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快看，那對情侶。”

  “誒，真的耶，大晚上的兩個人抱著。”

  “看人家多恩愛。”

  “這不會是最新的充氣娃娃吧？”

  ……

  衛東洋抱著電子在公交車站牌等待公交車時，旁邊兒的一群人在紛紛議論他們。

  “主人你還是把我放下來吧，這樣的話你會……”電子紅著臉將話說道一半，將另一半意思已經很明確的話收回肚子裏。

  “嘁。”衛東洋輕蔑地切了一聲。這是對旁邊那群議論紛紛的人說的。衛東洋討厭這種在別人旁邊議論別人的情景，特別還是自己成為了別人口中的主人公。

  “快看，快看，那個男的，讓那個女孩喊自己主人。”

  “現在的小孩子真會玩。”

  “一個初中生找這麽小的孩子沒問題嗎？”

  “誰知道呢？現在流行蘿莉控吧。”

  “現在小孩子的思想咱也不懂。”

  ……

  又是一陣議論。每句話都傳到了電子的耳朵裏，讓其原本紅著臉變得更加紅了，好似秋天那成熟的蘋果，又紅又討人喜歡。

  正當人群議論時旁邊突然來了一輛公交車。公交車上頭的屏幕顯示著三個紅色的數字——205。

  “公交車來了，咱們快上去吧。”人群中的一個人說道。

  衛東洋站在人群的最後麵，準備最後一個上車。人們一個一個往車上上。到了衛東洋前麵那個人的時候，車上的人群突然停止向裏邊行走了——公交車滿員。

  沒辦法，衛東洋隻能等下一輛。

  公交車發動後帶起了一陣風，風撩起電子黑色的長發，長發飄到魏東陽的手背上，使其感覺懷裏的孩子一點也不像機器人。她的身體也是，同普通孩子的身體一樣柔軟，好似稍微用力掰就會斷掉一樣，讓人不得不處處愛護，以防止自己失手將她的哪個部位弄壞。

  夜晚的公交30分鍾一趟，比白天足足多了20分鍾。

  公交車站牌一個抱著藍衣女孩的初中生孤零零的站著，站牌上白色的led燈的燈光照了下來，在城市無邊的黑暗中留下一片光明。秋風將一片梧桐樹的樹葉吹到了公交車站牌的頂上。

  接著又是一片。

  在秋風中樹葉沙沙作響，就像自然為兩人特意編寫的一首孤獨奏鳴曲，讓光明在孤獨的黑夜中更顯得孤獨。

  過了大約有五分鍾，風靜了下來，就像這個世界玩累了，躺到床上睡著了一樣。

  可安靜隻持續了一會兒，隨之而來的是一滴雨。

  “嗒”一滴細細的雨滴在了兩人頭上那厚重的公交站牌頂部，就像是又一首音樂的開幕演奏。

  接著又是一滴，像另一個樂器附和著第一聲演奏。

  音符一個一個躍出，雨一滴一滴落下來，最終成為了城市寂靜夜中的一首交響曲。

  而後又過了一會兒。一陣涼風吹來，雨滴改變了軌跡，打在了電子的身上。

  細心地衛東洋感覺到了雨滴的清涼，向後退了一步，將整個身子靠在公交車站牌上，同時又緊緊地摟住懷中的那個孩子，怕雨滴濺濕她身上的衣裳。

  “冷嗎?”衛東洋關切地問道。他可不想剛認識的女生就這樣感冒。

  “冷?”懷中的電子回給衛東洋一個疑問，“冷是什麽？”

  “沒事。”

  衛東洋意識到了自己的自作多情，他想起來自己手中的女孩原來是個機器人，真身竟還是一個微觀的電子。這種東西怎麽可能感受到冷呢?冷的隻是他自己吧。

  懷中的電子好像感受到衛東洋有一些不對勁。

  “你不舒服嗎？”

  “冷而已。”

  “雖然我不知道冷到底是什麽感覺。可如果讓主人您不舒服了，就一定要驅散它呀。”

  “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如果是雨落到了您的身上蒸發，帶走了您身體的內能，那你就小心一點，別讓雨淋著。”

  “是嗎？”衛東洋發出了一個恍然大悟的語氣，其實隻是在敷衍電子的建議而已。

  “躲得過嗎？”

  “怎麽躲不過？你看那邊的人，不都打著傘嗎？這樣不就可以不被雨淋到了嗎？”

  “真的這樣……就好了。”

  衛東洋看著遠方，思索著電子幼稚的建議，眼睛裏透漏出了一絲絲淒涼，眼神好似被世間挖空了一樣。

  電子沒有聽出衛東洋語氣中的雙關。讓他冷的不隻是這種外在的天氣，更是他心中的那顆心，那顆早已冰冷的心。那顆心已經多年沒有人敲打了，它早已不再跳動。早在四年前它就已經變得冰涼涼的了。涼得透心對於衛東洋來說是最低級的涼，真正的涼是用自己的涼來讓周圍的人也感覺到涼，就像一個黑體不斷地吸收著來自周圍的各種溫度，同時它內部的溫度卻豪不上漲——依然是絕對零度。想讓他變得有溫度，哪怕隻是看起來有溫度，也是不可能做到的。

  “小時候你的母親也是這樣抱著你嗎？”寒風中電子突然說道。

  母親?衛東洋早已不記得她。母親的樣貌他都記不起來，懷裏的溫度就更不要說了。可他仍然在腦海中苦苦尋找，希望翻出一點這早已被磨滅的記憶。

  “原來這就是溫度嗎？”電子摟住衛東洋，將臉貼在衛東洋的胸前，感受著他胸前的幾分溫暖。

  “小時候我也是這樣嗎？在那個女人的懷裏……”衛東洋在心裏開始回憶。

  當他想到這裏時思維突然被他強製的停了下來，他不願意再往深處想，怕想多了就會思念那個女人。

  “內能而已……假的。”

  “不是增加內能哦，是從心裏向外發散的那種熱。”

  “向外發散?”

  衛東洋隻知道向內吸收熱量，不吐出熱量，卻從不知道自己還能向外發散熱量。真是新鮮。

  “嗯。”

  這時從雨中衝出了一輛公交車——205。高大的它擋在兩人麵前，將被風吹進站牌裏的雨稍稍擋住了一點

  “到了。”衛東洋打斷了兩人之間深刻的交流，將話題轉移到剛剛停下來的公交車上。

  公交車的車門向兩人打開，衛東洋抱著手中的孩子走了上去。車上的氣溫比車外要高一點，使人一上車就感覺到一陣舒心的溫暖，除了衛東洋。

  車上沒有什麽人，隻有他們兩個人和開車的公交司機。衛東洋隨便找了個座位，將電子放上去，然後坐到電子後麵的座位上。

  “小夥子走到哪兒就說吧，途中應該沒有其他人搭車了。”

  “去學校。”電子搶先一步回答。

  “哈哈哈，小姑娘，城市中的學校多了，去哪個學校要說清啊。算了，這一路隻有一個學校。那您就坐好了。”

  說完司機師傅發動了公交車向黑暗中駛去。

  電子扭頭看向後麵的衛東洋，露出一臉期待的表情，想讓他誇誇自己剛才出色的表現。可衛東洋並沒有理她，他的頭看向窗外。

  電子眨巴眨巴眼睛，將眼中的期待又放大了一倍，瘋狂地暗示著冷漠的衛東洋。

  可此人並不怎麽領情。

  電子嘟了嘟嘴坐了回去。

  當電子扭過頭去之後衛東洋就開始思考，他在回憶裏尋找著，似乎與誰曾經共同發生過這一幕。

  雨滴打在車上，發出“砰砰砰”的聲音。公交車上的雨刷器快速地劃過公交車前麵這塊巨大的玻璃，將昏暗的視線一遍又一遍的抹清。

  電子無聊到開始在座位上甩腿，然後又試圖從座位上站起來。

  他小心翼翼地用雙手支起惠山給自己做的新身體。公交車突然抖動了一下巨大的身軀，嚇得電子趕緊又坐回了座位上。

  接著她又開始嚐試。

  可隨著公交車的抖動，她又一次放棄。

  衛東洋實在看不下去了，他起身走到電子的座位旁邊，雙手拉住電子的兩隻手。

  他突然想起前幾天有人也這樣握過自己的手。那雙手溫暖，在上初中的時候那雙手就一直陪在自己身邊——那是惠山的手。

  衛東洋扶著電子，幫著她站起來，就像他的母親曾經這樣扶著自己，幫助自己走路一樣。

  電子小心地站了起來，腳曾多次踩空在空中，可多次糾正後還是踩到了地上。

  公交車又一次抖動，嚇得電子趕緊向下一蹲。她想重新坐回位子上，可她放棄了這種想法，身體半蹲著站在公交車上。

  “小夥子，看來女孩身體虛弱呀。”

  “因為我剛來到這裏還不熟悉。”

  “哦……哦，剛出院吧，走路困難是很正常的，多練習練習就好了。”

  “嗯嗯，我會努力的。”

  電子向公交車師傅點了點頭，露出了堅毅的眼神。

  “哈哈哈……小夥子，女孩不錯，好好珍惜吧。”

  “嗯。”衛東洋衝著鏡子裏的司機點了點頭。其實衛東洋很想跟司機解釋一下，但最後還是放棄了。多說無益，他用這種想法將自己封閉起來。

  在衛東洋幫助電子練習走路的時候，公交車到站了。隻見公交車猛的一刹車，將剛接觸走路的電子向前拋去，衛東洋趕緊拉住電子的手，將她向後一拽，自己向前方倒去，幸好他及時抓住了一個扶手，才避免了摔倒。

  “啊，小夥子，對不起啊，刹得有點猛。”

  “沒事。”

  衛東洋站起來整了整衣服，回答依然不帶表情和語氣。

  師傅將後車門打開，衛東洋拉住電子的手向後門走去。

  “哈哈哈……別忘了好好珍惜女孩啊。”在下車時司機也不忘囑咐一句。

  兩人下了車，公交車把門關上，輪子轉動將公交車帶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