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恒傻嗬嗬的笑了一聲，露出整齊的牙齒，“你哥有的是力氣，不妨事兒。”

  葉恒把水倒進水缸裏，又挑著空水桶走了，葉凝有些話哽咽在喉，卻始終沒有說出來，看著自己瘦胳膊瘦細腿，十幾歲就滿是繭子的手，她知道自己不能和大小姐比，也從來沒矯情，拿了水瓢勺水，清澈的水麵上映照出一張蠟黃清瘦的小臉，那雙清澈黝黑的眸子清涼怡人好似會說話一般，小嘴上唇瓣有些幹裂，頭發也枯黃如稻草，卻被她收拾的服服帖帖的，綁了兩個麻花辮垂直胸前。

  不管怎麽說，隻要他們一家子都好好的，日子苦一些沒事，慢慢會好起來的，她也會加油，多做一些活兒，想辦法掙銀子。

  陶鍋裏麵的益母草慢慢煮沸，散發出一股苦澀的味道來，葉凝為了方便，在灶房外架了一個小爐子，益母草就在陶鍋裏煮著。

  土鍋裏燒的水也開了，上麵蒸的野芋頭也變軟了，葉凝掀開鍋蓋用筷子戳了戳，軟了，雖然還是不好吃，不過軟了就好辦，現在有了麵粉，配合著那個半大的南瓜，葉凝想著做南瓜芋頭饅頭，軟糯，帶著一絲甘甜，不會噎人，再煮一點菜湯配合著能吃飽。

  噗通——

  啊！！

  葉凝正好在切南瓜，聽到院子裏一聲慘叫，握著菜刀的手一抖，一刀下去，她二指頭的指甲對半切開，殷紅的血珠滾落出來，她眉頭一皺，顧不得疼痛，胡亂的放嘴裏吸嚼了一下，整個人衝出了房門。

  門外藥罐打翻在地，滾燙的開水混合著藥汁兒撒了一地，而一旁蹲著一個嚎叫哭泣的男人。

  這個男人正是她的阿爹葉大，虎背熊腰的蹲在那裏，哇哇大哭，捂住自己被燙紅的手，眼淚直掉。

  葉凝顧不得細瞧，拽住自家爹的胳膊就往一旁的水盆拽，當雙手完全淹沒冰涼的水盆裏麵，葉大哭嚎的聲音才慢慢收斂下來。

  葉凝戳了戳那雙滿是繭子，粗糙黝黑的手，好在沒怎麽嚴重，就是有些紅，又連忙檢查其他的地方，確定沒事後長籲一口氣。

  “咋啦？凝丫頭，出啥事了？”

  劉阿婆安撫好屋子裏聽見聲響好奇著急的何氏，這才連忙跟了出來，看著葉凝癱軟在地上，連忙出聲喊道。

  “沒事，隻是藥罐子打翻了。”

  葉凝搖搖頭，這才去收拾打翻的藥罐，還好他們家小院都是土泥巴，這剛下了雨不久，所以土壤比較濕潤，好在陶罐沒有打碎，隻是裏麵的湯藥都灑了，葉凝緊皺眉頭，看著站在一旁淚眼汪汪瞅著自己的葉大，他注意到自己的眼神，害怕的縮了縮脖子，顯然是怕被打。

  嘶——

  指尖的疼痛再次襲來，傷口破開，紅色的液體不斷的湧出來。

  “咋回事？怎麽流血了？切手了？”劉阿婆眼睛有些渾濁，可是那顏色太紅豔，讓她瞧見了，連忙拽住葉凝的手。

  “沒事，就破了點皮。”葉凝笑著開口。

  抬手想往嘴裏放，卻被劉阿婆一把拽住。

  “別動，這口子那麽深，還說沒事？”劉阿婆責備的瞪了葉凝一眼，連忙讓葉荷扯點止血草來，自己又往拽著葉凝往灶房找了一點草木灰配合著葉荷給得止血草給葉凝嚼了嚼蓋在上麵，用破布給包紮了一下。

  鄉下地方基本就是這種土方法來處理傷口的，草灰，或者止血草嚼幾下就敷上，這些都有止血的效果。

  “咋啦？這是，爹.......”挑著水剛踏進院門的葉恒看到這個場景，放下水桶就上前。

  “沒事......”

  “別打俺，別打俺.......”然而葉凝還沒說完，葉恒去扶葉大的手還沒觸碰到他，他就如同一個炸毛的貓，一下跳開，然後埋頭苦竄，慌忙間便進了何氏的裏屋，剛巧葉荷開了房門拿了紗布過來，葉大就一股腦門的衝了過來，把小身板的葉荷撞倒在地，咧著嘴哇的一聲就哭了。

  “荷兒......”這哭聲驚動了睡熟的何氏，她睜開眼看到小女兒在地上哭，原本睡的十分香甜的小嬰兒也咧著嘴哭了起來了，頓時，整間房熱鬧無比。

  何氏連忙支起身要去抱孩子，與此同時，院門外的葉恒兄妹追了進來，原本生了孩子的房子男人不能進，可現在也管不得那麽多了。

  “小妹，你沒事吧，娘你......”葉凝慌忙的抱起了地上的小荷，急忙的看向何氏。

  然而何氏的眸光卻一直鎖定在縮在她炕角，抱著頭瑟瑟發抖的漢子身上。

  “別打俺，別打俺........”葉大小聲的抽啼著，嘴裏一直嚷著被打他。

  “孩他爹.......”何氏輕聲喚了一聲，也不顧哭的像貓兒般的小兒子，眸光緊緊的鎖著葉大。

  葉凝心咯噔一下，完了，瞞不住了，原本她是沒打算把爹的情況告訴何氏的，怕她受不住，畢竟才剛經曆難產，差點一屍兩命，若是有個萬一，那就.......

  “恒哥兒，趕緊扶著你爹去灶房吃飯，肯定是餓了，都杵在這兒幹啥，把門關上，透了風可不得了。”劉阿婆趕了過來，連忙出聲道。

  眾人才如夢初醒，葉恒連忙拽住葉大往外拽，聽著那鬼哭狼嚎的粗狂聲音，是自己在熟悉不過的相公發出的，何氏隻覺得腦子一片空白，一時間竟然忘了動作。

  看著何氏那單薄的身影，葉凝咬咬唇，胸口泛著疼，放下已經安撫好的小妹，上前把被褥拽起來給何氏蓋好。

  “娘......”

  劉阿婆不忍心看，可是事到如今，何氏不是傻子，怎麽會不知道，當下歎口氣，輕聲的說起了今天葉大的事兒來、

  “能撿回一條命還多虧了你大丫頭，這也是命，你也別太難過......”劉阿婆的聲音到最後也沒聲了，低頭抱著懷裏已經停止哭鬧的孩子，瘦小的像貓兒，不停的舔著嘴角，是餓了。

  “老天爺啊！你讓我怎麽活啊，讓這一家小的怎麽活啊！！！”

  聽完劉阿婆的話，何氏的哭聲響徹了整個葉家小院，還伴隨著孩子們低低的抽泣聲還有劉阿婆的歎息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