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蒼茫的大海上，浮動著一粒粒金色的斑點。一搜銀色的巨大戰艦正向著夕陽航行，在身後的水麵上劃出一道白色的尾跡。

  在這艘巨大的輪船之中，拉比吃力地結束了兩個小時的任務。

  “今天的課先上到這，以後兩天一來，沒有作業。”

  在這兩個小時之中，拉比講的全是語文。語文通用於各個年級，小學可以聽懂初中的知識，初中的人學習小學的知識，當然也會有所長進。至於其它的學科，她無能為力。

  拉比將課本合上，拿起桌子上的煙鬥，帶上自己寬大的船長帽，從小樓梯的最頂端穩步下到了地麵上。她將手背在身後，向出口走去。紅色的頭發一蕩一蕩，與陰沉的臉形成鮮明的對比。

  衛東洋和過去一樣，對上課什麽的不感興趣。在過去他每次上課，都可以看看窗外的那棵楓樹。它時不時地飄下來一片枯黃的落葉，好似在跟一直看著自己的衛東洋打著招呼。但在這樣的一個密閉的壓抑環境，衛東洋看不到那棵楓樹。四周被鋼板環繞，使學習顯得同備戰一樣急，好似下一秒就會發生戰鬥一樣。

  眾人在拉比走後離開了會議室。衛東洋則回到了自己的臥室，同行的還有電子和安靜。

  轉過幾個彎，三人停在了兩道門的中間，一邊是安靜房間的，相對的，另一邊則是衛東洋的。

  安靜對著衛東洋擺了擺手，接著拉開門走進自己的房間，進去之前還不忘回頭給衛東洋兩人一個強硬的笑容，露一露潔白的牙齒，好似在對自己腦回路被修改時所做的那些行為感到羞恥。

  電子一直看著安靜進入房間，強硬而又羞澀的微笑給了電子一種奇怪的感覺。這電子在網上了解過這種感覺，網上的形容是“甜甜的，酸酸的，感覺很和諧，令人感到空氣中彌漫著青春的懵懂……”。這樣的形容在一般人看來很奇怪，但是在電子看來卻不然。有了可以傳達感覺的機器人後自己有了五感，但是對於人世長情，自己的認識還很淺薄。她有感覺，但是她的“情感”卻隻是紛雜的感覺交雜而成的概念。

  衛東洋拉開對麵的那扇門，走廊裏的金色光芒照進漆黑的房間裏。他示意電子先過去，自己跟在其後。門“哢嚓”一聲輕響，被衛東洋輕輕關上，動作很溫柔，也許是忘卻了什麽才這樣的。

  兩人走進屋子，同其它房間一樣，光線依然如此明亮。沙發、電視、床單……極簡的風格。簡單的陳設是衛東洋主動要求生活管理員給自己布置的。他不喜歡奢華的裝飾，富麗堂皇使他感覺一陣腐臭；他也不喜歡特別個性的設計，表達的方式和內容難免會引起他人的議論。也許最簡樸，就是他想要的吧。

  衛東洋走到沙發前坐下，之後立刻掏出手機，上下滑動，翻看著上麵實時更新的內容。在每個房間裏都有給每個觀察者配置的私人網線，網線經過設計，有一定的加密與監視功能，若是某個人通過網線私自向外發送一些關於艦隊的信息，那麽就會被管理員發現。輕則受一頓嘴炮，重則法律伺候。但是沒有人願意那樣做，至少現在是那樣。

  衛東洋的網滿格，新聞幾乎一發生，就會傳到自己的手機上。

  電子感到一些寂寞，這幾天衛東洋非常關注網上的信息，對自己少了好多話。平時他的話就不多，現在加上看手機，話就更少了。

  電子操控機器人已經爐火純青，重物輕鬆搬起，穿針引線一次就成功。她的心裏有一點點鬱悶，擔心衛東洋會不會一直這樣。她的兩雙手放在胸口，朝著衛東洋走來。天花板上的白色燈光被遮住一部分，使衛東洋彎著的身軀浸入一片陰影之中。

  電子沒有說話，她在衛東洋的旁邊靜靜沉默著。她不想說心裏的那種奇怪的感覺。這使她感到矛盾，因為她的心裏其實是想說的，但不知道為什麽就被自己本能地抑製下來。這種奇怪的行為隻有人類才有，發生在自己的身上，她真的感覺有一點不適，但也感到不可思議。

  兩隻白皙的手緊緊握拳放在胸口，不敢對衛東洋說什麽過分的話，但她還是希望他能理一理自己。

  風吹過甲板，顯得冰涼。

  衛東洋感覺到了旁邊有人，他抬起頭看向自己的左邊，隻見電子正默默地站在自己的旁邊。她的表情和獨自一人時的一樣，顯得呆板至極，像一個等待人生終結的抑鬱症患者，也像一個腦子一片空白的失憶者。

  衛東洋的抬頭使電子的表情產生了微微的變化，她對著衛東洋微微一笑，顯得有一些牽強，本人也好似意識到了這一點，於是深化了一下笑容，像是真正的發自內心的喜悅。

  衛東洋明白了電子的意思。雖然電子嘴上沒說，但是她的意思已經表露出來了。衛東洋心裏感到羞愧，他的眼睛向右下方滑動，躲避著電子痛心般的微笑。他的頭又低了下去，隻不過這次低頭時將手機放到了一邊，眼神有一點無助。

  電子本是不想讓衛東洋擔心自己的，他做自己的事，自己看著就好，自己一個人在混沌之中遊蕩了一百億多年，不差這無聲的一會兒。衛東洋過與敏感的反應反而使電子的心裏產生一種自己好似做了錯事的感覺。

  她的兩隻手相握放在自己的衣服前，衛東洋的低頭使自己好不容易做出的燦爛笑容又凝固成了苦澀的嘴角與瞳眸。

  “主人忙您的，我在旁邊看著就可以。”電子解釋道。聲音同棉花一樣軟，怕傷及兩方都怕傷及的東西。

  “找不到。”衛東洋對著地麵說道，語氣中是迷茫，是彷徨。

  “找不到什麽?”電子表情疑惑地問道。

  “惠安。”低沉的音調中吐出兩個沉重的字。

  這幾天衛東洋一直翻看手機不為別的，就是為了看一看惠山的狀況。惠山的影響他還是知道的，因為當天的那場事件，現在的她一定被關注地死死的，有消息一定會被記者給發到網上。

  他等待著那一刻，同某人對自己一樣，隻要一眼，一眼就好，一眼就心滿意足了。

  衛東洋的頭沉地更低了，後腦勺顯得有些淒涼。陣陣涼意從他的身上散發，將整個房間都弄得壓抑起來。

  也許惠安已經不被記者關注了，或者說，她已經不在了。

  電子懂得這個時候要幹什麽，衛東洋需要安慰。周圍沒有其他的人，隻有自己。現在，自己應該擔起讓衛東洋意誌恢複的任務！

  她走到衛東洋的麵前，雙手放在衛東洋的肩膀上，從下往上將他的上身直立起來。衛東洋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眼睛在巨大的加速度中緊閉，隨後張開，驚訝的眼神中帶有一點疑惑。

  隻見電子正在自己的上方，兩雙眼睛散發著鋒利，認真的表情還是那麽可愛，隻不過在這個時候沉重在可愛麵前顯得更勝一籌。

  兩人的呼吸在混亂中同步，但衛東洋故意打破了這種同步。眼神裏的微光消失在兩人之間，轉變為暗淡的死灰。他的眼睛想撇向一邊，但對方不是別人，是一直在自己身邊的那隻“永物”。想到這，回避眼神的這個想法就被衛東洋給刪去。

  上方的她並不在意衛東洋的這一係列的表情變化，一方麵是因為她看不懂，同時也是因為她並不需要知道衛東洋心思。她想做的是想讓衛東洋打起精神來。

  電子的的目光進入衛東洋的內心深處。在這個距離，衛東洋可以清楚地看到電子眼瞳深處的那一個個精細的元件，電流流過，有序地發出閃光。

  電子的嘴唇微微張開，稚嫩的音色回響在房間之中。

  “主人，你還有我！”

  一句話成為了房間中的永恒。

  “滴答”，衛生間的水龍頭滴下了一滴清澈，在屋子中蕩起一層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