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心術！

  禦下之術！

  其實嬴高都懂，畢竟他讀過《商君書》，這本身就是一本帝王之學的書。

  隻不過，一直以來嬴高不屑用。因為他覺得自己堂堂正正，也能夠駕馭這個天下。

  駕馭群才是因為大略，而不是所謂的帝王心術。

  說到底，還是秦王政在他心中的地位太高，一直以來，他都想要成為嬴政那樣的帝王。

  父親對於孩子的影響很大，特別是嬴政這樣一個父親，嬴高也想要絕對皇權，而不是後來的相對皇權。

  所以，他更希望大略駕群才，而不是以帝王心術把控朝堂之上的平衡。

  他希望帝王是一言而決者，而不是裁判。

  這兩者的差距太大了，根本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擬的。

  一直以來，嬴高都以嬴政為目標，向他看齊。

  畢竟生在帝王之苑，誰不願意成為向嬴政一樣的帝王，以一人之力鎮壓整個大秦。

  放眼天下反秦勢力，嬴政敢冷笑：“朕不死，天下何人敢反？”

  在嬴高看來，如此霸道，如此自信，如此的掌控一切才是一個真正的帝王。

  做帝王當如此！

  隻可惜，從始皇帝以後，再也沒有任何一個帝王做到這一點，不論是驕傲霸道的楊廣，囂張掌控一切的朱元璋，他們都差一點。

  至於李世民等人更差，根本不足以評點。

  因為李世民之所以納諫如流，最大的原因便是因為他對於大唐，沒有絕對的掌控。

  ……

  “先生，若是有朝一日，本將以力禦天下會如何？”迎著山風，嬴高語氣之中有一絲期待，他期待範增會認同。

  人活著一生，本身就是讓別人不斷認同的過程。

  “以力禦天下，需要太高的威望，若是大秦兼並六國，當今秦王集滅國之威，倒是可以。”

  範增深深的看了一眼嬴高，隨及搖了搖頭：“嬴將威望雖高，卻非大秦統一之後的第一代王，隻能以力禦下，以王禦天下，以霸禦四方。”

  “春秋戰國數百年不斷地戰爭留下的傷口，需要時間去愈合，大秦兼並六國的戰爭，必然會在秦王手中完成。”

  “而嬴將登上王位，必然是大秦的第二代王，在這個時候，不論是局勢的發展，還是天下萬民需要都不再是一個一力降十會的霸者，而是一個王者。”

  打天下，需要一往無前，但是守天下，需要的是不動如山。

  對於這一點，範增從一開始就清楚，但是他也明白，不論是在哪個時候，嬴高都需要改變。

  縱然是看不上帝王心術，但是該有的變化還是要有的，這是一個態度，一個天下萬民安心的表態。

  “哎！”

  長歎一聲，這一刻嬴高也是明白了一句話，總有一天，你會變成自己當初最討厭的樣子。

  雖然沒有屠龍少年最後變成惡龍那般殘忍，但是這對於嬴高心中，多多少少也是一種衝擊。

  “先生，戎狄王留下來，並非是好事，戎狄王不死，十萬戎狄精銳就永遠不會歸心。”

  這個時候，風刮的越大了。

  站在一旁的嬴高有些神色難明，說真的，戎狄王是第一個投降大秦的王，他心裏不想殺。

  畢竟從此之後，戎狄王將會是大秦善待降君的一麵旗幟。

  但是，他更清楚隻要是戎狄王活著一日，十萬戎狄精銳就不可能真正的歸心。

  留著戎狄王，遲早都是巨大的禍患。

  這一刻，嬴高有些遲疑，因為戎狄王，他失去了以往的殺伐果決。

  因為之前的選擇都很明確，而這一次，殺不殺戎狄王，得到的利益與失去的利益，幾乎差不多。

  有時候，越平衡反而越發難以決斷，畢竟得失之間差距太大，根本不需要思考，就可以得出結論。

  “先生以為本將應該留著戎狄王，還是找個借口殺了戎狄王？”

  聞言，範增莞爾一笑，對著嬴高：“不管是留下戎狄王，還是殺了戎狄王，對於嬴將而言，皆有利有弊。”

  “而且嬴將需要收服十萬戎狄騎兵，那麽更不能無緣無故的殺了戎狄王，否則永遠都不能收攏戎狄精銳之心。”

  說到這裏，範增語氣變得肅然，整個人身上帶著自信與肅殺：“屬下有兩策，可以為嬴將分憂解難！”

  聽到這裏，嬴高忍不住一驚，深深的看了一眼範增，一下子愣住了。

  他沒有想到解決之法，結果範增竟然有兩策，對於範增的驕傲，嬴高還是有些了解的。

  既然是範增如此說了，這兩策，就絕對不會簡單。

  這一抹愣怔，來的快，去的也快，恢複過來之後，嬴高連忙朝著範增，道。

  “還請先生賜教！”

  範增望著前方，語氣幽幽，說出來的話，猶如這一刻的風，讓人感覺到渾身發寒。

  “第一策，隻需要兩戎狄王送到鹹陽，監禁起來便是了。”

  “第二策，送信於戎狄王，刺激一下，戎狄王終究是一國之君，未必就不會心甘情願的去赴死！”

  範增語氣微微一頓，隨及像長出了一口氣一樣，心下輕鬆了很多，道。

  “隻要是告訴他，請他慷慨赴死，嬴將可以保證他妻兒的安全，要麽都要死！”

  “老夫相信，戎狄王一定會清楚，也能夠理解嬴將的想法！”

  ……

  “有可能，但是很難！”

  對於範增的計劃，嬴高有些不看好，因為他心裏清楚，隻要是梟雄，對於家人都不怎麽在意。

  曆史上，漢高祖為了逃命數次將兒女推下車，同樣的麵對敵人殺父，叫囂著分一杯羹。

  在生死麵前，戎狄王未必就會選擇妻兒，而自己心甘情願的赴死。

  更何況，戎狄王終究不是中原人，隻有中原那種家族，傳承，祖先崇拜的氛圍下，才有可能成功。

  “先生，這裏是戎狄，而不是中原，這裏兒子可以繼承父親的一切，妻女對於他們而言，從來都不是最重要的。”

  嬴高收回目光，沉吟了很久，看到天色逐漸變化，北風更加冷了，他緊了緊身上的衣服，道。

  “對於戎狄王是留下還是殺了，還是等本將見了戎狄王之後，再行決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