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院子裏，一片嘈雜聲轟然響起。

  “張叔，我這手......”

  “說了不治就不治！你趕緊走吧。”張憨催促著葉恒離開，拒絕給他接骨。

  葉恒看著平日裏都很好說話的張大叔，現在怎麽這般了？是不是怕自己給不起銅板？葉恒摸了摸空落落的衣兜，的確，裏麵什麽都沒有，他給不起接骨的錢，也給不起消毒的酒錢。

  可是若是自己這手廢了，他還怎麽幹活？一家子可就指望著自己，二妹那麽小，為一個家如此奔波勞累，小妹那麽小，爹和娘.......

  他光是想想，覺得自己肩上的重擔那麽重，他恨不得自己一天到晚都做不停，隻為多賺一點回去補貼家用。

  “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總之，你們葉家的人別來俺院子裏。”張憨擺擺手，不再看葉恒，伸手就要去關院門。

  砰，然而卻被人一手推開，當張憨看清那個人的臉時倒抽一口涼氣，幾乎是下意識的彈跳開來。

  “你......”

  “二妹，你怎麽了？怎麽全身濕透了？”葉恒也看清了來人，震驚不已，特別是看到葉凝還在滴著水的發絲，還有那已經滲透的衣衫，擔憂的問道。

  葉凝不說話，而是把手裏的竹簍放在門檻上，裏麵竟然有兩條巴掌大的鯉魚，好家夥，這兩條魚至少有六斤，能賣二十文錢呢。

  “給我哥接骨，這魚就是診金。”葉凝頓了頓，額頭上的海水順著發絲鑽進自己的嘴角，是鹹鹹的味道。

  那雙漆黑如墨的眸光直射張憨，讓他後背一陣乏術，冷汗直冒。

  於仙姑的話曆曆在目，而且他昨天給她牛奶，結果自己家的老牛就死了，一大早，村裏鬧得沸沸揚揚，他沒找上門讓她配牛已經是仁義至盡了，沒想到還敢到他家來，這麽一個喪門星，他當初就不應該心軟啊，現在他的老牛是了，這牛犢子一天沒吃奶也是奄奄一息。

  “掃把星，喪門星，你還敢來？你真是黑心肝喲，我老張家是哪裏得罪你了？是刨你家祖墳了還是欠你們銀子了？你要這樣來害我老張家？”

  倏地，院門口突然傳來一個婦人哭天喊地的叫罵聲，葉凝一愣，她側眸去看，卻結結實實的挨了一棒子，她下意識的用手臂去擋，撕裂的疼痛讓她咬緊唇瓣。

  “二妹！”葉恒嚇得不輕。

  而那婦人卻不依不饒，拽住葉凝的衣襟就往外拽。

  這位婦人正是張憨的婆娘，蘇氏，蘇氏是南山村出了名的大嗓門，皮膚黝黑，麵色粗糙，虎背熊腰，有一種北方女子的健壯美，力氣自然是大的驚人，葉凝這樣的小身板，掙紮了幾下，就猶如小雞一般被她擰了起來。

  葉凝的臉色有些難看，加上她全身濕噠噠的，雖然她穿的是粗布，灰土土的，現在半幹不幹的，布料上麵還裹了一層泥土，看上去如同盔甲一般，讓人看著難受又怪異。

  風一吹，葉凝覺得鼻尖癢癢的，沒能忍住，打了一個噴嚏。

  “阿秋”

  這一聲噴嚏打的蘇氏猝不及防，被噴了一臉口水，黝黑的大餅臉頓時怒氣衝天。

  “你這掃把星，你是.......”

  “娃他娘，你趕緊放下她，不要跟她杠！快放了！”張憨急忙上前勸妻子鬆開葉凝。

  蘇氏氣不過，可是最終還是聽了自家男人的話，鬆開了葉凝。

  “你們趕緊走吧！”

  張憨著急的趕他們走，葉凝越發懷疑，當即道：“張大叔，你別聽那神棍於仙姑的話，她說的都是鬼話，你可別被蒙蔽了......”

  “你就是掃把星！喪門星！你還說你不是？俺男人好心送來你一桶牛奶，結果今天早上俺家老牛就死了！不是因為你是誰？你現在還想來禍害俺家？”蘇氏甩開張憨的手，扯著嗓門，帶著哭腔怒罵了起來。

  葉凝一愣，站在一旁的葉恒也是一驚，兩人幾乎是下意識的就看向張憨家的牛棚，一個小犢牛躺在枯黃的稻草上，奄奄一息的樣子，眼中閃過不忍。

  這年頭，一頭牛可要不少銀子，最少八兩，而母牛更貴，一頭牛除了下小牛犢外，還能幫忙做農活，耕種，犁田。

  “怎麽會死了？”葉凝心裏也有些心疼，更是想到往後弟弟沒奶喝了。

  “怎麽死了？還不是被你喪門星害的！你還想害死我們勸架不成？”蘇氏越說越激動，若不是張憨死命的拽住，她肯定撲過來打葉凝了。

  葉恒皺皺眉頭，下意識就擋在葉凝的麵前，一臉正色道：“嬸子，大叔，我妹妹不是喪門星，是她救活了我爹，不然我爹就去了，你別亂說啊，肯定是別人瞎說的。”

  蘇氏一聽，更憤怒，吐出一口唾沫：“呸，就是她害死的，喪門星，進誰家門誰倒黴！”

  “你......”葉恒抿抿嘴，覺得說什麽她都咬著這幾個字不放。

  葉凝波光流動，看到一旁水潭裏麵還沒來得及處理的牛腸子，眸光犀利的看到一截大腸如同鼓包一樣鼓了起來，下意識的伸手去戳，觸碰感是一塊硬邦邦的東西，她秀眉跟著微微一蹙，上前一步就要看個明白。

  “你幹啥？你又想幹啥？”蘇氏的嗓門一提，驚的雞棚裏麵的雞撲哧飛起。

  葉凝下意識的解釋：“這腸子裏麵有東西。”

  “能有啥東西？有啥東西？”蘇氏生怕她再搞鬼，警惕的看著葉凝，把她當做賊一樣盯著。

  張憨顯然已經是完全信了於仙姑的話，看到葉凝恨不得躲三丈遠，

  “你趕緊走，恒小子的手，俺不接，不接，你們去找別人......”

  張憨說罷揮手就要攆人，葉凝卻不肯走，她覺得那腸子裏麵一定有什麽東西，當即不顧張憨當著，走過去提著那腸子一甩，頓時一塊尖銳的草餅就滾落出來，那草餅散發著惡臭，裏麵有乳白色的東西蔓延開來。

  “張大叔，這牛是被人下藥了呢，你看這白色的可不就是毒耗子的藥？”

  聽到葉凝如此時候，張憨和蘇氏下意識的看過去。

  “哎喲，凝家丫頭真是心眼壞得很嘞，這張家都死了一頭牛了，你還來禍害，太缺德了。”

  一陣尖嗓子的聲音襲來，葉凝眉頭一緊，黑眸中的寒光射了過去。

  注意到葉凝那滿是寒芒的眸光，於仙姑皮笑肉不笑，上次被這丫頭擺了一道，這次她可要好好的給這丫頭一點教訓。

  眸光在葉凝臉上掃了一圈，這丫頭，五官精致，就是皮包骨頭，太瘦了，不過這不正是對了陶掌櫃的胃口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