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徐老道去采摘草藥，傍晚時分沒有歸來。第二天中午，我們在山峰腳下找到了他的屍體，上麵盡是野獸撕咬的痕跡。”

  “我們將他屍體抬回來，從寨子裏討了一副棺材，將他葬在天門峰附近。”

  “所有人都以為這隻是一次意外，卻沒想到，這隻是厄運的開始。”

  “八月，張道人雲遊歸來，領了一位得意門生進入山中潛修。他說自己隱隱突破限製，正式踏入仙途，欲要將衣缽傳給這位弟子。”

  “我們都為他感到高興，畢竟我輩中人拋棄世俗榮華富貴，進入深山之中，隻為位列仙道。”

  “十二月，張道人去了天門峰閉死關，立下誓言，不踏入仙途絕不出關。”

  “第三年二月，張道人還沒出關，我們幾人以及他那位剛剛踏入二品的弟子，打算一起去天門峰探望他。”

  “到了天門峰，我們看到了驚恐的一幕。”

  “張道人變成了怪物，他將死去的徐老道屍體挖了出來，像隻野獸，將其撕扯啃食。遭殃的不止徐老道，之前葬在此地的其他過世道友屍骨也被張道人曝屍荒野。”

  “我們意識到事情不對，連忙撤出天門峰，但為時已晚，張道人發瘋般向我們撲了過來。他的修為是我們這群隱修者當中最高的，我們難以抵擋，同去的道友當場死了兩位，隻有寥寥幾人逃了回來。”

  “變故發生後，南嶺所有的潛修者人心惶惶。我們將天門峰列為禁地，嚴禁任何潛修者或者鄉間農民接近。”

  “但變故並沒有就此結束。”

  “同年八月，張道人的弟子在進階一品時失敗，他渾身長滿紅色的毛發，變成了一隻怪物。”

  “我們幾人試圖合力擊殺他，卻沒想到被他逃走了，向南方而去。”

  ……

  “我已經記不得這是第幾個年頭了，身邊的潛修者沒有一個好下場。他們一個接一個變成怪物，有的被我親手格殺，有的從我手中逃竄。”

  “老廟早已被我放火燒毀了，我在天門峰重新建了一座觀。”

  “我成功晉升了一品，意識開始渾渾噩噩，我不知道自己是否也會步入其他人的後塵。”

  “我打算在牆上留些字，讓後來者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麽。”

  “這一天終於到來了，我看到自己的身體正在變得透明。”

  ……

  ……

  牆壁上的字跡到此處戛然而止，章南將目光收了回來，微微歎息：“誰能想到，南嶺的鬼怪竟然是如此來的。”

  “你是否考慮離開這裏，逃亡蜀國。”林憶婻沉默了片刻，轉頭看向他。

  在進入南嶺的路上，章南將自己所知道的基本修行常識，毫無保留地告知給林憶婻。所以她此刻很清楚，一名有希望正式踏入仙途的道人所化的怪物，實力到底有多麽可怕。

  “紫陽道人與怪物交手後，都隻能負傷退卻，它的實力很可能已經跨越了那道界限。即便是燕國幾位鎮國將軍前來，也不見得能敵過它，你如果繼續堅持，隻是白白送死。”見章南不言語，林憶婻繼續說道。

  “我走了，茵茵怎麽辦？燕國律法嚴苛，我如果逃了，慕容勃定然以我叛逃為由，將此事牽扯到茵茵身上。”章南搖了搖頭，“我想試上一試！”

  他身上還有兩張“請神”符，在此符的加持下，他能夠短暫地重返一品巔峰的狀態。

  況且，天啟境與一品巔峰之間的差距並非想象的那麽大，當初被一品巔峰的江湖俠客所斬殺的純陽道人正是一個反麵教材。

  麵對這名怪物，章南並非沒有一拚的機會。

  “我不想拖累你，如果我們希望渺茫，我會托住那隻怪物片刻，掩護你先離開此地。”章南轉過頭看著林憶婻精致的麵孔。

  對女捕頭義無反顧地站在自己這一邊，隨自己深入南嶺斬殺鬼怪，他內心很是感動。得佳人如此牽掛，他死有何憾。

  林憶婻瞥了他一眼，認真地點頭道：“你放心，我不會矯情推辭，如果不敵，我會第一時間拋棄你。”

  “這麽真實嗎？”章南苦笑一聲，沒想到林憶婻如此直白。

  他們兩人在道觀裏歇息片刻。章南一邊啃著幹糧，一邊尋找道人留下的線索。等所有東西翻了個遍後，他們兩人正式上路，向黑色霧氣環繞的天門峰進發。

  從道觀到天門峰，路上的鬼怪數量開始減少，這有些出乎章南二人的意料。前來襲擊的，絕大部分都是無意識的野獸，很有能看到達到品階高手級別的鬼怪。

  他們二人分別持劍（刀），借助真氣，以巧勁將來犯的獸群統統斬殺，一路殺了過去。等來到天門峰時，他們的背後遍布著野獸的屍骨。

  “好濃鬱的鬼氣！一位天啟境的怪物能搞出這樣的動靜嗎？”章南抬頭仰望被包圍在黑色霧氣裏的天門峰，他感覺自己的靈台仿佛陷入奇臭無比的沼澤之中，忍不住頭暈目眩。

  “有怪物來了！”林憶婻對精神世界的變化感知不深，她的目光落在黑色霧氣裏，隱約看到一道人形身影向自己兩人逼近。

  章南聞言，立刻將目光收回來，看著前方。

  “沙沙”的腳步聲在他們兩人身邊響起，像是有人在拖著皮質的衣服，在故意與地麵摩擦，聲音格外刺耳。

  霧氣裏的身影與他們兩人越來越近，等大約十個呼吸後，他們終於看到對方的真實麵孔。

  那是一名渾身淡藍色的異鬼，身體宛若水晶般透明，讓人吃驚的是，它的下身已經不是人形雙腿，而是猶如魚尾的黏稠液態。隨著異鬼的步伐，這些液態在地麵上留下了一灘很長的痕跡。

  “是那名在牆壁上留字的道人！”

  看著異鬼的形狀，章南想到了幾個時辰前在道觀牆上所看到的信息，然後嘴角咧了咧，笑著道：“一品級別的怪物，真是看得起我們。”

  林憶婻沒有說話，她直接提著繡春刀，幾個跳躍來到樹上，然後從空而降，手持鋼刀向異鬼的頭顱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