈根,最後是不是也和齊棲一樣,朝如青絲暮成雪。

  甘奕抬眸望了這二人一眼,冰冷的臉龐沒有太大變化,顯然他已經習慣或者漠視這種事情了。

  隻是不知道自己的聚靈陣有沒有用,如果沒用,豈不是又要重新布陣?還是什麽。

  “水。”

  寂靜的屋內突然傳來了一聲不屬於這三人的聲色。

  還是甘奕先發現這發聲之人,隨意一看,雙眼緊閉的齊棲竟然露出一條小縫,幹烈的嘴唇正一張一合。

  聽清所說之詞後,甘奕便對沉浸在悲痛世界中的齊楠道:“你弟弟醒了。”說完便退到一邊,讓出了位置。

  齊楠還沒有回過神來,還是天星推了他,才三步並兩步地向齊棲撲去。

  “阿棲,你醒了,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也許是許久沒有說話,齊棲一時間還隻能說水這個簡單的話語。

  齊楠聞言,連忙喂他喝下一杯水,半扶靠坐在自己的身上。

  “阿棲,你終於醒了,嚇死我了。”

  回想起求醫問藥的日子,齊楠的心是一次比一次沉,若不是實在沒有辦法,他又怎麽會去內坊碰運氣。

  還好,阿棲是個有福氣的,遇上了甘奕師兄。

  放下水杯,齊楠對齊棲道:“阿棲,你這次能夠醒來,都是甘奕師兄,是他想辦法救了你,你可要記住。”

  齊棲這才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白衣甘奕,艱難地將雙手抬起,向甘奕表示感謝,虛弱道:“多謝師兄,齊棲能撿回來這條命,都是師兄大恩大德。”

  甘奕這次倒沒有和往常一樣的吝嗇言語,頷首道:“嗯,你這條命的確是撿回來的。”

  齊楠也感激道:“師兄,我與阿棲能夠再見,這多虧了有師兄,我兄弟二人無以為報,以後我二人這條命便是師兄的了,師兄就是要我立刻去死,我都在所不辭。”

  甘奕無語望了齊楠一眼,道:“我好不容易救活了他,你又要去死?當我很閑嗎?”

  “呃,”齊楠語塞。

  齊棲想說些什麽,卻又因為剛醒來沒多久,有心無力。

  場麵一時僵住。

  天星倒是走了出來,打破這尷尬的氣氛。

  “導師,他們感謝你呢,你可真厲害,一出手就把人給救醒了。”

  “好多人看了都沒有辦法,可是你隻要這麽一動。”天星模仿甘奕行針時的動作。

  “涮涮涮”

  “他就醒了,導師,你太厲害了。”

  甘奕被天星那崇拜的目光所望,麵色稍平,嘴角有些輕微的上揚。

  天星知道,導師的心情好上了幾分。

  又走上前去,見齊楠兄弟二人正一臉茫然,出聲道:“你感覺怎麽樣?身體有無異常?你知道你在沉睡嗎?”

  齊棲見這小姑娘三言兩語便將甘奕師兄的臉色由陰轉晴,心下好奇不已。

  這軟萌的小姑娘是什麽身份?她的話甘奕師兄竟然聽的進去?

  又對自己關心,齊棲道:“我現在感覺好累,沒有力氣。

  沉睡?

  我不知道,我隻知道自己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天星聽他這樣說,也不忍直接告訴他現在的情形。

  “你剛剛醒來,多注意休息,也就不會太累了。”

  “我聽你哥哥說,你是突然沉睡,你能和我們說說當時的情況嗎?”

  齊棲倒是有點猶豫,因為當初發生的事情實在是讓人不想回憶。

  齊楠看出了自家弟弟的掙紮,但是他知道,甘奕師兄能救齊棲,天星在裏麵絕對是起了作用。

  而且天星問的事情,也是涉及到病情,於情於理,齊棲都應該說出。

  “阿棲,你就說吧,這是器峰青禾真人的後輩,青舒真人的親傳弟子,你能醒來,也多虧了天星。

  而且甘奕師兄也在這裏,你這病情特殊,自你沉睡之後,我找了很多師兄來看你,都無疾而終。”

  甘奕也好奇齊棲這是什麽原因導致他沉睡不醒,且生機流失。

  “發生了什麽?你怎麽會沉睡?”

  齊棲見哥哥和恩人都這樣說,便也不扭捏,痛苦的回憶了起來。

  “這件事還得從三個月前的一次曆練開始說起。”

  “三月前,我和五個內門的師兄弟們一起結伴外出曆練,出了宗門,便一路朝南,經過一個村子的時候,發現那裏的人們竟然全是老人,沒有一個年輕人。

  我們當時還以為當地的年輕人是外出了,留下老人在家。

  便隨便一打聽,才知道這裏哪裏是沒有年輕人,而且這裏從來就沒有過年輕人。

  這裏的人,不知道他們是從哪裏來,好像忘記了很多的事情,他們又好像是憑空出現在那個村子裏。

  這個村子也被周邊的人稱之為老人村,因為都是一隻腳踏進棺材的老人,沒有年輕人,隻有老人。”

  天星掩口道:“啊,這,失憶?隻有老人?他們?”

  齊棲瞧見天星不可置信的模樣,低聲道:“是不是覺得不可思議?怎麽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齊楠也道:“是啊,阿棲,一個月前你回來的時候沒有說這事啊?”

  痛苦地閉上了雙眼,一滴無聲的淚珠從他滿是皺紋的臉頰中流下。

  “我當時也是覺得這事太奇怪了,於是提議,要去探個究竟。

  幾個師兄弟們有同意的,也有覺得詭異想退縮的,但是我卻勸那想要退縮的師弟,說修仙本就是要做常人不敢做之事,如今這麽好的機會擺在我們麵前,怎麽能退縮呢?

  在我的鼓動下,我們一行六人,決定一探究竟。”

  甘奕卻聽出了不對勁,“是不是你們一行,最後都死了,隻留下你一個?”

  齊楠抬眼,不相信道:“這?這麽大的事情為什麽我從來沒有聽說過?”倒不是不相信甘奕,隻是這外出曆練,竟然五個內門弟子都死了,這可不是小事,怎麽宗門內一點消息都沒有傳出來?

  甘奕道:“這事僅限於水雲宗高層知道。”至於他是怎麽知道的,自然是他爹丹峰峰主告訴他的。

  齊棲悲涼的睜開了雙眼,“這就是我們一行死亡的開始。

  當我們探查村子的時候發現一個黑洞,我們猜測這黑洞必定不同尋常,便都進去查探了。

  黑洞很黑,哪怕我們拿出了火石也還是看不清前方。

  就這樣走啊走,我們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沒有白天,隻有黑夜。

  等我們精疲力盡,走不下去的時候,前方終於出現了一絲光線。

  可誰知,我們以為要看到光明的時候,一團鋪天蓋地的黑氣朝我們而來,走在前麵的師兄因為是第一個接觸黑氣之人,沒有防備,就那樣直生生的倒下了。

  我還記得師兄倒下時說的最後一句話是讓我們小心。

  也正是因為師兄的提醒,我們五個人反應了過來,才拿出法寶來抵禦黑氣。

  可是黑氣太強了,我們身上所有的法寶都使出來了,才勉強將撐起一個防禦結界。

  可是結界外的黑氣在不斷的攻擊,要不到一時半刻,結界就會消失。”

  天星聽到這裏,也能猜出那黑氣是什麽了,也隻有死氣才有讓修士直接沒了生機,硬生生倒下的本領。

  齊楠道:“那最後,怎麽樣了?”

  齊棲不知是哭還是笑,嘴角抽動了一分,讓人看的是那麽的悲涼。

  “最後,最後我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便商量著,用抓鬮的方式來決定最後誰來活下去。”

  甘奕冷聲道:“你們用了宗門禁術?”語氣中帶著肯定,天星轉過頭,問道:“什麽是宗門禁術?”

  這邊齊棲卻回答道:“所謂宗門禁術,是以修士自願奉獻全部精血為陣,瞬間搭建起一個傳送陣,傳送到宗門內。

  這禁術一施展,施術之人,便在無生還可能。

  我們不想就這樣沒有由頭的被這黑氣給奪了性命,便當場抓鬮,而我,就是那個被傳送之人。

  我們選擇了執法堂為傳送地點,等四位師兄弟們最後一滴精血燃盡的時候,結界也就破了,我也被傳送到執法堂。

  臨別之際,隻看到了黑色霧氣將師兄弟們給包圍住,他們連最後一口氣還沒有咽下,就倒地不起了。”

  齊楠為齊棲擦去了滿臉的淚痕,他現在知道為什麽以往活潑開朗的弟弟曆練回來之後變得沉默不語,整個人好像變了個樣。

  原來,他竟然遭遇了這些。

  自己這個做哥哥的什麽也不知道,真是失敗。

  同門手足,竟然五死一活,這裏麵,活下來的那個才是最痛苦的。

  如果,知道了這些,是不是就能早些發現阿棲的異常,能避免他的沉睡?

  “阿棲,你該告訴我,這麽大的事情你一個人承受著,怎麽會不痛苦。”

  齊棲搖頭道:“直到執法堂長老發現了我,我才知道,我回來了,四個師兄弟們用他們生的機會換了我一命。

  我把事情告訴長老,他們用了五位師兄弟們的魂燈與我的神魂相查看,也知道事情了始末。

  當時我除了心神不寧以外,沒有一絲異常,等確認我說的是真的,長老們便讓我保守此事,我也回了丹峰。”

  “回了丹峰後,我無比的痛恨我自己,為什麽要好奇,為什麽要進黑洞,為什麽?

  都是自己,都是我的錯,才白白的搭上了幾位師兄弟的生命。

  是我,我是罪人,我本是最該死去的那個人,可是我卻活了下來。

  哥,我恨我自己。”

  齊棲滿臉悔恨,他用力的敲打著床沿。

  那些死去的人都是平時他的師兄,好師弟。

  也是因為信任,他們一起組隊曆練,才會相信自己。

  可就是因為這份信任,讓自己親手把他們送去了地底下。

  齊楠見齊棲如此痛苦,也能想象他當時心裏承受的折磨,便任由他發泄,隻盼心裏能減輕些痛苦。

  天星低頭不語,那才是死氣吧?

  隻有天地本源混沌氣才是克星的死氣吧!

  齊棲他們在黑洞裏遇見的才是最正宗的死氣,修士一但遇見,沒有一絲抵禦之力。

  而他體內的那一團死氣,不過好他不小心接觸到了,隻隱藏住了身影,慢慢侵蝕生機。

  想到他的沉睡,天星心裏也有了個猜測。

  “你沉睡不醒,是因為你夢見你們曆練的一行人嗎?”

  齊棲啞著嗓子道:“沒錯,我回丹峰後,便將自己關在房中。

  一天夜裏,我做了一個夢,那個夢裏,我們一行人曆練的場景再次重現了。

  我努力改變我們的路線,讓我們沒有經過那個老人村,最後曆練後順利的回到了宗門,本是一個很好的結局,卻眼看我們就要到宗門了,情景一轉。

  我們竟然回到了那個村子裏,正在向人打聽情況。

  我又找借口,躲開即將要到來的黑洞,於是,我們便回了宗門,等我心裏放鬆下來,以為事情就這樣結束了,卻沒想,場景又發生了變化,我們竟然到了那黑洞口。

  就這樣,我一次次的想辦法避開那個結局,每當我要成功的時候,我們又會一次次的回到事情曾經發生的軌道上。”

  “所以你在夢裏一直想讓事情不發生,可是等快要成功的時候,卻又重新預演了一次。”天星也明白了為什麽齊棲不醒來的緣故了,不是他睡不醒,而且死氣製造了幻覺,讓他睡不醒。

  他想在夢中來拯救他的師兄弟,可是死氣不允許,便讓他一次次的無功而返。

  他也不得不心甘情願的沉溺於夢境當中。

  齊楠安撫道:“阿棲,現在都過去了,你要好好活著,隻有這樣,才不辜負幾位師兄弟們的付出。”

  齊棲慘淡一笑,“活著?我這條命從我到執法堂的那一刻。便不是我自己的了。”

  甘奕卻突然出聲道:“活著才有希望,夢裏終究是假的,你該好好活著。”

  齊棲目光一空,口中念念有詞道:“活著?或者,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