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九十六章
作者:二子從周      更新:2020-08-01 19:34      字數:2796
  第一千一百九十六章

  家梁將信件取過,對著窗戶看了“娘娘,這是一封秘信,乃是宋人之法,臣在機宜司破獲過宋人密諜,他們招供過一個法子……宮中尚醫局,可有宋國過來的碘酒?”

  梁太後對著罔萌訛一招手,罔萌訛趕緊點頭“有的有的,我這就去取來。”

  碘酒送到,家梁將信箋鋪到桌上,拿軟布沾了碘酒,小心地壓印到紙上,片刻之後,梁太後和罔萌訛便驚疑地看到,白紙上麵漸漸顯露出藍色的字跡。

  自家兒子的書法,梁太後自然是一眼就認了出來,待得讀完書信,不由得冷笑道“我可真是生了個好兒子,大夏當真是出了個好皇帝!居然能做出此等羞沒祖宗的勾當!家先生,如今你還有何話說?!”

  家梁趕緊跪倒“太後,此種密信傳遞之法,乃宋國密諜方才知曉,陛下長居深宮,卻從何處得知?隻有李清教唆,方才有此門道。”

  “李清大有宋人密諜的嫌疑!搞不好他就是宋人派來顛覆我朝的奸賊!”

  “陛下年幼,誤入其彀中,這不是陛下的錯。這是宋人處心積慮,精心謀劃的結果!”

  “臣忝為大夏知機密事,未能揪出這等大奸大惡,是臣失職。然耽誤之急,是立即逮捕李清黨羽,以免消息走漏到宋國!”

  “請太後降旨,待臣清掃完奸邪,再來領罪伏誅!”

  梁太後氣得手足顫抖“太祖奔逃地斤澤,僅以身免,尤未忘複國;景宗不畏強軍一日三戰,被創十餘,猶呼號酣戰!”

  “這逆子但有祖宗一分偉烈,便是十個李清搖舌,又豈能動其心誌分毫?!”

  “請家先生立即逮捕李清合族,搜羅其黨羽,不得有一人漏網!”

  家梁拱手,焦急地問道“陛下那裏,家梁敢問太後如何處置?”

  梁太後歎了口氣“知道家先生忠君保國之心,我就不讓你難做了。逆子那邊,讓兄長去吧。”

  家梁急道“讓大相去,隻怕要出事,萬一君上羞憤,效李清所為,奈國是何?”

  梁太後慘笑了一下,眼淚終於從眼眶裏滴落了下來“那我倒還不遺憾生了這麽個懦種……”

  “太後!”

  “夠了!”梁太後提高聲音“此事我自有分寸!”

  終於還是歎息了一聲“罔萌訛,那就你和我去一趟吧……”

  家梁終於鬆了一口氣“那臣先去布置了。”

  罔萌訛看著家梁的背影“家先生真是偉烈忠直,太後當用於疆場朝堂,講故事這種話……”

  “講故事有你就行了?”梁太後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這還吃上醋了?我待家先生,如弟子待師傅,跟你不一樣。”

  罔萌訛自失一笑“臣隻恨無家先生之能,可為太後解憂,唯有這一身而已。”

  “休說此等混賬話!”梁太後啐了一口,站起身來“走吧,去看看那好兒子……”

  秉常已經被控製了,門口五位膀大腰圓的侍衛,根本不讓他出內室。

  “你們要幹什麽!朕是夏國的皇帝!你們要欺君嗎?”

  侍衛麵無表情“奉太後懿旨,陛下身體未適,需要安養,不可外出受了風雪,臣等職責在身,不敢不從。”

  “我的內侍呢?你們將他們怎麽樣了?”

  侍衛麵無表情“幾位內使伺候陛下不周,還衝撞皇後,太後有旨,一體發往西郊斬首,現在,應該已經葬了。”

  “你……你們……好……你們一個個都好得很!”

  秉常暴怒如狂,將台幾上的陳設全部掃到了地上,抓起一個筆筒朝侍衛們砸去。

  筆筒砸在侍衛胸甲之上,侍衛躲都不躲,受了這一下。

  室內響起了孩子的啼哭,秉常憤怒到了極致“哭什麽哭?!給我閉嘴!”

  室內響起一個硬朗的女聲“嚎什麽嚎!你先給我閉嘴!”

  秉常愣了一下,室內一個衣著華麗的美豔女子,抱著一個小孩走了出來“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哪裏有一國之君的體態?”

  “你……連你也敢輕視與我?”秉常“你梁家……”

  “梁家怎麽了?”一個冷冽的聲音在門外先響起,之後才是中官著急忙慌的高唱“太後到——”

  梁太後一身朝服進來,見到滿地狼藉,閉了下眼,也不說話。

  秉常終究還是忌憚梁太後的威勢“兒子……兒子請問母後起居……”

  梁太後沒有搭理他,帶侍衛將椅子扶好,這才上去坐了,將皇後手中的孩子接了過去撫慰,一邊說道“可不敢受你問安,我現在哪裏還是你的母親?不過是個……梁家人,是你的大敵,攔路虎,恨不得處之而後快的人罷了。”

  秉常躬身“兒子不敢……兒子……剛剛隻是一時被侍衛阻攔頂撞,因而……”

  梁太後笑了“要不是李清勸你隱忍,怕是早就爆發了吧?鐵鷂子回京的那次,你不是意氣風發嗎?孩兒啊,你都沒有個君王的樣子,這天下,又如何可以交給你呢?”

  秉常說道“兒子登祚以來,自問沒有行差踏錯,勤政愛民,不務聲色。”

  “我知道複行漢製,惹得母後和舅父不滿,但是西夏如今國事見衰,已經到了不得不改的地步。”

  “宋國就是榜樣,內修法製,外強屏藩,厘清稅製,廣辟財源,勸課農桑,休息兵甲。母後,要做到這些,就當先複漢製,明樹禮節。”

  “這……也是父皇當年的定策。”

  “嗬嗬嗬……”梁太後冷笑了幾聲“這是抬出你父親來壓我,陛下真是學問日精,越來越有出息了。”

  秉常說道“兒子不敢,但是子承父業,兒子自問沒有過錯。”

  梁太後哄好了孫子,將他交回給了自家侄女“子承父業,嗬嗬,自太祖到你父親,誰曾出賣過國家土地與敵國?這又是哪一門子的子承父業?”

  秉常如遭雷擊,臉色大變,本來就不太健康的身體,禁不住搖晃了兩下。

  梁太後神色轉冷“曲野河南,每年收粟麥數十萬石,活十萬餘人,如此沃野之地,拱手資敵,這算是哪一門子的子承父業?”

  “你那些漢禮,固本,息兵的胡亂點子,我都又得你胡鬧。可這一次,我這做娘的,不得不阻止你了。”

  “這件事情,說明皇帝對梁家的憤恨,已經超過了殺父的敵國!不然如何能做出這等喪心悖逆之舉!”

  “我……我沒有……”

  “對,你沒有,這等羞沒祖宗的舉動,你也知道見不得天日。你隻敢用麵粉水寫了,通過李清密送宋廷,想祈求宋國相助,誅除我等。”

  “你這是將刀柄送到敵人的手上,就算是事成,就算梁氏沒有了,皇帝我問你,夏國,還有嗎?”

  “你這是要拉上全夏國上千萬人,祖宗打下的數十州江山,給你的愚蠢陪葬!”

  “這都是你們逼的!”秉常知道事情敗露,再也無可抵賴,也就不再掩飾討饒,眼神中透露出的,全是這些年被壓抑,被折磨之後爆發的變態瘋狂。

  “這都是你們逼的!親政數年,朕的旨意,何曾出得這個房間,不不,即便是這個房間裏,你們都還要幹預進來……”

  說完一指自己皇後“這個小賤人,不就是你們的安排?!這個江山,不早都是你們梁家的了?!”

  說完又指著梁太後“嵬名氏的血脈,就髒在了你這妖婦的手裏!當年先父就不該娶你,你先是賣夫求榮,再是鴆殺父親,改易他定下的國策,扶持外戚把持朝政,一樁樁一件件,不就是你們梁家人的卑劣勾當?!”

  最後一指門外的罔萌訛“還有臉提父親,提太祖景宗,如今他們就在青蒼之上看著你!看著你在內宮蓄養麵首,看著你玷汙大白高國的名聲?!看你死之後,有何麵目見父親,有何麵目見嵬名先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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