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為了營造莊重嚴肅的效果，等候區的燈光顯得有些昏暗。

  即便視野欠佳，以黃胖子過分突出的身體以及聲音特征來說，吳達都很篤定，自己沒認錯人。

  穿白大褂的男人將黃建業手上的藥拿過去，翻到反麵指了指注意事項說：“按照上麵的吃，肯定沒問題，胎兒打不掉你找我，我親自動手術。”

  黃胖子放了心，趕緊將藥攥緊，連連謝了幾次醫生。堆笑的表情很諷刺，哪像是狠心要剝奪稚嫩生命，欣喜的如同要迎接新生兒。

  想起上次他同自己說的話，吳達覺得不妙。

  打胎藥不會是給劉海燕準備的吧？

  可以黃胖子枝枝蔓蔓的複雜感情史來說，也不一定是用在那個涉世未深的可憐女人身上？

  即便這樣想，強烈的直覺仍是告訴他劉海燕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前一天與自己偶然相遇，看到陪伴在側的鍾靈，說不定當時心裏就懊悔不迭，隨即決定即刻斬斷這段姻緣，首先就從未成形的孩子身上開刀。

  先不論大人之間的糾葛如何，孩子到底還是無辜的啊。

  雖然吳達如今對劉海燕厭惡透頂，仍是覺得不忍，這是出於一個人最基本的良心。

  看到黃胖子手捧寶物似的翻來覆去的看著手中的藥，吳達留心看了眼藥名，暗暗記下。

  “到你了，來包紮吧。”

  服務到位的小護士直接走到麵前來叫人，鍾秀起身時伸手攙了一把，周到程度甚至都要讓人懷疑小祖宗是否得了什麽不治之症。

  見鍾秀去了診療室，吳達趕緊跟上。

  沒想到，走到門口的黃胖子受到直覺牽引，回了下頭，恰巧與觀察他行動的吳達四目相對。

  這就尷尬了。

  快速思索之後，吳達裝作偶遇，“黃老板，真巧啊。”

  黃胖子做賊心虛，奈何心理素質強大，而且本人還有個膏藥特質，吳達以前都沒察覺。

  “吳達，你怎麽來診所了啊？”

  胡亂將藥盒收進腋下挎包，黃胖子湊過來，好像絲毫都沒察覺到吳達的抵觸。

  厭煩了他這種一招手便黏上來的性格，吳達搪塞，“看病。

  “看什麽病？”

  黃胖子打定一問到底的主意，吳達真懷疑他這種性格怎麽混的生意場。

  診療室裏的小護士探頭招呼吳達：“家屬，小姑娘的家屬，開了藥你拿著，回去記得給她按時上藥。”

  “小姑娘？”

  黃胖子好奇心大起，比吳達都積極，闊步進了診療室。

  當看到坐在那裏，疼得呲牙的小祖宗，心底的邪念直接反應在一對肉縫上，瞪得比平時大了兩倍。

  小祖宗可不跟他客氣：“你誰啊，出去！”

  今天的她依舊是穿的短褲，露出雪白的大長腿，纖細白嫩，仿佛兩筆輕盈勾勒，毫無多餘的筆觸。單單隻是往人群中一站，絕對是吸睛的存在。

  吳達注意到黃胖子的喉結在抖動，吞口水的聲音讓在場的人都很尷尬。

  憤怒的小祖宗隨即抓來一旁的毛毯，將自己堪稱藝術品的大腿嚴嚴實實地遮蓋住。

  “吳達，你跟這個小姑娘什麽關係？”

  “黃老板，劉海燕肯定在家裏準備好了洗腳水，等你回去呢，你快走吧。我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邪火亂竄的黃胖子明顯曲解了吳達的情緒，以為是被自己撞破“好事”，怒而趕人。

  隨即嬉笑著說：“你帶小丫頭來打胎，你女朋友知道嗎？”

  哪怕是身經百戰的小祖宗，都被黃胖子出其不意的路數打了個措手不及，又氣又惱，胡亂反駁：“死胖子，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是在打胎了？”

  看她急赤白臉的模樣，黃胖子愈發篤定自己的猜測，還氣定神閑地指了指牆上的海報。

  吳達跟鍾秀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無痛人流四個字像一記悶拳，打在他們臉上。

  以吳達對小祖宗的了解，手邊有任何趁手的東西都會被她扔出去。吳達事先介入製止，攥住了她的手。

  黃胖子嘿嘿笑著說：“好了，我還有事先走了，改天見麵再聊。”

  人嬉笑著走了。

  留下吳達跟鍾秀四目相對，非常尷尬。

  從小診所出來，夜色濃的像墨汁，星星卻格外清亮。

  “我散散酒再回去。”

  被誤解的小祖宗有所不快，甩著手朝附近公園走去。

  肯定不能放任她深夜一個人到處閑逛，吳達趕緊跟上。

  “生氣了？”見人許久也不說一句話，吳達試圖開解她的情緒。

  沒理會他，鍾秀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順勢坐到長椅上，酒精加上行走了一天的疲憊襲上來，頭往後靠背上一仰，均勻的呼吸表明她已經多半沉入夢鄉。

  吳達笑她酒量不行還冒險嚐試，明天一早起來麵對堪比開顱的密集疼痛，必定會後悔不該在酒精麵前逞威風。

  挨著鍾秀坐下，吳達抬頭仰望天空，心說看星星這麽亮，月色這麽明，明天一定是個好天氣……

  想著想著，再次想到黃胖子手上拿的那瓶藥。

  如果他同劉海燕打商量還好。可若是趁著人不注意，偷偷將藥喂下去的話……

  以吳達過去對劉海燕的了解來說，拚盡努力試圖嫁入豪門的她，不可能再即將成功之前臨陣繳械。

  沒錯，肚子裏的孩子就是她的武器。有了孩子，才可以明火執仗，由此威脅黃胖子滿足自己的種種要求。

  黃胖子也無意透露過，劉海燕過去打胎多次，肚子裏的胎兒，有可能會是她唯一的孩子了。

  明明情勢有利，眼看婚禮在即，劉海燕又怎麽會親手斷送自己辛苦博得的一切？

  思緒紛雜，吳達越想越不安。

  一個念頭像水麵遊魚，迅速地一晃而過，掀起漣漪陣陣。

  要不要……委婉地提醒劉海燕？

  不用把話說明，以她的精明勁兒，肯定是一點就透。

  沒有掙紮太久，吳達隨即行動，將劉海燕的號碼從黑名單裏放出來，打過去卻直接被掛斷。

  有仇必報果然是她的風格。

  無奈地笑笑，吳達沒死心，正巧熟睡的鍾秀身子一歪，手機順勢從口袋裏滑出來。

  就拿她的手機打好了。

  又等了一會兒，吳達才把電話打過去，劉海燕幾乎是秒接，“喂，誰啊？”

  “我，吳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