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痛苦後的領悟
作者:醉飲春秋      更新:2020-05-28 13:23      字數:2296
  一場大戰就此消弭,這種轉變讓定遠軍覺得頗有種破開雲霧見明月的歡喜感。

  定州城是一座小城,人口不過區區數萬,就連守城兵卒也不過兩千爾。

  可是,卻連年遭受戰亂之苦,若不是故土難離,誰又會生活在這片貧瘠土地上。

  老祖宗傳下來的家業土地不能夠丟,就算麵臨生死抉擇也得守住這塊土地。

  大宋本身不可愛,可正是由於有了這些善良的子民,這個大宋才變得處處可愛善良。

  應彥羨也跟著高呼宋軍威武、大宋榮昌等語,這是一種信仰,對宋人的一種歸屬。

  歡慶過後生活自然還是要繼續,清理城牆,搬運堵塞物,將城外的死屍掩埋,避免疫病,撿起射地上的弓箭,以待後用。

  以上這些是宋兵的活計,可有些打小生活在定州城的孩子們也又蹦又跳的跑出城,撿起那些弓箭交給兵哥哥們。

  應彥羨見此,會心一笑,這才是真正的與民同樂、軍民關係如魚如水。

  得了空閑的應彥羨蹲坐在一個隆起的小土堆上,將手中的鐵器放在一旁,看著一片狼藉的場景。

  此時,定州城內已經升起縷縷炊煙,很有生活氣息。

  望著那些煙霧的應彥羨他覺得這才是他娘的生活,跟孔四海這粗貨處久了,連帶著自己也時不時地口吐芬芳,這讓應彥羨很惆悵。

  恰巧這時候孔四海貼了過來,笑嗬嗬道:“都頭,這下發財了。”

  嘭哧一腳,應彥羨就險些踹中孔四海。

  孔四海被嚇了一大跳,忙問:“都頭,你咋地了?”

  應彥羨搖搖頭,說道:“沒事,就是蹲坐久了腿有些麻,活動一下。”

  孔四海神經粗條,覺得就應當是這樣的。

  “都頭,忘記告訴你了,這個小土堆下麵埋著不少死屍,陰氣重,不適合久待。”孔四海提醒道。

  應彥羨麵露愁容,說起來,這地方連個下腳的地兒都沒有,不是埋著死屍就是被血水湮透。

  “這個鍋,該西夏國背。”應彥羨嘟囔一聲。

  孔四海沒聽清,問了句:“都頭,你說啥?啥鍋?咱都所裏頭有好幾個大鐵鍋昵。”

  “滾。”

  以前怎麽沒發現孔四海這貨這般煩人囉嗦呢,應彥羨歎口氣。

  孔四海撓著腦袋,不知道都頭應彥羨又因何發脾氣。

  “奧。”

  這邊孔四海剛走,李二拿著書冊子找到了應彥羨,對著他道:“都頭,這是咱都所的登記名冊,還有戰死名冊,以及一應的財物都在這裏了。”

  應彥羨沒帶看的,丟給李二,說:“辦這事你比誰都在行,這書冊就放你那裏,記住,這是咱都所的命根子,不能給任何人。”

  李二點點頭,他曉得這件事。

  “都頭,咱回吧,該吃中午飯了。”李二看著日頭道。

  應彥羨四周看了眼,見清理的差不多了,就招呼著一眾麾下回城吃飯。

  今日是大勝的日子,軍中廚子也放開了吃食,逮著馬肉可勁的放,足足燉了五大鍋,香味濃鬱。

  應彥羨也沒客氣,舀足了一大碗開吃。

  “喔,今日這吃食做的好,肉燉的夠爛,入味。”應彥羨由衷讚歎道。

  李二道:“聽魏廚子說這是魏八子給他說的燉肉之法,祖傳秘方,不傳外人的。”

  應彥羨對著魏八子問:“奧,是嗎?”

  魏八子點頭,這是他族裏麵的規矩,他可不敢破,要不是魏廚子也姓魏,他才不會說給這個魏胖子。

  李二偷偷又對著應彥羨道:“聽說為了這事,魏八子還和魏廚子拜了義兄弟。”

  噗。

  應彥羨實在忍不住,不至於這般吧。

  看來,今日中午這頓飯來之不易,得多吃些。

  “齊小鳴,杜忠。”應彥羨對著蹲在外麵台階上吃飯的兩個小子喊道,“你們兩個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多吃些,以後長的高壯些。”

  齊小鳴和杜忠兩人點頭,不擱都頭應彥羨說他們兩個小子也停不住嘴,這肉太好吃了。

  吃過午飯後,應彥羨覺得撐得慌就在小院裏溜溜步子消消食。

  其實若真要說起來,每日這般生活也是不賴,可惜,注定很難實現。

  美滋滋睡了一覺醒來,應彥羨走出屋子,看到齊小鳴在教杜忠練刀,倒是有板有眼。

  用井水洗了一把臉,應彥羨立刻來了精神。

  這時候小院的門被敲響,齊小鳴立刻跑去開門,見著是定遠軍指揮使趙明的親兵就讓走進了小院。

  “應都頭,指揮使召見。”

  凡是定遠軍中兵卒,哪個見了應彥羨不得恭敬些。

  應彥羨不知趙明找自己所為何事,不過還是跟著趙明的親兵去了。

  齊小鳴和杜忠忙停下練刀,整理好衣裝跟在應彥羨身後。

  一路行至府衙,齊小鳴和杜忠在外頭候著,應彥羨跟著進了府衙麵見趙明。

  見到應彥羨進來的趙明立刻令人沏了一壺碧螺春,對著應彥羨說道:“這碧螺春還是我托人從汴梁帶來的,許久都沒舍得喝。”

  定州城偏遠,距離汴梁那種繁華之所千裏之遙,來去一趟皆不易。

  “那麾下必要細細嚐吃一番了。”應彥羨回道。

  等喝了一盅茶水後,趙明才開始談起了正事。

  “彥羨,此事本不想讓你知曉,可是,前兩日汴梁來了消息,我也藏不住了。”趙明道。

  應彥羨看著趙明如此神情,他就知道一定是出了什麽事情。

  “指揮使請說。”應彥羨道。

  趙明起身,在堂中來回踱步,終是說道:“我定遠軍擊退擊敗了李旦大軍,守住了定州城,本是一樁美事,可是,不知是誰暗中造謠,說這是虛報戰功,而且還說起了京觀一事。”

  明刀明槍倒是不懼,可是,這暗中傷人的刀劍就有些讓人氣怒了。

  “說我定遠軍鑄京觀有傷天和,天人不容,喪我大宋良知,還要問罪於我定遠軍,可惡至極。”

  應彥羨不語,不是他不想憤怒,而是憤怒無濟於事。

  早先,他在麵對那樁莫須有的科舉舞弊案的時候,他憤怒過,他掙紮過,他痛恨過,他也……哭泣過。

  沒有人理會他的痛苦,他的撕心裂肺,那是屬於他一個人的至暗時刻。

  後來,應彥羨學會了淡然,平靜的麵對每一件事情。

  這是曆經痛苦後的領悟,沒有親身麵對過的人不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