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大爺爺跟鍾父這種普通人，當然沒機會知曉一個大公司的內幕。見吳達回答毫無拖泥帶水，表情信心滿滿。態度不禁都有所遲疑，明顯是在猶豫到底該不該相信他。

  吳達趁熱打鐵，拿出手機搜索路良才照片，先拿給大爺爺展示。

  “這位就是我的親生父親路良才。大爺爺您看看，我是不是很像他？”

  接下來的時間，大爺爺的老花眼在吳達跟照片上來回移動，手串都顧不上轉，被他冷落在一旁。

  見大爺爺又閉目思索，鍾父已經迫不及待，吳達順勢把手機送上。

  看了不過兩眼，鍾父便驚喜地直拍大腿，“幾年前我見過路良才本人，剛才就覺得你長得跟他還真挺像！”

  他活像撿到了寶，欣喜之情反應在飛舞的眉毛上，不住地擦手機屏幕，力求將路良才臉上的每道褶子都看清楚。

  見情勢有利，吳達繼續說：“父親承諾，昶榮集團會在他百年之後，完完整整地交送到我手上。隻要你們能答應讓靈兒嫁給我，別說一套房子，我可以直接分給弟弟三套房子。當然，昶榮集團的股份肯定是少不了。具體數額現在我還沒辦法保證，畢竟等我接管昶榮還需要一段時間，你們大可以等我好消息。”

  聽說能得到三套房，十幾分鍾之前還呼喝要打死鍾靈的鍾父，臉上的褶子完全笑開，像是蒸開花的包子，每一道皺紋裏麵都寫滿了貪婪。

  吳達心下鄙視，表麵不卑不亢盡量讓謊言看起來可靠。

  “你說得都是真的？”

  “當然了。隻要幾位長輩不再為難我和靈兒，我可以立字據、按手印，都沒問題。不過，你們需要耐心等一等，最多三年，我肯定給你們一個交代。”

  心知貪念左右了四個人，吳達像個等待獵物上套的老獵手，信心格外的足。

  人就是這樣，以巨大的利益為誘餌，被欲望蒙蔽了雙眼，基本沒有幾個人能夠抵擋得住。

  “我跟你大爺爺先商量商量。”

  “好。”

  吳達拉著鍾靈走出病房。

  她整個人好像剛從水裏撈上來的，渾身水淋淋不說，求生意識並不迫切，雙眼到現在仍是黑洞洞的，看不到光澤的痕跡，令人擔憂。

  來到走廊盡頭，吳達打開窗戶通風。

  涼風拂麵，鍾靈的神智終於一點點回籠，用複雜感情盯著自己的雙腿瞧：“嗬，它們還在。”

  她的狀態讓人擔憂，吳達放肆了一把，捏了捏鍾靈掌心，“別想那麽多了。把眼前這關過去，你配合我就行。”

  哪怕是精神頭不佳，吳達在病房裏所說的話她也聽了個七七八八，“如果被他們發現你並不是昶榮的公子哥，麻煩少不了。”

  “顧眼前吧，要不然看你父親的架勢，不交出房產跟存款，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說到底還是因為自己的錯。

  要不是因為吳達跟鍾博透露自己是她二姐鍾靈的男友，鍾父擔心外人拿走女兒的財產，也就不會殺上門來了。

  害鍾靈身心俱傷，他過意不去，誠懇道歉：“對不起啊，要不是我亂說，今天你也不會被打了。”

  鍾靈苦笑搖頭：“他們一早就想這麽幹，不拿你當理由，也會因為別的事情來找我的麻煩。幾年前就已經開始了，不拿到我的房子跟存款，他們是不會輕易罷休的。這也是我為什麽不再畫畫的原因。他們會上門搶奪我的畫作，私下裏找買主對接。一氣之下我幹脆就封筆了。”

  還有這種事……

  喪心病狂的鍾家父子一再突破吳達的人性認知下限，比起舅舅跟魯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段位顯然更高。

  而且，也更加的肆無忌憚。

  難為鍾靈這些年與他們糾纏，身心憔悴，今天甚至想要自斷雙腿與他們斷絕關係。

  以吳達的經曆來說，可以充分理解她痛苦的心境。

  家人在她這裏不是避風港，反而是避之不及的災難。

  “你們進來吧。”

  商量了半個小時，冷著臉的鍾父召喚他們。

  吳達朝鍾靈伸出手。

  出於信任，他們的手挽到一起。身體裏湧動的力量似初春抽芽的柳條，一夜豐盈。

  病房裏，沉吟的大爺爺還不忘撚珠子：“我們商量了一下，口頭商量不能作數。”

  “我可以立字據。”

  大爺爺抬頭看他，屬於老狐狸的精光被欲望徹底埋沒，“三套房子具體的地段，到時候還要我們這邊做決定。股份的事情可以推後說，現金必須先給到位。”

  有種鋼索上走路的感覺，緊張的吳達小心應對：答應的太痛快難免會露出破綻……

  於是，吳達看似猶豫地問：“你們想要多少？”

  鍾父拚命給大爺爺使眼色，老狐狸稍眯了下眼睛，撚珠子的動作放慢，睜開眼睛的同時，慢慢伸出無根手指頭。

  “五百萬？”吳達心驚：貪心啊。

  對他們幾個臭不要臉的老家夥來說，養女兒是個一本萬利的好買賣。女兒年輕能掙錢的時候不停搜刮。等女兒結婚的時候，張口就是天價彩禮，好像錢真的是風刮來的一樣。

  也不怪婚戀市場上，都排斥有弟弟的適齡女孩。還產生一個專門的名詞形容這類人——扶弟魔！

  吳達的母親是自願的。

  鍾靈相反，完全是被迫。

  見吳達不吭聲，老狐狸發問：“嫌多？”

  “五百萬確實有點多了。”吳達說的是實話，露出力不從心的苦笑。

  他辛苦十年才攢下一套房子首付，不過二十來萬。他們張張嘴，就想讓別人付出五百萬。

  “嫌多也沒辦法，我們這邊是底線了。拿到三套房子跟五百萬現金，鍾靈歸你，改姓都沒問題。以後跟我們鍾家沒關係，我們也不再過問！”

  被當做貨品一樣販賣，鍾靈恨得將嘴唇咬破了皮。

  看戲做得差不多，吳達深深歎口氣，表情無可奈何：“好吧，五百萬就五百萬。”

  見吳達答應，大爺爺站起身，踱到他麵。距離拉近，能夠清楚感受到壞老頭因為條件得到滿足而逐漸急促的呼吸聲

  “你以為這就行了？沒那麽簡單！”

  麵對那雙渾濁的老眼，刹那間吳達感覺自己像是一條咬鉤的大肥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