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刻，n市江大的教師宿舍裏，蘇湄和葉帆也在吃飯。同樣是萬家燈火時，甚至他們吃的也是牛排，可是他們的心情卻非常地沉重，空氣中壓抑著難以名狀的悲傷。

  這是他們夫妻二人近兩個月以來一起吃的第一頓飯，牛排是蘇湄下廚煎的，林帆照例坐在桌邊等開飯。蘇湄在廚房裏認真地煎著牛排，隻是偶爾會瞄一眼坐在桌旁的林帆，那是她最愛的男人呀想到這裏，她的心就開始作痛。她暗自想到：

  “今天這頓晚餐，也許就是我們的散夥飯了吧。”

  林帆的電話響了起來，他拿起電話看了一眼，沒有接。然後抬頭看了蘇湄一眼，蘇湄這時已經轉過去了，他拿起電話朝門外走去。他不想讓蘇湄聽到電話的內容，所以他要出去接這個電話。

  蘇湄看著他出了門，聽著他下樓梯的聲音，她知道他生怕她聽見，跑到樓下去接電話了。眼淚不爭氣地從眼睛裏往下掉，掉進了熱油濺濺的鍋裏，炸出了許多油花。有幾點油花飛出來落在了她白皙的手臂上，痛得她一把扔掉了手裏的鏟子。

  事到如今，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了。

  她終於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蹲在地上痛哭起來。這哭聲撕心裂肺，又夾雜著許許多多的委屈和無奈。

  灶台上的煎鍋裏牛排還在滋滋地冒著熱氣，眼看著就要煎糊了。蘇湄突然想起了灶台上的晚餐，急忙撿起地上的鏟子，趕緊把牛排翻了個麵。幸好她翻得及時，並沒有煎糊。

  隻是眼淚依舊止不住地往下掉，她一邊煎牛排，一邊抹去流下來的淚水。

  很快她就煎好了三塊牛排，把牛排用刀叉切分成小塊後，盛在盤子裏，端上桌子。林帆還沒有回來，她想了想，從廚房裏找出了一瓶白酒。這酒本來是用來炒菜用的，眼下也沒有紅酒，就拿它代替了。吃西餐，沒有酒是不可以的。

  她又回到廚房裏，把意麵下鍋煮好，撒上番茄醬盛了上來，端上了桌子。

  林帆還沒有回來，她坐在桌旁耐心地等候著。

  桌上的晚餐冒著熱氣，燈光下閃著亮眼的顏色，顯得格外開胃。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菜肴上的熱氣逐漸散去，再也沒有了熱氣騰騰的樣子。蘇湄依舊靜靜地坐在桌旁等候著，一動也不動。她的心，就像這頓晚餐一樣，逐漸地沒有了熱氣，變得冰冷冰冷。

  又過了一會兒，樓梯裏傳來了腳步聲，蘇湄聽到了腳步聲就站起身來去開門。她剛打開門時，林帆的手正舉在空中，準備敲門。蘇湄讓過身來，讓他進來，然後關上了門。

  林帆看到桌上的牛排和意麵，心裏的一根弦就被撥動了。他忽然就特別難過，難過得想哭。

  “坐下吃飯吧，有點涼了，這裏沒有微波爐，就這樣將就著吃吧。”

  蘇湄微微笑著對他說道。

  “嗯，沒關係的。”

  林帆拿起桌上的筷子夾起切好的牛排吃了起來，牛排已經徹底涼了，沒有嚼勁，很粘牙。

  蘇湄拿起酒瓶，把酒倒在兩個玻璃杯裏，隻倒了淺淺一點。

  “這裏也沒有紅酒，我們就喝點白酒吧。”

  蘇湄拿起一個酒杯遞給了林帆，林帆點了點頭就接過了酒杯。

  “小湄，我們多久沒有喝過白酒了”

  “很久很久了，應該是妮妮過周的時候吧。”

  林帆聽到這句話，又沉默了下來。半晌以後，他端起酒杯舉在空中，蘇湄也端起酒杯，兩個酒杯在空中輕輕碰了一下。杯子裏的酒液震了一下，就平複了下來。兩個人各抿了小口，蘇湄被辣得咳出聲來，林帆坐在一邊看著。蘇湄咳了幾聲後，就平複了下來，臉上的潮紅卻沒有退去。

  “不能喝白酒，就不要喝。你總是這樣逞強幹什麽”

  林帆看著滿臉通紅的蘇湄，輕聲說道。

  “嗬嗬，我還是能喝一點的，你忘了那次辯論賽後的慶功宴了。那次我喝了不少白酒的，把他們好幾個人都喝趴下了。”

  “嗬嗬，你可算了吧。那不是你喝趴下的，好嗎在你去敬酒之前，我已經去喝了三圈了。不然你以為你會那麽容易把他們幾個喝趴下”

  “嗬嗬嗬嗬，原來如此啊。我還一直以為我酒量不錯呢。”

  蘇湄笑著看著林帆，林帆也笑著看著她。

  多好啊，那個白衣飄飄的青春年代。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林帆轉過頭去，用手抹去了流下的眼淚，再轉過來的時候，眼睛通紅的。

  “我們吃晚餐吧，再不吃的話，就真的不能吃了。”

  林帆又笑著說道。

  “嗯，吃吧，我都給你切好了。”

  蘇湄也抹去了臉上的眼淚，擠出一個笑容來。

  “以前沒條件吃牛排，每一次去飯店吃牛排的時候，我都會點一份米飯，吃完牛排後把米飯倒在碗裏，把裏麵的醬汁沾上一起吃掉。”

  林帆一邊吃一邊講著以前的事情，冰冷的牛排在嘴裏根本吃不出任何香味。

  “是啊，我們那時候連一份意麵都舍不得點。如今條件好了，我們卻沒有吃過幾次牛排了。”

  蘇湄幽幽地歎了口氣，林帆沒有說話，隻是努力地嚼著嘴裏的牛排。

  “林帆，我們認識十二年，結婚七年，如今我們最終還是分開了。你，後悔嗎”

  “我。。。”

  林帆終於把嘴裏的食物咽了下去，卻沒有回答蘇湄的問題。

  “對不起，小湄。”

  “不用說對不起，對不起也沒有用，不是嗎”

  “小湄，我們的感情走到今天，已經無法挽回了，這個你知道的。我真的很對不起你，但是，我真的沒有辦法了。”

  “我知道，其實我也有錯，真對不起。”

  “不用向我道歉，都是我活該的，小湄。”

  林帆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情緒，雙手捂著臉，痛哭起來。

  蘇湄看著坐在對麵哭泣的林帆，她的心在顫栗，站起來走過去，像以前一樣抱著他，把他摟在自己的懷裏。林帆一把摟住她，雙肩不停聳動著，像個無助的孩子摟住了自己的母親。蘇湄的淚水再一次地流了下來。

  這個夜晚，太悲傷了。

  過了許久，兩個人都慢慢地停止了哭泣，隻是依舊這樣擁抱著。蘇湄撫摸著林帆的頭發，短短的頭發有些紮手，她看見林帆的頭發裏也有了些許的白發。她鼻子酸酸的，又要流下淚來，隻是強忍著自己，不讓眼淚再流出來。

  林帆抱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心裏充斥著對自己的痛恨和唾棄，他自己都不敢想象自己和蘇湄會最終走到今天這一步。可是現實卻是他們真的離婚了，再也不會在一起了。

  “以後多回家看看，多在家裏住，至少這段時間要這樣，不要讓老人們看出什麽，好嗎”

  蘇湄撫摸著他得頭發，輕輕說道。

  林帆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才輕輕地點了點頭。

  “妮妮就讓她跟著爺爺奶奶住吧，她還小，不懂得我們之間的事情。我們盡量不讓她受委屈，無論以後怎麽樣，我們都要努力做到，好嗎”

  “嗯，我會的。”

  燈光下的兩個人就這樣擁抱在一起，誰都不想分開。過了許久，蘇湄推開懷裏的林帆，捧起他的臉龐，仔細地看著他。

  “親愛的林帆，再吻我一次吧，以後我們就再也不能親吻了。”

  蘇湄笑著輕輕地說著。

  林帆看著語笑嫣然的蘇湄，心如同被放進了滾筒裏一般在攪拌著，支離破碎而又疼痛難忍。他豁然站了起來，抱著自己心愛的女人，低下頭狠狠地吻了上去。

  愛情啊，或許是這世間最珍貴的感情吧。不然詩人們怎麽會不停地讚歎它，又怎麽會寫出那麽多歌頌它的詩句。可是愛情卻也是傷人最深的感情了，它會把你傷得體無完膚，而又欲罷不能。

  不知道過了多久，兩個人鬆開了彼此擁抱著對方的手，蘇湄抬起頭看著林帆，林帆也靜靜地看著蘇湄。兩個人什麽也沒有說，就這樣看著對方。

  電話鈴聲突然響了起來，蘇湄一下掙脫可林帆的懷抱，站到了一邊去。林帆掏出手機看了一眼，非常複雜地看著蘇湄，摁掉了電話。

  蘇湄看著他的樣子，打開門，站在門的一邊。林帆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走出了房門。看他走出了房門，蘇湄猛地關上了房門，再也站立不住，跌坐在門後。林帆站在門外，默然地站著，電話又響了起來。他，轉身朝樓下走去，再也沒有回頭。

  聽著林帆遠去的腳步聲，蘇湄又一次哭泣起來，眼淚在她姣美的臉龐上肆意地流淌，一滴一滴地滴在地麵上，聚成了一個小小的水坑，燈光的照射下，反射過迷離的光線。

  桌上的牛排和意麵，早已冰涼冰涼，酒杯上還留著兩個人的唇印，屋子裏還留著林帆的味道。可是蘇湄知道，他再也回不來了。

  她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她一下站起身來，撲到桌前，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她就扔下了手機。不是林帆的信息，這讓她終於放棄了幻想。

  信息是李悅楠發給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