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婦兒！”

  風六郎回家後得知田大同的情況，立刻就趕到了上河村。

  此時田思思獨自一人坐在堂屋門口的條凳上，雙唇緊抿，麵色沉重，在聽到風六郎聲音的一瞬，她緊擰的眉心立刻稍稍鬆展開了一些，“你來啦。”

  “對不起，我……”

  “你出門前又不知道會這樣，不需要說對不起。”田思思打斷風六郎的話，握住風六郎朝她伸出的手，順勢靠到了風六郎身上。

  “你怎麽一個人在外麵？”

  感覺到田思思的手在發顫，風六郎頓時心疼不已，可又無從安慰，唯有拿手抱緊她。　　田思思直接把臉埋在風六郎身上，閉上眼回道：“爹一直不肯鬆開娘的手，徐大夫隻能在爹床邊幫娘施針解毒，他說解毒過程中，娘恐會吐出積壓在體內多年的餘毒，那會嚇到奶奶，就讓我帶奶奶出來

  回避一下。”

  風六郎立刻往廚房那邊看了一眼，“奶奶在煮什麽？”　　“說是要煮個酒釀荷包蛋來招待徐大夫。”田思思轉頭，隨風六郎一起看向廚房，奶奶今天平靜得有些反常，可她這會兒光是強忍眼淚就已經花光了全部的力氣，沒有餘裕去安慰她老人家，也不知道該

  如何安慰。

  “媳婦兒，人終有一死。”風六郎收回視線，垂眸看向田思思。

  “嗯，我知道。”田思思眼眶又是一陣酸澀。

  “等我們都老了，我一定不會走在你前麵。”

  “……”

  心間一動，田思思就那麽靠在風六郎身上抬起頭看上去，對上風六郎眼裏的心疼跟認真，她心裏頓時釋然了很多，“那可說好了，你不準死在我前麵，否則……”

  風六郎挑著眉拿手觸碰上了她微微泛紅的眼眶，“否則什麽？”

  田思思咧開嘴，笑得眉眼彎彎的道：“你若敢先我而去，我就去偷吃，讓你死後墳上長滿綠油油的草！”

  風六郎眉頭霎時緊了又緊，“都這種時候了，你還有心思想著要去偷吃，看來是最近晚上我沒把你伺候舒服！”

  “呃！”田思思愣了一愣，狠狠瞪了他一眼，道：“我說的是幾十年以後的事，又不是現在！”

  “那在我死之前，我得把你榨幹，讓你沒精力去偷吃才行！”

  “嘖嘖嘖！被榨幹的通常不都是男人嗎？我已經有預感你老了以後的死因會是精盡人亡了！”

  “……”

  周氏端著煮好的酒釀荷包蛋走出廚房，瞧見那黏在一起的二人在說笑，她也禁不住掀了掀嘴角。

  前麵瞧著思思強忍眼淚到眼眶發紅的模樣，她這個當奶奶的可是心疼壞了。

  還是六郎有辦法。

  這一來就把思思給逗笑了啊！

  雖然說她沒有聽清那小夫婦二人在說道些什麽，卻隱隱聽到了思思發出的輕微笑聲，想必房裏大同也聽到了。

  臨走他能聽到思思的笑聲，該是能放心了吧？

  想著想著，周氏雙目就濕了。

  待逼退了眼淚，她揚聲道：“思思，你跟六郎也過來吃上一碗吧。”

  田思思聞言看過去，剛要搖頭說她不餓，就聽見房裏發出了一聲魯氏的呻吟。

  那呻吟……

  聽起來跟六郎他爹之前腿受傷換藥的時候發出的呻吟，有些許相似。

  像是痛苦到了極致！

  風六郎立刻就說：“媳婦兒你陪陪奶奶，我進去瞧瞧。”

  田思思點點頭，過去接過周氏手中碗的同時說：“奶奶也還沒吃早飯的吧？跟我一起吃一點好嗎？”

  “好。”

  周氏看出了田思思前麵是想說不吃的，擔心她不吃，田思思也不吃，索性就點了頭。

  風六郎進到房裏，一眼就瞧見了魯氏麵前大灘的汙血，他三兩步跨過去，扶穩搖搖晃晃的魯氏，衝那正在一一拔去魯氏身上銀針的徐陵問：“徐大夫，怎麽樣？”

  “她體內的毒已經全部清除了，臥床好好養上個把月就能慢慢恢複。”徐陵話音落下的一瞬拔下了最後一根銀針，轉身就看向床上已經意識不清的田大同。

  “我嶽父他……”

  不等風六郎把話說完，徐陵就搖著頭說：“我唯一還能幫他的，就是施針讓他保持片刻清醒，最後跟家人好好告個別。”

  風六郎立刻詢問的看向魯氏。

  魯氏轉眸看向田大同一直緊緊抓著她的手，眸光閃了閃，她道：“大同興許還有什麽話想說，麻煩徐大夫幫他施針吧。”

  徐陵一言不發的點點頭，取出幾枚銀針上前。

  片刻的功夫。

  抓了魯氏好半天的田大同終於鬆開了自己的手，接著他睜開眼不舍的望向魯氏，張嘴說的卻是，“讓思思進來一下。”

  因為他的聲音很輕很輕，除了房裏的人，外麵的人根本就聽不到。

  而風六郎又正攙扶著魯氏……

  徐陵便收好銀針，拎上自己的藥箱步出了房間去，“思思，你爹醒了，他讓你進去一下。”

  “大同醒了？”周氏蹭的站起身，沒顧得上放下手中湯勺就小跑著進了房間去，她心裏清楚，大同都那般狀態了，會忽然醒來，定是回光返照。

  “辛苦徐大夫了，診金我回頭再給你。”田思思放下勺子，緩緩起身。

  “嗯，不急。”徐陵話落直接就那麽走了，與以往不疾不徐的腳步相比，今日他的步伐淩亂中透著沉重。

  他也經曆了生離死別。

  故而……

  每每遇上這等家人生離死別的事，他就感同身受。

  房裏。

  周氏緊緊抓著田大同的手，嘴唇反複動著，似有千言萬語想說，卻又始終沒能說出一句話來。

  田大同見狀隻哽咽著說了四個字，“兒子不孝。”

  “沒有的事，大同你比這世上任何人都孝順！”周氏輕輕搖著頭，抓著田大同的手又更用力了幾分，過了今天，她要再想聽聽大同的聲音都是奢望了啊！

  “思思，你過來。”魯氏扭頭抹眼淚的時候，瞧見了田思思，立刻就朝田思思招了招手。

  “爹。”

  去到床邊，田思思低低喚了一聲，就聽田大同說：“爹走後，你娘還有你奶奶……就要麻煩你跟六郎多費點心了。”

  田思思咬了咬嘴唇點頭，“爹放心，我會把她們照顧好的。”

  田大同聞言欣慰一笑，徹底的放下了心。

  這一放下心來……　　他的意識就又漸漸的變得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