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梟躺在暖房的躺椅上，冬日裏的陽光很是難得。德川千姬在暖房裏麵種滿了各種花，開得是萬紫千紅爭奇鬥豔，弄得整間暖房暖熏熏的，聞著就舒服。

  活了兩輩子，李梟才知道花這東西其實沒什麽花期的說法。隻要溫度合適，管你幾月才的花都能開。李梟腳下就有一株海棠，腦袋邊上有盆梔子花，都在盛放的狀態。

  德川千姬沒什麽其他的愛好，唯獨種花這一項倒是舍得花精神。作為一個超級花癡，鼓搗出來的暖棚絕對是世界級的。李梟覺得，英女皇的暖棚估計也沒自己家的牛。

  鋼結構骨架上，鑲嵌著一排排厚重且透明度極高的玻璃。中間還是有夾層的，外麵寒風凜冽裏麵卻是溫暖如春。在不同的地方淩空掛著好幾個溫度計，方便測量每個位置的溫度。

  往常的日子裏，德川千姬幾乎整天在這裏忙活。李梟摘了幾朵花編了個花環，想要討老婆歡心，結果拍馬屁結結實實的拍到了馬蹄上。一向溫柔的德川千姬雌威大發，居然把李梟趕出了花房，並且嚴厲禁止李梟靠近花房。

  盛怒之下的李梟，不但進了花房，還找了最好的一塊地方種起了菜。種花幹嘛，不當吃不當喝。種菜多好，不但有益身心而且還有收益。這女人，就是不會過日子。

  “大帥！”謝有財恭恭敬敬站在李梟身前，作為大明貨真價實的財神爺，走到哪裏都是人人捧著敬著，現在在李梟麵前躬著身子連腰都不敢直。

  “嗯！”李梟嗯了一聲，放下手裏的小鏟子。從水缸裏麵舀了一瓢水遞給謝有財！

  謝有財趕忙接過來，小心的往李梟手上倒，供李梟吸收。

  “讓你辦的事情你辦好了麽？”

  “辦好了！已經給了倭國人訂單，隻是牛肉有些問題。倭國人還是咱們盛唐時的律法，殺牛是要殺頭的。”謝有財小心翼翼的給李梟倒水，生怕水濺到李梟衣服上。

  “耕牛當然不能隨便殺，以前咱大明也是這樣。好容易家裏有個大牲口，跟家裏一口人差不多。為家裏賣了一輩子力氣，臨死還得把肉貢獻出來讓人吃。這不人道！

  不過肉牛就沒問題了，這種牛養出來就是要吃肉的。告訴倭國人，要用精飼料，還要給它們聽鼓樂。哦對了，隔三差五的要給他們按摩按摩。總之，讓這些牛怎麽舒坦怎麽過活。”

  “聽鼓樂！給……牛按摩？”謝有財下巴差點掉到地上，活了四十年，還沒聽說過給牛演奏鼓樂，還得按摩……！那他娘的不是牛，是牛大爺！

  “對！牛肉要養出雪花一樣的紋路，隻要培養出來這樣的牛，我出大價錢購買。每十斤牛肉，一個銀幣。”

  “一個銀幣……！”謝有財很懷疑自己聽錯了，一個銀幣在大明可以買三頭牛，在李梟這裏就能買十斤牛肉？這他娘的，就是在往倭國灑錢。

  “你跟德川勝賴和毛利秀忠說清楚，隻要有這種牛肉，我就會按照這個價錢買。他們誰研究出來都行，記住了！牛肉要雪花一樣的紋路！”

  “雪花一樣的紋路！”現在謝有財有些懷疑大帥的精神狀態，牛肉還分什麽雪花紋路。這些人牛肉沒少吃，蒙古進貢來的牛肉也吃了不少。鮮嫩的，有嚼頭的都吃過，就是沒見過雪花紋路的牛。那玩意是牛？

  “對！還有，大量收購倭刀。價錢可以給高一點，告訴他們隻要刀匠手工打造的。如果有一點兒機械加工的痕跡，一律據收。”

  “諾！”謝有財不知道李梟究竟怎麽了，一概往日對倭國的掠奪，開始關心起倭國人來。最近指使自己批準了一大票對倭國的貿易，都是大筆的往倭國砸銀子。全都是傳統手工業，從鹿兒島的泥染，到南部的倭刀，長崎的衝繩石耳、蒸箐綠茶，京都的折扇，江戶的漆器、木版畫、娃娃……！

  都是些不值錢的玩意，李梟偏偏要大價錢的購買。甚至還簽訂了合同，今後要長期收購。這不是給人家倭國發錢嗎？

  難道說，大帥為了疼老婆，所以對倭國人網開一麵。不對啊！大帥一直對倭國人成見頗深，絕對不會因為婦人改變主意。

  “所有合作項目，都要付訂金。讓人家有錢購買原材料，也讓人家看到我們的誠意。訂金的金額，就付三成好了。”

  “訂金？還三成？”大明和倭國、朝鮮做生意，什麽時候有付定金這種惡習。都是他們墊錢把東西做好送過來，大明檢驗合格之後才會付錢。現在的政策……太寬鬆了些吧！

  倭國那些東西有啥好的，就不信什麽泥染比大明機器染出來的布鮮亮？還折扇……倭國人用扇子，還是從咱們老祖宗那裏學來的。

  倭刀倒是很出名，鋼口很好，甚至可以削斷重機槍槍管。可倭刀太脆了，別說遇到遼軍。就是遇到守備部隊的大刀片子都沒轍，江浙一帶的守備隊，遇到倭國海盜的時候，經常是拿著厚重的大砍刀，將倭國人連刀帶人劈成兩半。

  大明現在煉製的鋼鐵，可以說是世界先進水平。能與之相提並論的，似乎也隻有印度在孟買建造的煉鋼廠。那是因為印度能弄來好的鐵礦石，隨著澳大利亞的鐵礦石北上，很快大明鋼材就能獨步天下。用來打刀的話，倭刀就是渣渣。

  “總之，咱們現在要扶持好倭國的手工業。當然，我們隻要精品。收購來的東西，運送到新家坡，加十倍價錢說是我大明頂級收工製品。記住了！要拍賣，十倍價錢隻是底價。”

  “底價？大帥，歐羅巴人不傻，他們……！”

  “歐羅巴人是不傻，但他們就是做不出來這麽好的工藝品。你把心放到肚子裏麵，如今倭國海商也不出海了。他們隻是把貨物運到廣州了事，他們沒有那麽好的船穿越南海。你當誰家都有萬噸巨輪？

  總之，咱們要給世人一種印象，倭國的手工業是最好的。必要的話，鼓勵大明百姓們購買。你悄悄，人家倭國人製造的皮包就不錯。你看看這種叫做鱷魚牌的皮鞋，人家在菲律賓殺了鱷魚，扒皮之後都運回到倭國。看看人家這皮鞋做的，從款式到耐用程度都不錯。

  讓你們做了好幾回，哪一次做出這麽好的來了？這種鞋賣到歐羅巴，至少能賣上十枚銀幣。”李梟指著放在一邊的鱷魚皮鞋。

  “大帥！您放心，這事情妥妥的辦好。您瞧好吧！”謝有財眼珠一轉，立刻覺得這裏麵大有文章可做。

  歐羅巴人在手工藝品方麵完全是弱項，尤其是這種充滿濃濃東方風情的東西，他們根本連想都想不出來。還別說，花大價錢在倭國收購之後，賣給歐羅巴人隻能是更高的價錢。再說了，手工藝的精品絕對不愁賣。單單是大明龐大的市場，就能輕易吃下。

  這些年富裕了，大明的富戶也逐漸增多了。亂世的黃金，盛世的古董。已經有不少人盯上藝術品這一行當，去年有人在馮寶的舊宅裏麵翻出一幅《清明上河圖》，據說是宋代的古畫。

  在蘇州的蘇富比拍賣行，足足賣出了一萬八千銀幣的高價。據說，拍賣那天幾乎整個江南的富豪都到了。

  有搞頭！

  “還有些倭國特有的手工業我不知道，你好好打聽一下，那些東西真的好的話，也按照我上麵說的去做。這種鱷魚皮鞋，幹脆在倭國設立個工廠，記住了！不準用機器，一定要手工打造，這是我們的賣點，你明白麽？”

  “諾！手工的東西，都是獨一無二的。這才是價值！”謝有財不愧是當過大茶壺的人，腦子就是靈光。

  “好了！去辦差吧！”李梟說完，拿著一筐新摘下來的水蘿卜和黃瓜走了出去。冬日裏能吃上這樣的蘸醬菜，就是一種享受。

  德川千姬的眼睛水汪汪的，靠在李梟懷裏那叫一個小鳥依人。

  “您是為了妾身，才對倭國這樣好的？”

  “那是當然！”李梟笑眯眯的摟著懷中美人，老夫老妻了能這樣膩歪的不多見。

  謝有財得了李梟的令，當然以最大的熱情去辦。消息傳到倭國，簡直是舉國歡騰。這些年倭國隻能不斷的開采金銀，購買大明的工業產品。倭國傳統手工業早已被大明的工業化生產摧殘得潰不成軍，上層貴族日子倒還過得去。

  那些小業主小手工業者，幾乎快要過不下去了。生活日益困苦之下，大明全力幫扶的消息簡直是雪中送炭。一時之間，大明和李梟成為他們心中萬家生佛的人物。

  好多人家迅速趕製出李梟的塑像，供奉在家裏或者神社裏麵香火不斷。

  李梟豪擲萬金博美人一笑的傳聞在京城傳開，立刻取代了王侍郎馬上中風的消息，穩穩占據了京城八卦話題榜的榜首地位。好多待字閨中的小姐，聽到李梟這個名字眼睛裏就往外冒小星星。恨不得立刻嫁入李家，至於當小妾這種事情，想要收獲必須有付出嘛！

  至於酒樓茶肆裏麵，則是說什麽都有。有說李梟為美人誤國的，也有說李梟再世陶朱公的，也有說李梟不顧國體的。眾口鑠金之下，大家目光除了關注李梟之外，也很期待泛著雪花紋路的牛肉，又或者是一柄絕世倭刀。

  “嗬嗬！好一個萬金為紅顏。”孫承宗撥弄一下君子蘭葉子，臉上浮現出一股濃重的笑意。

  “爺爺！李梟這是在毀掉大明根基，倭國人狼子野心，您不會忘記了萬曆年間他們侵略朝鮮了吧。那時候他們國力鼎盛，大明也是付出了慘重代價才獲得勝利的。

  經過這些年對倭國的掠奪，我們已經非常虛弱。隻要延續這種政策，倭國就會永遠做咱們的屬國。這時候給他們緩口氣，豈不是前功盡棄？”孫之潔很不理解，爺爺為什麽還笑得出來。

  “嗬嗬！你這麽認為麽？梟哥兒以前一直都很警惕倭國人，甚至他們的人當雇傭兵，都拿不到大明最新銳的武器。難道說，那時候睡在他身邊的不是一個倭國女人？

  算起來德川信雄是他的小舅子，為了大明在錫蘭島和孟買作戰是九死一生。所部打得極其慘烈，最後能活著回來的，十不餘二三。”

  “難道說，大帥這樣做是為了倭兵打的慘烈？”聽到爺爺這番話，孫之潔倒是有些理解。他聽說了倭兵在錫蘭島打的艱苦，孟買戰役的慘烈也有所耳聞。

  如果是因為這兩場戰役倭兵打的慘烈，孫之潔倒是可以理解。軍人，都不想虧待同過生死的戰友。

  “也是！也不是……！”

  “爺爺……！”孫之潔很是糊塗，什麽叫也是，也不是。

  “因為倭兵們打的狠了，展現出倭國人鐵血的一麵，著實是把李梟給嚇住了。軍曹死了小旗上，小旗死了旗本上……，孟買一戰吳三桂與城內距離不過區區五裏，可就是衝不過去。

  讓這樣的人繼續打下去，連番曆練下來，就算是我大明軍隊也沒有穩贏的把握。記住！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那些倭兵，他們是真敢玩命。

  從那之後，梟哥兒就說再也不能用倭國雇傭兵了。讓他們經曆戰場浴血下來，今後會給大明造成非常大的禍患。

  你看看他這次扶持的倭國產業，全都是手工業。你說說，人都去做手工業賺錢了，還會有誰去做大明一樣的工業？都去做手工業了，還有誰想著種地賺錢？

  那些武士們也受不了金錢的誘惑，他們不再研究武技，而是要學一門可以賺錢的技術。梟哥兒最厲害的地方就是以利趨人，在金錢麵前武士道不堪一擊。能夠堅持操守的武士沒你想的那麽多，真的非常少。”

  “您的意思是說，倭國上下都去忙活手工業賺錢，就會沒人再去搞機械工業。那些武士，也會為了賺錢去操持生意。長久這樣之後，倭國人就會習慣於做東西精益求精，他們的武士道精神顧不上了。”

  “對！一代人或許還記得，兩代人之後呢？三代呢？老夫敢跟你打賭。六十年之後倭國再無武士道精神，有的隻會是一群有大匠精神的工匠而已。你認為，這種國家配是大明的對手？”孫承宗再次撥弄了一下君子蘭，李梟這一手幹的真是又狠又絕。孫承宗自詡沒有這種狠辣！

  “沒想到，大帥用心這麽深，這麽狠！”孫之潔吃驚的下巴都要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