繭中蝶 迷路偶遇
作者:素陌      更新:2020-05-30 20:04      字數:3994
  在蘇似眼裏,恐怕花山衣是最不像大小姐的大小姐了。

  中州裏的那些就不說了,單說百花城裏,能把八大世家的嫡係後人活成這個模樣的,恐怕她是古往今來的第一人。

  凡事親力親為,既不憑借花家的勢力過上錦衣玉食的富足生活,也不靠堅實的後盾讓自己蟲師的道路變得平步青雲。

  就連在百花城裏混出“小魔星”的稱號,也完全是憑著自己的本事,一拳一腳打出來的天下,像是個野孩子。

  這種暴殄天物的行為要是讓別家小姐知道了,非得氣得咬碎一副銀牙不可。

  原本季笙隻是以為她和家裏不合,所以凡事都習慣了自己動手。

  慢慢地相處才發現,她不要家裏的蟲,不要家裏的資源,不靠家裏的勢力,甚至連之前來救自己的時候都是單槍匹馬而來。

  這一切的一切,竟完全是因為那個自己未曾見過麵的花哥哥。

  “他們對哥哥不好,我就不喜歡他們了。”之前紅裙姑娘這樣跟他說過。

  就算是入了師蟲,也改變不了花哥哥在她心裏的位置。

  陽光照在花山衣臉上,幹淨透亮,清清爽爽。

  令人恍惚地認為,那個堅強的喜歡穿紅色的姑娘並不是她。

  季笙看著心裏一暖。

  頭頂上豔陽高照,晴空萬裏。此時四人出了百花城,正一路往西南走。

  沿著可供馬車通行的大路走了沒兩天,就被蘇似以“沿途看看風景嘛”的理由拐進了群山之中。

  本著及時止損的原則,季笙在發現迷路了之後,決定離開往回走,結果一行人走的一個斷崖邊的時候,才發現連來時的路都找不見了。

  “啊……這。”

  蘇似站在崖邊,看著麵前遼闊的景象驚訝,似乎對季笙頗有看法。

  別人就算了,偏偏是你這家夥……季笙受不了,劈頭蓋臉上去就是一頓捶,火冒三丈地吼道:“你是不是故意的!來,你說實話是不是故意的,老實承認我就打你個半死!”

  “老大你路癡不能怪我,”蘇似一邊躲著季笙的飛腳一邊哀嚎,“我也沒想到,哎你先別打了休息休息聽我分析。你看是不是這樣,我不認路,你也不認路,否定的否定就是肯定,那我領一段兒路再換老大你,這樣說不定我們就能走出去了。”

  其餘三人站在原地抬頭看天,同時尷尬地搖了搖頭。

  “你以為這路是什麽?隻有回家和迷路兩條嗎?回家就一條,迷路可就說不準了,說一千條都不止。別,你別動,再讓你領我們就讓你給領溝裏了。”季笙看蘇似要抬腳,連忙慌張地阻止。

  “溝?”蘇似道,“老大你覺得我最擅長的是什麽?”

  季笙被他折騰地心力交瘁,虛弱道:“不是帶路什麽都可以。”

  “我最擅長陰溝裏煮狗屎啊,奈何現在沒有地方施展手腳,不然我就給你露一手。”蘇似看著頗為遺憾的樣子。

  季笙心說什麽叫陰溝裏煮狗屎,就聽見那月用一貫溫柔的聲音說道:“可以根據日頭來分辨,現在是正午,我們記一下位置,等會兒日頭移動的方向,就是西南。”

  幾人聽著眼睛一亮,都覺得有戲,紛紛開始誇讚那月。每次被蘇似捅出來的簍子,最後都要那月出來收拾,不禁讓蘇似頗為汗顏。

  就在準備修整的時候,突然從樹林深處傳來一陣蟲鳴聲。

  季笙仿佛被雷劈了一樣。這個聲音用耳朵聽若有似無,但好像直接在他心中炸裂,震耳欲聾。

  “去看看。”小心道。

  “去看看,老大跟我去就行。”蘇似臉上突然一變,不再是剛才那種玩笑的模樣。。

  花山衣與那月對視一眼,默默地點點頭

  。

  這種蟲鳴聲感覺很奇怪,季笙非常好奇,正想邁出一步,忽然想到蘇似帶路的本事,四下看了看每一棵樹看上去都像從同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濃密的樹林,又收回來腳。

  “去看看,我能分辨傻丫頭和膽小鬼的味道,不會走丟的。”小心道。

  從相識到寄生到現在,小心從未表現出如此的急切,季笙穩了穩心神,拉上蘇似一頭鑽進了樹林深處。

  樹林中枝葉遍布,一眼望過去是令人目眩的濃綠,深得仿佛要滴出來一樣。

  季笙拿著劍蟲在前麵開路,卻仍是屢次被腳下盤根虯結的裸露樹根絆住腳。這裏的環境好像非常適合植物生存,每一棵樹每一根藤,都沒命似的瘋長,填滿了能利用的所有空間。

  雖說隱州地處西北,但基本上也和位於中央的中州在同一線上,而且兩州相鄰。按理說生長的應該也是同一種類型的植物才對,卻不知為何越往西南走,周圍的植物都越發變得枝葉厚大,藤蔓纏繞,就連雨水也變得多了起來。

  這不應該是整個大陸西南方的滄州雨林才有的景象嗎,滄州和隱州還隔著呢……季笙心中閃過一陣訝異。

  雖說並不完全,但一路上看到的植物都越來越像滄州的樣子,確實令人生疑。

  “別動。”季笙忽然聽到蘇似低喝,腳步立刻停了下來。

  他轉過臉,不知道蘇似為何突然這麽說,卻看到蘇似一副活見鬼的樣子。

  “不是我說的……”

  “你也聽到了……”季笙心裏開始發虛。

  “好像是說鱉洞,這裏有河嗎?哪兒來的鱉?”蘇似抬頭,順手撥開頭頂的枝蔓。

  季笙心裏一陣無奈,結果又聽到那個聲音說道:“吃的。”

  吃的?

  “濕了?還是屎了?”蘇似疑問道:“老大,這家夥官話說的不咋地啊。”

  季笙懶得管他,抬頭四處看了看,對著那個神秘的聲音問道:“你要吃的嗎?”

  話音剛落,不遠處的草木叢中傳來一陣騷動,季笙心意一起,蘇似已經默契地以一記惡狗撲食之勢飛身上去。

  一陣草木翻騰,季笙連忙上前,撥開草叢一看,驚呆了。

  ----

  百花城。

  楊家大宅裏,楊公子正慢悠悠地喝著茶,放在桌上的香爐裏散出嫋嫋的青煙,香氣撲鼻,讓人心神安寧。

  這幾天他終於又回到了自己原本那種舒適安逸的生活,沒有了那個煩人的家夥,連喝水都覺得愜意。

  外麵忽然進來一個護衛,單膝跪地稟報道:“公子,那人,那人出城了。”

  白瓷的茶杯掉在桌子上,熱茶撒了一地。

  “出城了?”楊公子忽的驚訝著站起身,“怎麽出城了?”

  “知道去哪兒了嗎?”

  “這個,屬下派人在後麵偷偷跟著,不過好像被發現了……”

  “沒有的廢物!”楊公子把茶杯扔出去,在不遠處的地上碎成了七八片。

  他急躁地原地轉圈。

  怎麽辦?原本打算看準機會在城外解決他,怎麽會突然出城了?還回來嗎?如果不回來的話,我這大仇怎麽報?

  對於他來說,季笙的消失並不意味著解脫,而是大仇難報的不甘。

  一連串的問題出現在他腦子裏,眼看一個絕好的機會就這麽從指縫間溜走,鬱結在胸口的無名之火仿佛快要把他撐爆了。

  “散出人去,在城周圍,但凡有他的消息,立刻匯報給我。”

  “是。屬下遵命。”

  護衛領命,起身正要出去,又被他叫住了,“帶我去找那個大夫,不,把他帶過來。”

  下麵人動作很快,不過多久那位與

  那月短暫接觸過的大夫就站在了楊公子麵前,緊張到不斷地擦拭著額角流下的汗水,一顆心撲通撲通地跳著。

  那個百花城中惡名昭著的楊家公子此刻正笑眯眯地看著他,而他的麵前,擺著滿滿兩大箱的金錠,金燦燦的晃人眼睛。

  若是按照平時出診來看,這些金錠能頂上他幾十年的酬勞。

  “大人,您這是?”大夫俯身長拜。

  “廢話少說,拿錢辦事,還是拿你老婆兒子的頭來你才辦事,自己選。”

  “一。”

  大夫愣了片刻,突然跪倒在地放聲大吼,“拿錢!拿錢!”

  楊公子嘴角彎起一個滿意的弧度,走過來蹲下,拍著他的肩膀,安撫道:“聽說你之前為了弄幾個小錢,不惜敗壞名聲去臭那個東方家的小子,我就知道你識時務,是個可造之材。這兩箱都是你的,要是表現好,到時候再給你加兩箱,知道怎麽說吧。”

  “知道、知道,小人……小人知道。”大夫顫顫巍巍地被人扶起來。

  “走吧,等時機合適了,會有人找你的。”楊公子轉過身,不再去看他,默默思量著什麽。

  幾個護衛把被嚇得快要尿褲子的大夫架出去,屋裏一下子安靜下來,楊公子原地踱著步,眼中精光一閃,奪門而去。

  三轉兩轉,他來到一處晦暗的屋子。

  一推開門,一股奇怪的腥味撲鼻而來,楊公子用袖子遮著口鼻,皺著眉頭,轉眼去看那個被四五個護衛看管的人。

  “大……大……大人,饒……饒命……”說話的人氣若遊絲,被一副枷鎖死死拷在柱上,很顯然意識已經開始渙散了。

  楊公子見到這一幕,皺了皺眉,“這麽快?”

  “是的,副作用相當明顯。”一個全身被黑袍遮住的矮小護衛低聲道,“這樣下去,不知道能不能撐到動手。”

  “用蟲,給他用蟲,同時原本的爆裂蟲也繼續用。”

  楊公子說這話的時候,眼底仿佛流動著熾熱的岩漿,那是對於複仇的急迫熱切和渴望。

  ----

  “你那邊怎麽樣?”喬彬問道。

  “中州有消息傳來,說各州都有日漸頻繁的師蟲活動,越來越明目張膽,恐怕最近一段時間都不會太平。為此太上大長老好像要中斷多年來的遊曆,再過不久,應該就會回到中州本部坐鎮,和老頭子一起。”

  “所以你這個時候把丫頭他們支出去,不怕他們遇到危險,要我說你這個當爹的心也真是大。”喬彬道。

  花及禮嘿嘿笑了幾聲,“給他們的那個委托,其實是個幌子。這麽說吧,那份委托本部也有人接了,所以我才讓你挑出那一份給他們,你猜猜是誰?”

  不在同一分部的兩人接了同一份委托,這在蟲師裏並不少見。

  先來後到。

  還有另一種情況。到碰麵之後,如果二人原本彼此就有嫌隙,那就用兩人的方法決出一個人接受,另一人打道回府。

  如果兩人關係還可以,那就合作雙贏。

  但是喬彬知道,花及禮此番之舉,目的肯定不會像找個幫手幫忙這麽簡單。

  中州的幾張熟悉的麵孔輪流出現在喬彬的腦海中,可是又一個一個被他否定。

  這些人厲害歸厲害,可是厲害的同時脾氣也大,無論是碰到花家丫頭還是那個並不承認自身的蟲使,都不會賣麵子,更不用說那個叫蘇似的了。

  “不會吧……”喬彬突然想起一人,喃喃自語,似乎連他自己都不太敢相信的樣子。

  “對,就是你想的那個人,那個以活下來為第一要義、在蟲師裏麵以怕死而聞名的人。保命手段罕有敵手,所以衣兒跟著去,一定會沒問題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