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他還在房間等你。”

  “你帶他走。”

  要不是時機不對，薑荼這會兒大概率會決定自己一個人跑路。

  “恒無娘娘，你認識我？”

  “你身邊那個樹妖，是我的舊識。”恒無沒有提兩人之間的關係，以舊識兩個字帶過。

  “那個人傷不到我，若是恒無娘娘願意冒險，不妨脫離這軀體，再謀一條道路。”薑荼隨口提議。

  沒什麽正義感，卻也在見著這樣單方麵欺負弱小的場麵的時候，想要做點什麽。

  “我沒有把握……你有幾分？”恒無眼睛還看著對麵的黑袍人，那雙眼睛她很熟悉，是以前看了很多年的那個人。

  “五分，如果那人主動動手的話，能有六分。”

  “那靈犀就賭這一把了。”恒無沒有將自己的神魂全部剝離，她的神魂也沒有全部轉化，於是她剝離了還屬於桂花樹妖的那一部分。

  薑荼眼睛一花，精神海裏多了一枝桂花，花瓣晶瑩，香氣沁人心脾。

  全然不像她之前聞到的香味那般濃鬱。

  “這裏就由我來收場吧，注意安全，以免受到波及。”

  恒無的本名叫做靈犀，心有靈犀一點通的靈犀，族人都稱讚她聰慧、天賦異稟，是月神管轄的那一域裏最年輕的少族長。

  她這一族，族人原是沒有性別的。

  名字也隻是個稱呼。

  極少數的族人的名字，是承載著一族人的期待的。

  靈犀這個名字就是這樣。

  唯有香香是被當做需要嗬護著成長的小王子，養成了如今的樣子。

  薑荼看不到恒無的眼睛，應聲之後慢慢的後撤。

  退到了院牆附近的時候，薑荼踩到了什麽東西，低頭去看的那一刹那，一種能夠溶化萬物的力量像是從盛放它的容器中漏了出來，又因為有靈智，在溶去了近處的能量體之後就搖搖晃晃顧不上藏匿身形的往要去的方向飄了過去。

  薑荼隻看到了那個軟乎乎的一團東西撲扇著兩個可以被忽略掉的應該是翅膀的部位朝恒無神廟外飛去。

  原來恒無和黑袍人對峙的地方，隻有兩個淺淺的印記，沒有血跡沒有人影。

  “被消融了？”

  “那是月神的信徒才可能習得的術法。”顏夕化作朱紅小雀的模樣，飛過去查探。

  “兩個侍神者的身體都被消融了。”

  符咒的作用時間還有半個時辰，薑荼出了沒有了恒無娘娘的恒無神廟，走到一條極為隱蔽的小巷的角落處才現出身形。

  融入人群之後也沒有表現出什麽異樣來，直到用據說是運用了修士手段客棧專屬的刷牌開門的木牌開了門。

  薑荼看到樹妖香香一下一下的戳著朝姒白嫩的小臉，朝姒氣鼓鼓，臉頰更鼓，香香戳得更起勁。

  “這是怎麽了。”將精神海裏陷入沉睡的恒無的部分元神取了出來用一塊靈玉溫養著，薑荼沒有第一時刻解救朝姒，而是找了個軟凳坐下，給自己倒了杯不管冷熱的茶水。

  “棉棉的房間裏進了個小賊，我替棉棉逮住了，現在正在幫棉棉教育這小小年紀不學好的小東西。”

  “這樣啊，那香香許是誤會了。”

  “朝姒是我養著的小孩，不是什麽小小年紀不學好的小東西。”薑荼抬手解了朝姒身上被下的禁製，朝姒一感覺到自由就馬上跑到了薑荼身後，衝想要抓住自己又沒抓住的香香做了個鬼臉。

  在薑荼偏頭看的時候，又是委屈屈的表情。

  香香捏了捏自己的袍子的衣角，嚶嚶怪說來就來。

  “伸出手來。”薑荼選擇性忽視眼前的嚶嚶怪，麵無表情。

  “棉棉想要人家把手給你，直說便是，溫柔些說人家——”

  嘴上喋喋不休像是不滿意薑荼的冷淡的人伸手伸得極快，在看到被薑荼放在手掌之上的那枚未經過多雕飾的靈玉的時候住了嘴。

  靈玉不是他的靈玉，但是靈玉裏那個虛弱的元神有與他同源的氣息。

  “我剛從恒無神廟出來。”薑荼隻說了一句話，把試圖搞事情的朝姒收進了靈植空間。

  恒無娘娘與香香身上的氣息像是同源，不是至親就是血脈很近的族人。

  舊識二字不足以概括他們之間的關係。

  或許是恒無娘娘不願意與她多說。

  一直到夜晚來臨之前，樹妖青年都隻是握著手裏的靈玉，一言不發，也粒米未進。

  薑荼給他倒了杯茶，決定把空間完整的留出來。

  情緒的外露總是要避開外人的，是她一時考慮欠妥當了。

  顏夕這回化成了一枚朱雀簪，插在薑荼發間還發著光。

  好在街道上的燈全部亮起，光芒不盛也不弱，薑荼在其中並不顯眼。

  但是此地沒有什麽好山水，養出來的姑娘，除開修士之外一個個皮膚並不白皙，雖然不瘦弱，卻也和美人關係不大。

  不得不說的一點是恒無之所以能取得那麽多的信仰，也是因為凡人界的這一大塊地域鮮少出美人。

  凡人信奉恒無，一是求姻緣，而是求美貌。

  恒無的力量不足以讓所有的信徒脫胎換骨，皮相換得徹底，但是多多少少能讓虔誠的信徒往膚白貌美的那個方向轉變。

  已經有不少姑娘邁入了美人的行列，換了身不招搖也不低調的行頭的薑荼今晚穿的衣裳是顏色很正的大紅色，繡線用的是金絲絞成的線，並不是亮閃閃的黃金的顏色，更像是赤金色。

  薑荼先是身高高出其他女子一個頭，白皙自然的膚色在燈光之下也不會變得暗黃，反而柔化了她五官一些不太柔和的線條。

  一個華服的美人，身邊沒有人陪同，走在大街上，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

  並不打算理會這些不帶多少惡意的注視的薑荼突然後背一涼，有個目前的她撼動不得的人物盯上了她。

  線索沒找著，自己還被人盯上了。

  也不知道是運氣好，還是運氣極差。

  薑荼離開之後的恒無神廟在入夜的時候才有一道不甚明顯的光柱降下。

  光柱散去的時候一個穿月白長袍的男子緩步走到原先恒無躺過的那個位置，抬手扭曲了這一片區域的時空，男子稍稍後退，看著由淡淡的月輝構成的人像重演白天時這個地方發生的事情。

  “夜族的人，也敢傷本尊的神侍？”院中的那一株桂樹依舊枝繁葉茂，隻是滿樹的花都沒有了香氣，從外表上看，任誰也看不出它已經死去。

  男子輕撫隻剩了個軀殼在的桂樹，將其收入袖中。

  “你當初以自己換本尊的庇佑，既然到了這凡人界，我便去瞧瞧你那個能叫你舍棄自己的心上人。”

  男子抬腳往外走的時候，發現牆邊的一根樹枝像是被人踩了一下。

  “原來當時還有人在場。”

  “既然能逃脫那個夜族神侍的分神的神識探查，還能不留下氣息。”

  “什麽時候凡人界，也出了這樣的存在了。”記住了樹枝上的那一絲氣息之後，男子封閉了恒無神廟這一塊區域。

  不欲和凡人走在同一條街上與那麽多一身凡塵氣息的俗人碰觸到，男子在屋頂之上行走，到了沒有屋簷的地方也如履平地。

  隻是其他人瞧過來時也隻能看見一片更為明亮些的月光，隻有靈感極高的修士才能感覺到究竟是什麽樣的一尊大神來了這凡人界的一個荒域。

  薑荼遠遠的一眼，便是看到了有個白衣人衣袂飄飄，在半空中踏月而行。

  準確些說，身披月光也化身明月，緩緩而行。

  隻因為這看得時間長了些的一眼，讓那個白衣人與自己對視上了。

  強烈的危機感讓薑荼立即拿出被放入空間使用時長暫停的符咒快速的借著人群的遮掩遁走。

  “薑薑跑什麽。”

  “那個人，以前全盛時期的我能一隻手打十個，一隻腳踩二十個。”顏夕說著還認認真真算起了數。

  “但是現在的顏夕，不是全盛時期的顏夕啊。”

  進入成年期的顏夕沒有家族的資源供她使用，一連去的幾個世界靈氣都不算充足，現在的顏夕雖說成年了，能力卻將將夠自保。

  “等薑薑多去幾個這個世界有的上古秘境的碎片之中，等我吸幹淨裏頭的原靈氣，這個膽敢威脅薑薑的小神，我一根手指能打一百個。”

  不知道顏夕一根手指要怎麽打一百個這樣的神的薑荼隻是麵上露出個淺淺的笑容來。

  好巧不巧，那個應該和月有些關係的神，正好她也感些興趣。

  這樣明顯的氣息，也不怕有其他人察覺有一部分力量不是原本就屬於他這個小神。

  既然不是他自己的東西，那還是物歸原主的好。

  薑荼可是在白衣人移步換形靠近自己的那一刹那，聞到了很熟悉的氣息。

  “奇怪，那個小神身上，怎麽會有原神的氣息……”顏夕的這一句沒有讓薑荼聽到，匆匆忙忙用特殊的頻道聯係了001。

  “因為某些原因，總部受到攻擊，現在創造者下落不明，小世界的不長眼的東西，妄圖占據自己不該覬覦的東西，成為真正的誕生於源的神靈。”001的語氣不屑，更多的還是憤怒。

  一貫表現得和洛希不對付的顏夕這會兒也表情嚴肅。

  “我們能做什麽。”

  “薑荼天生能吸引創造者的注意力，多在世界裏晃晃，誰對她有比較突兀的好感的，八成身上存在創造者的意識碎片。”

  “001……”

  “什麽事。”

  “我想問一句。”

  “問。”一邊給薑荼當著全能管家一邊給顏夕貿貿然侵入別的世界的網絡世界留下的痕跡掃尾，001的主要心神還被總部那邊的大堆事物牽絆著，這回兒已經體驗到什麽叫做焦頭爛額。

  偏偏對上顏夕，態度總是惡劣不起來。

  “洛希大魔王，他碎成了多少片啊？”

  001沒想到顏夕能問出這樣的問題，一時間本就緊繃著的臉更有麵癱的趨勢。

  “怎麽了，不好回答嗎？我就是想著要收集意識碎片的話，怎麽著也要有個數。”

  “少了再找都不是什麽大問題，多了別人的碎片拚湊起來的大魔王，我是不怎麽敢想會是什麽樣子。”

  “碎成了千千萬萬片。”001深吸一口氣，還是決定好好說話。

  “創造者的意識體不同於普通人，可以理解為他的本源分裂開，現在分散在萬千世界，通過計算和排查，確定創造者的大部分本源存在於他創造的這些世界中，很可能就化身為了一些原本就在世界主線中沒有姓名的存在。”

  “隻要收集齊了大部分的本源，其他的本源會自動回歸太初，重生一個創造者。”

  “那是用什麽工具收集大魔王的本源呢？”不懂就問耿直顏夕完全沒有感受到001的逐漸暴躁。

  也許感受到了，還是想要盡可能的獲得更多的信息。

  對001不會對自己動粗這件事情她有莫名的自信。

  完全忘記了最初001的毒舌把她氣炸了多少次。

  “最開始薑荼拿到的那枚徽章，本身就是創造者的十分之一本源，它會自動吸收願意回歸的那部分本源。”

  “更多的我也不能說了。”

  “這是一場博弈。”

  “執子的雙方都不是你我這一層次的存在。”

  “你希望你認識的薑荼完全的複生，我希望我的創造者能成為這場博弈的贏家。”

  “我們不存在利益上的衝突。”

  “有一點你需要記住，顏夕。”

  “隻有創造者成功的從太初蘇醒，薑荼才能重回她本來的位置，選擇權才能歸於她手，你我都不希望自己的願望破滅。”

  “回吧，後麵的世界會很危險，你保護好她。”

  “積分不夠的時候直接用我賬戶裏的積分吧。”001最後把自己的積分賬戶和顏夕關聯起來，顏夕隻是看了一眼，就被裏頭數不清的0晃花了眼睛。

  薑荼沒感覺到顏夕短暫的離開了一段時間，她注意著找自己的落腳點，同時留意那個白衣人有沒有喪心病狂的追上來。

  她現在還太過弱小。

  哪怕有諸多的助力在手，也不能掩蓋她現在就是個能被輕易碾死的螻蟻般的存在的事實。

  所以，她盯上的人，可要好好活著，等她來，取他狗命。

  膽敢盯上她，膽敢私自占有洛希的東西，也是真的，不知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