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過後。

  魯氏在周氏把洗碗、收拾廚房的活兒都攬走後，將田思思三人送到了院門口。

  猶豫再三……

  魯氏到底還是拉起了田思思的手，低低說道：“丞相喜葡萄酒，下次你去相府的時候，將那葡萄酒捎一桶去給丞相吧。”

  田思思心間微微一動。

  她還以為娘短期內不會想跟相府的人接觸，這反應倒是叫她有幾分意外！

  且這算是她娘在逃避了多年後勇敢邁出的第一步吧？

  隨後她才點點頭應道：“丞相夫人今日將府上一些丫鬟的舊衣裳分給了我，讓我給家人穿，我下次捎一桶葡萄酒去，就說是答謝她的。”

  當然！

  那些個丫鬟的舊衣裳她是不打算拿來穿的。

  不過倒是可以考慮拿來送人！

  “如此甚好。”魯氏牽了牽唇角，思思的心思比她要細膩多了。

  “那娘回房歇著去吧，我先回去了，明天一早六郎會過來接你們。”

  “嗯，路上小心。”

  魯氏話落，直盯著那馬車走遠才合上院門。

  步入周氏房中，瞧見安靜擺放在床上的布包，魯氏抿嘴沉吟了片刻，到底還是走過去拆了開來。

  裏麵是一襲嶄新的藍紫色對襟襦裙。

  是她曾經最喜歡的顏色，最喜歡的款式。

  連麵料都是她曾經最喜歡的！

  摩挲著那輕薄、柔軟的麵料，魯氏心底最柔軟的位置控製不住的開始隱隱作痛。

  母親告訴思思這衣裳是多年前做的，可這嶄新的繡花……

  分明就像是最近才做出來的！

  倏地，魯氏想到一件她忽略了許久的事，眼淚毫無預兆的就湧了出來。

  周氏收拾好廚房回房，瞧見哭得好不傷心的魯氏，當下就慌了神兒，“阿妁，你這是怎麽了？怎麽哭了？”

  魯氏聞聲慌忙拿手擦眼淚，奈何卻越擦越多。

  周氏更是著急了。

  阿妁來她們家十多年了，她這可是頭一回瞧見阿妁哭成這樣啊！

  轉念想到自家兒子時日已不多，周氏抹了抹眼淚，坐過去陪著魯氏一塊兒哭。

  待魯氏因瞧見周氏與她一起哭而停止掉淚，周氏才沉沉歎了一口氣，道：“阿妁，生死有命，你看開點，別太難過了，好歹咱們還有思思呢！”

  “娘你誤會了，我不是……”魯氏欲解釋，話到嘴邊卻沒有說出口，麵對大同的死，她很難過，這是事實。

  “別哭了啊！一會兒叫大同瞧見了該要心疼死了！”周氏說話間拿起一旁的帕子給魯氏擦眼淚，他們家是窮，可大同一直都很寶貝阿妁，說捧在手心裏怕丟了、含在嘴裏怕化了都不為過！

  “娘也別太難過了，往後我會替大同照顧好你的。”

  “……”

  周氏含淚點頭，想到魯氏如她一般年紀輕輕就沒了相公，她幫魯氏擦眼淚的動作就越來越輕柔，生怕一個不小心把魯氏擦疼了。

  擦完，周氏放下手中帕子，看著魯氏懷裏那件衣裳問：“這是思思給你買的？”

  那料子一看就很貴！

  除了思思，旁人該是不會給阿妁買的！

  魯氏順勢‘嗯’了一聲，隨口道：“明日是我生辰，思思才買了這衣裳……”

  “明天是你生辰？”周氏驚訝萬分的打斷魯氏的話，最初阿妁來的時候，她也問過阿妁生辰在哪月哪日，阿妁始終不肯說，漸漸的她也就把那一茬給忘了。

  “嗯。”

  再度應了一聲，魯氏嘴角爬上了些些笑意，隻是那笑裏麵透著無法言喻的苦澀。

  以往每逢她生辰，母親都會親手替她跟妹妹做上一套新衣裳。

  想到魯可人……

  魯氏嘴角的笑瞬間凝固。

  周氏完全沒有注意到，她站起身就衝過去對田大同問：“大同，你知道明天是阿妁生辰嗎？”

  田大同搖著頭反問：“阿妁生辰是明天？”

  “是啊！剛看到思思給阿妁買的新衣裳，阿妁才告訴我！”

  “那……”

  田大同‘想說那明天得好好的給阿妁過個生日’，可話到嘴邊他就想到，明天一早六郎就會過來接他們去過中秋。

  為此，他改口道：“思思鬼點子多，明天問問她打算怎麽給阿妁過生日吧。”

  周氏想了想，覺得隻能那麽辦了，也就沒再說別的。

  返回自己房間，周氏見魯氏還在抱著那衣裳發愣，直接上前說道：“既然思思買來了，阿妁你就試穿一下吧，若是合適，明天過去那邊過節的時候，阿妁你就穿上它！”

  “這……”魯氏抓著那衣裳的手一緊，母親怕是按她從前的尺寸來做的衣裳，定然不會合身的。

  “別猶豫了，快來試試！”

  周氏說話間就要上去脫魯氏身上的衣服，魯氏這才妥協。

  須臾。

  魯氏換上那對襟襦裙，發現尺寸竟意外的合適。

  可她因為常年生病，分明就比從前要消瘦了不少啊！

  娘是如何……

  思及此，魯氏耳邊突然回響起了田思思與她說的那句‘丞相夫人纏綿病榻多年’。

  母親定也如她一般消瘦了不少，然後在得知她也常年生病的情況下，才幫她做出了恰好合身的衣裳來！

  ……

  “阿嚏！”

  相府，漁嬤嬤一聽到溫氏打噴嚏的聲音，立刻就取了披風去給溫氏披上，“夫人，秋日夜涼，你還是早些歇息吧。”

  溫氏搖搖頭，專心做著手中衣裳。

  漁嬤嬤見狀在旁不解的問：“夫人你前幾日已經幫大小姐做出了一身新衣來，這身是……”

  沒等漁嬤嬤問完，溫氏放下手中針線，輕聲歎道：“這些年來，我一門心思撲在找可君這件事上，對可人多有疏忽，難得我近日好轉了，明日她生辰，我想像往常那般給她做一身新衣裳出來。”

  “可夫人你都已經好些年不給二小姐做衣裳了，這忽然之間做了……二小姐會不會聯想出什麽來？”

  萬一牽扯到思思小姐身上，那就不妙了！

  這話……

  漁嬤嬤沒有說出口。

  溫氏卻窺破了她的心思，徑直說道：“我自有辦法讓她打消懷疑，你別擔心。”

  “是。”

  漁嬤嬤應罷退到一旁。

  溫氏卻遲遲沒有繼續動針。

  思思此時十有八九已經將衣裳交到可君手中了。

  那麽……　　剛剛那一個噴嚏，是不是可君在思她、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