鵝毛大的雪花，還未等落地，就被凜冽的寒風吹的七零八落的。

  好不容易就要落到地麵上了，被風一帶，又沾到了李攸那體溫不斷降低的腦袋上，化成了一滴水。

  從那個男人停止念咒，到跟著張三消失在這片山峰之時，李攸一直都沒有醒過來。

  在意識模糊，消失之前，他還在想著會不會瞬間再回到彭博的那艘飛船上，但迎接他的，確實一片無盡的黑暗。

  孤獨的他，無止境地走著，希望眼前很快就能光明大放，而那個晶瑩剔透的虛擬人，也會再次出現在自己麵前。

  起初的那雙深邃的目光，也逐漸變得渙散，他不知道還要走多久才能見到自己期盼已久的畫麵，或是在寒冷中清醒過來。

  “唉”，輕輕地跪坐在地上，說是地麵，卻不像想象中的堅硬，好像還鋪著一層海綿。

  “我想回家，我想我的床，我的被子、妹妹、爸爸媽媽、安娜......”

  安娜，那是擁有著一張蘿莉臉的可人啊。如今，卻一點也想不起來她臉上的細節，就好像是在做夢，那些令你憎恨的，永遠會清晰的出現。

  而美好的，轉瞬即逝。

  “花妹，她應該會每日以淚洗麵吧。我最後，還是辜負她了。”

  自言自語了半天，他忽然發現這好像是自己頭一次埋怨起自己，是真正的埋怨自己。

  這跟之前的他的心理活動，是完全背道而馳的。

  “還有那些我，現在也應該過上了與之前截然不同是生活，全都拜我所賜。這輩子，活得真窩囊。”

  說著說著，李攸的眼眶便濕潤了。伸手去擦的時候，卻是兩手空空，什麽也沒有。

  “窩囊麽？”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這片黑暗中突然響起，李攸卻也沒有之前的那種對所有事兒都驚訝的表情，淡定地低下了頭。

  “我記得你不是對什麽都很好奇的麽？現在，怎麽變得這麽安靜了？”

  “住口”，李攸冷冷地說，“我知道，這一定是我腦子的某個地方出了問題。”

  “是麽？”

  話音一落，就在李攸的麵前，忽然閃出一道藍色的影子。跟自己曾經跳躍到量子模式幾乎一模一樣，閃爍的身體，漂浮在空中，時隱時現卻又跟那虛擬人如出一轍。

  隻不過，這是一個女人的酮體，看起來還是他最有感覺的那一類型。

  “小蘭？你到底是哪個小蘭？”李攸看到她再次出現，頓時困惑了起來。

  “你覺得呢？”

  李攸沒有回答，跟上次與虛擬人對話似的，他依舊覺得這是自己的幻覺。

  在他懷疑自己的時候，小蘭輕輕地落在了地上，身上散發的光芒，瞬間照亮了周圍的地麵。

  借著光芒，耷拉著腦袋的李攸，終於看清楚了自己所在的地方是哪裏。

  一大片，無邊無沿的海綿墊子，鋪在上麵的，是一層印著小泰迪熊圖案的床單。

  輕輕撫摸了一把，他苦笑了一聲，“還真是在做夢”。

  “你怎麽想都好，隻要你想。”

  小蘭莫名其妙的一番話，讓李攸抬起了頭，看著她清秀、毫無修飾的麵容，李攸立刻判斷出她是那個幫助自己重生的小蘭。

  “埋了陸天罡之後，你去了哪裏？”

  “私人問題，不好回答。”小蘭抿著嘴，表情非常豐富。

  李攸就此判斷，這絕對不是自己能幻想出來的，急忙追問她這裏是什麽地方。

  “一切的起點，一切的終點，這裏的秘密實在太多了，不吃不喝不眠說上個三天三夜，也隻能說個皮毛。”

  “那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我又為什麽會來這兒，難道......咱倆都死了？”

  小蘭嗬嗬一樂，“那個人不是都跟你說了麽，身體不過是皮囊。那我要跟你說的，就是死亡也是另一種開始。”

  “看來我是真死了。”李攸不禁又歎了一口氣，但接受了這個事實後，他似乎輕鬆了不少。

  不用在去想著那兩個對自己死心塌地的小丫頭，也不用擔心妹妹是不是在淩晨之後才回得家。

  更不用替父母之間的矛盾，讓自己心力交瘁。

  這不就是他一直向往的生活麽？這，難道不就是遠離這些雞毛蒜皮，無足輕重破事的最快的途徑麽。

  隻是，他還有一件事兒想不明白，為什麽經曆了這麽多，才走到這一步。

  如果是命運的安排，那他真想給命運兩撇子。

  “可惜呀，可惜。”

  李攸都在心裏寫好了一篇遺書了，小蘭忽然冒出來這麽一句，一種不祥的感覺，立馬浮上了心頭。

  “你呀你，是自在如風的少年。還沒到跟我遨遊這些仙境的時候，快回去吧！”

  說著，她一個巴掌抽在了李攸的臉上。不痛也不癢，反倒還有點暖和，剛想問她為什麽抽自己，忽然在身體的周圍浮上來一股寒氣。

  從腳心，一直衝到頭頂，就像是第一次嚐試芥末一樣通透，眼前的女人連通黑暗，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轉而代之的，便是鋪在眼前的一大塊硬邦邦的雪，對著嘴的位置上，早已被他的哈氣融出了一個大洞。

  “我......我......我艸，腳都......都沒知覺了。”

  哆哆嗦嗦地說了句話，他努力地低下頭去看那些蟲子還在不在，可除了被血染紅的雪，別無他物。

  費了一番力氣，終於爬了出來，第一件事兒，就是往村子裏爬去。

  他還記得，趙半仙兒在下去之前，準備好了一坨幹燥的樹枝，隻有安全地點燃了它們，自己才有機會活下來。

  瞧了一眼恢複好了的傷口，他心說，或許是清醒的活下來。

  “咻，咻咻......”

  離子槍，又一次拯救了他的性命，如果哪天自己能夠回到自己的時空，一定要專門給它定製一個展覽櫃。

  紅燦燦的火苗，逐漸擴大，短短幾秒就把周圍的枯枝帶燃了。

  驟然升高的溫度，立刻將下麵的雪殼子溶出了一個大坑，劈裏啪啦的響了幾聲，便塌了下去。

  李攸等到手指足夠靈活的時候，快速脫下了濕溻溻的鞋子，將紫得發黑的腳指頭放在了火上，祈禱著能感覺到什麽。

  麻木，瘙癢，到輕微的刺痛，李攸一聲不吭地忍受著。直到腳指頭按照自己的想法動了兩下，才心滿意足地收回了腳趾，躺了下去。

  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遠處倒立過來的景象。那兩支纏著釘刺的繩索，也於此時印在了他的眸子上。

  “王八蛋，看我怎麽收拾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