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莽幾乎要樂得鼻涕冒泡，要睡覺就有人遞枕頭！

  本來就是想去倭國，取道朝鮮不過就是一個借口而已。老子又不懂朝鮮話，去了朝鮮連話都聽不明白。整個人就像是禿子頭上的虱子，那還不是一逮一個準兒？

  剛剛開始逃亡，鄭莽就把自己的聰明才智發揮得淋漓盡致。並且在腦子裏麵，給自己規劃出了一條妥妥的逃亡路線。

  首先就是要到倭國！

  倭國這地方四麵環海，即便是有人想要逮他，也沒辦法把整個倭國的港口都控製住。實在是港口太多，有些位置還比較偏遠，即便是快馬傳遞消息也來不及。

  隻要到了倭國，換上倭國人的衣服。依仗自己倭國話說得十分流利的關係，混個倭國商人的身份。

  然後乘船跟著倭國商隊，以倭國人的身份去夷洲，又或者是南海上的爪哇國之類的地方。這些地方倭國人很多，而且好多地方消息閉塞。在那裏藏身，估計躲個十年八年都不會有人找得到。

  進了月亮門，鄭莽看到兩個倭國人，腰裏都挎著武士刀。在倭國生活多年，鄭莽當然知道，這所謂的武士刀實際上叫做肋插。算是小一號的武士刀！

  被大明喂豬一樣飼養多年，倭國全國上下都以做生意為榮。武士道已經不是武士們最求的目標，金錢才是這些倭國武士們向往的。

  以前每個武士都手持武士刀，一是為了自保，二是為了彰顯武士身份。在幕府時代，武士是一個非常榮耀的職業。

  現在經常環境大為改觀，整個東北亞都是大明海軍遊曳的地盤。海盜這種職業，已經銷聲匿跡。

  出海的人，再也不用武器來保護自己。再說，現在武器已經完全進入了火器時代。還想用武士刀來保護自己，完全就是待宰羔羊一樣的存在。

  所以，現在倭國武士們出門，基本上沒人帶武士刀，全都是插一個肋插彰顯一下身份而已。

  “你們好，我想找你們首領。”店小二還沒有說話，鄭莽就笑眯眯的過去用倭國話打招呼。

  這讓店小二有些失望，沒想到人家連倭國話都會。自己若是想從中間吃一點兒差價，那也成了奢望。

  “你是誰？”兩個倭國武士警惕的看著眼前這個人。

  這家夥身上穿著貂皮大氅，背上背著一個包，手上還拎著一個包。腦袋上戴著狐狸毛的帽子，一看就知道是非富即貴的人物。

  可大明人非常自大，他們不屑於學習倭國語言。非富即貴的人物，更加不會說倭國話，他們隻會等著倭國人用大明官話來與他們交談。

  “我是有急事要去倭國的商人，我家在橫濱有些生意要急著處理。請代為通傳！”鄭莽按照倭國人的禮貌，鞠躬致意。

  鞠躬這種事情，在倭國是常見的理解。麵對不同地位的人，鞠躬的角度也不一樣。這種事情，也隻有倭國人，或者在倭國生活很長時間的人才會準確把握。

  普通人，根本不明白鞠躬不同角度的區別。

  例如鄭莽對這兩位，就是鞠躬三十度左右。這代表著自己身份尊貴，能給他們鞠躬完全是出於禮貌。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均對這個很像倭國人的漢人很好奇。

  “請問先生貴姓？”其中一個倭國武士還了一禮，然後問道。

  “我姓關，單名一個貳字。”匆忙之中，鄭莽把自己的姓拆開。所謂的貳，則是耳的諧音。

  對於自己的機智，鄭莽甚至還小小的得意了一下。

  “關先生請稍等，我這就去稟報我家主人。”倭國武士施了一禮，然後走進了一間上房。

  很快，倭國武士帶著一個穿著和服踏著木屐的家夥出來。

  “我家主人小野二郎，恭請鄭先生入內。”這家夥像是管家一類的人物，對著鄭莽深施一禮，然後恭恭敬敬的在前麵帶路。

  這店不愧是百年老店，店裏麵的裝潢還算是不錯。屋子裏麵，甚至還有沙發這種高檔貨。

  沙發前麵是一張茶幾，木質茶幾上麵擺放著一方巨大的玻璃。

  這是這幾年開始流行起來的，木頭桌子上放一塊巨大的玻璃磚。當然，大明的頂級富豪是不用這些東西的。

  例如鄭芝龍的辦公室裏麵，沙發前麵就是一整塊瑪瑙石製成的茶幾。

  “在下小野二郎，見到關先生深感榮幸。”一個留著武士發髻，和服上繡著木槿花的小個子武士對著鄭莽施禮。

  現在時代變了，大家都坐沙發。再也不用像在倭國一樣，跪在地上跪坐遭罪。

  “關某也是深感榮幸！這一次來，是有事相求小野先生。”鄭莽很大氣的坐到了小野二郎的對麵，這些年雖然惡事沒少做，但上位者的氣勢也練出來了一些。

  “哦，不知道先生有什麽事情是在下能幫忙的？”小野二郎詫異的看著眼前這個很有氣度的年青人。

  不得不承認，他在大明遇見的年青人中，要數這個家夥最為有氣度。

  別說他，就連他身邊的那是隨從好像都比自己的隨從有氣度。

  “家中在橫濱有些生意，需要再下趕回去處理。算算時日，再下隻有三天時間。聽說小野先生有船，還想在近期就回倭國。

  關某特地冒昧前來，為的就是盡快趕到橫濱。如果小野先生能夠今天晚上就發船，再下趕急不盡。

  至於船資您大可放心，隻要小野先生說個數目，再下絕對不還價。”

  “哦，橫濱。那裏可是！”小野二郎有些躊躇起來。

  “再下家裏有姻親，是薩摩藩的藩臣。所以，小野先生大可放心。”

  “如此就好，既然您有這一層關係，那一切都好說。本來還想在大明多待兩天，既然先生如此說，那就今天晚上開船。”小野二郎再一次打量了鄭莽和狗腿子一眼，立刻應允。

  鄭莽後腦勺都要樂開花了，沒想到事情居然如此順利。事實上留給他的時間並不多，電報的出現，讓消息傳遞的速度大大加快。

  隻要飛往福州的飛艇一落地，京城很快就會知道他在即墨下了飛艇。

  即墨這地方雖然還沒有通電，不過這裏有海軍的軍港。作為北方很重要的軍港，這裏一定會有電報機的。

  隻要京城一個電報過來，即墨立刻就會展開全城大搜捕。到時候客棧碼頭這種地方，就是重中之重。

  “還請小野先生盡快，三天時間趕到橫濱，航程很是有些吃緊。”

  “嗯！關先生請放心，本來我們也要在這一兩天回倭國的。好多東西已經裝到船上，這裏隻要收拾一下隨身物品，就能夠立刻開船。”小野二郎對鄭莽非常恭敬，聽到鄭莽的要求之後，立刻就要手下人收拾東西。

  這讓鄭莽喜出望外，他現在最為缺少的就是時間。

  小野二郎一聲令下，院子裏的倭國人立刻行動起來。不得不說倭國人的執行力是杠杠的，前後不過半個時辰。

  隨從們就將所有東西裝上馬車，管事也算好了店飯錢。在老板熱情的歡送下，小野二郎和鄭莽上了馬車。

  馬車打馬揚鞭直奔碼頭，早就有快馬飛奔到碼頭上。鄭莽和小野二郎到了碼頭上船之後，鍋爐的壓力已經開始攀升。

  小野二郎所乘的是一艘機帆船，就是船上有船帆，卻也有鍋爐的一種帆船。

  這種帆船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借助一部分風力。尤其是順風的時候，可以將航速變得很快，卻還十分節省煤炭。

  整個東北亞的貿易，幾乎都是由這種機帆船來完成的。

  鄭莽對這種東西並不陌生，鄭家就有一支百艘機帆船組成的船隊。

  雖說鄭家答應李梟，不再擁有海上力量。但鄭家海商出身，海上船隊還是有一支的。當然，李梟也不會阻止鄭家參與海上貿易。

  對於大明來說，參與海上貿易的人越多越好。那樣大明就會收取更加多的海關關稅！

  鄭莽上了機帆船，鍋爐已經預熱成功。在鄭莽滿心期盼中，機帆船長長鳴了一聲汽笛。

  巨大的鐵錨被絞盤收了上來，纜繩也被解開。

  機帆船緩慢的離開了碼頭，開向漆黑的大海。舵手看著燈塔的方向，修訂了一下航線之後，機帆船順利出港。

  就在小野二郎的機帆船離開碼頭後兩個小時左右，大明黃島海軍基地裏麵好像炸了窩一樣。

  士兵們整齊列隊，然後乘著快艇衝向了即墨。

  很快，即墨城裏的差役和治安軍也行動起來。他們盤查每一處店鋪，每一個人流密集的地方。

  那個收了一枚銀幣的車夫很快就被找到，當他戰戰兢兢的帶著大兵來到客棧的時候。客棧老板說，他們的客人已經和倭國人走了三個多時辰。

  “他們去哪裏了？”為首的軍官惡狠狠的揪著小二的脖領子。

  “那位客官說是去朝鮮，小人隻是拿了兩枚銀幣，並沒有敢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啊，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店小二嚇得褲子都要尿了，就知道這錢並不好收。卻沒想到，居然這麽不好收。

  “朝鮮！”軍官一陣的無奈，去朝鮮的話已經走了三個時辰。想要追上基本不可能，而且茫茫大海。鬼才知道，這些人究竟會去哪裏。

  一樁天大的功勞，就這樣從自己手指縫裏麵溜走，讓人憤恨不已。

  看著捧著兩枚銀幣跪倒地上，腦袋都要杵進泥裏的店小二就來氣。一腳把人踹趴下，大吼一聲：“去碼頭！”

  追上追不上，也得追一下。

  這種事情，追不上是能力問題，追不追可是態度問題。當軍官也是當官兒，官場上的學問一樣也不少。

  夜已經很深了，冬日裏的海浪有些大。雖然小野二郎的機帆船不小，但也是顛簸得厲害。

  鄭莽雖然心裏暢快，有一種困鳥脫籠的感覺。但，很快鄭莽就陷入了另外一種痛苦之中。

  他暈船了！

  作為鄭家子弟，鄭爽身體裏麵可謂留著海商的血。

  可這位鄭家子弟，這輩子幾乎沒怎麽上過船。最長的一次航行，就是從倭國回到福州的航程。

  腦子暈乎乎的，太陽穴有些疼。

  很快，鄭莽就捧著木桶嘔吐起來。強勁的風浪，讓他差一點兒就把胃吐出來。

  晚上剛上船吃過的一點兒東西，已經全都吐幹淨了。現在吐的除了苦膽，就是酸水。

  相比之下，狗腿子就要好多了。畢竟是奴才，生在海商之家，海船總是跑過幾次的。這點兒風浪，還經受得住。

  不像少爺，吐成這樣，簡直就是海商之恥。

  不過狗腿子也隻能是心裏歪歪，嘴上根本不敢說。如果被鄭莽知道，天知道這個暴虐的主子會不會把他扔下海去。

  鄭莽運氣有些不好，機帆船順風的時候可以借助風帆的力量加快航速。可現在是冬天，被風刮得呼呼的。

  逆風行船，機帆船隻能降下船帆，完全靠蒸汽機動力航行。

  雖然還在風浪中頑強行進，不過航速就不能苛求了。

  好容易盼到清晨，太陽出來。鄭莽感覺自己已經快要死掉了，肚子裏麵空落落的，可一見到吃的，還是想吐。

  可不吃餓肚子的滋味兒是真難受。

  狗腿子貼心的給鄭莽弄來一些粥，還有海上行船人常吃的醬菜。

  白粥醬菜，這在以前會被鄭莽鄙視為豬食。現在，肚子空空的鄭莽也吃得十分香甜。

  吃過飯，臉色好一些。

  剛準備去艙裏麵睡一覺，卻沒想到又來了一陣大風。海麵上的風浪驟然加劇，巨大的浪花直接拍到了船甲板上。

  機帆船好像打了擺子一樣劇烈顛簸起來，剛剛吃過早飯的鄭莽，把剛剛進肚子裏麵的白粥醬菜直接噴了出來。

  艙室裏麵酸臭味道熏得人能掉眼淚，可鄭莽這時候已經顧不得形象了。抱著木桶，一個勁兒的嘔吐。

  小野二郎去看了一下鄭莽，對於暈船他也沒有什麽好辦法。隻能拿出船員對於暈船的絕招兒，吃一粒昏睡丸。

  所謂混水丸，其實就是一種吃了讓人睡覺的藥。

  果然，鄭莽吃過之後很快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