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攸已經記不清楚自己是怎麽上山的了，現在，他腦子裏全是下山的想法。

  寒冷？這隻是其中一個小小的原因，讓他產生這種迫不及待離開的，卻是雪地下麵是不是鑽出來的多足蟲。

  “雪山蜈蚣，這裏到處都是，一定是有人故意設下的埋伏。”趙靖小心翼翼地拾起地上的蜈蚣屍體，愁眉緊鎖地說。

  “我我太膈應這玩意兒了”，李攸搓著胳膊說，“咱們，要不繞過去吧？”

  之前差點被蜈蚣偷襲的趙半仙兒，此刻正在冥思苦想著什麽，“不成，你難道沒注意到，這山嶺隻有一條明擺著的路讓咱們走麽？”

  “是啊，還有明擺著的埋伏呢？”李攸不屑地說。

  趙半仙兒走到趙靖身邊，接過他手中的蜈蚣屍體放在手心，檢查了一番，恍然大悟地說“蜈蚣毒性很低，看來對方也隻是想下走無關人等。”

  “所以呢？”

  “所以，咱們並不是無關人等，就我倆的武學造詣，被這種蜈蚣蟄了，也不過是皮外傷罷了。”

  李攸心說，你倆是沒事兒了，我招誰惹誰了。可每次看到流著哈喇子的王思思，他都有點不忍心。

  一個孩子，她也沒做錯過什麽，為何要遇到這種事兒？

  算了，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現在都到了這一步，隻能硬著頭皮走下去。況且，他現在也沒有離開的辦法。

  有人說過，望山跑死馬，但這回卻恰恰相反。

  路過那個傳說中的村子的時候，天色才剛剛暗下來。破敗不堪的村莊，也完全是通過裸露出來的屋簷判斷出來的。

  沒過了村子的大雪，似雪非雪，堅硬如冰。站在高處俯瞰村落的輪廓，好像一個正八邊形似的，安靜地休眠於雪下。

  李攸搓搓幾乎被凍僵的手指，仔細地尋找著所謂的斷層處，不多時便看到在村子以裏不到百米之處，純白的雪麵好像有些錯落，哆哆嗦嗦地指著那邊說

  “師傅，您看那邊，能不能是老板娘說的斷裂的方位？”

  “沒錯，就是那裏。但是天色已晚，前方說不定還有別的危險，應該等到明天再過去。”

  說完，他轉身朝一個半截土牆走了過去，看樣子早已經做好了紮營的準備。

  李攸心說，這可不行啊，天上滿是烏雲，明顯的能感覺到風速加快，說不定半夜就會下起大雪，把他們全活埋了不可。

  快步走過去之後，有些擔心地說“師傅，您看這天，這風，咱們還是快點過去。若是半夜下起大雪，咱們就舉步維艱了。”

  “你說下雪就下雪？”趙半仙兒連頭都沒抬，自顧自地拾倒著斷牆附近的雜草。

  這時候，趙靖抱著孩子走了過來，“你徒弟說的沒錯，就我多年在這邊生活的觀察，現在這種天氣，確實有暴雪來臨的跡象。不如冒險一下，過去看看，如果走空了，咱們還有時間下山。”

  聽到她為自己說話，李攸心裏忽然感覺到暖暖和和的，幾乎都察覺不到空氣中的寒冷。

  麵對兩個人勸誡，趙半仙兒也隻好應從。扔下手裏的樹杈，望著遠處長長地歎氣。

  “好吧，這回就聽你們的。”

  這段距離實際上很短，出了村子，基本上就到達了目的地。

  剛到跟前的時候，還能感覺到不是那麽冷。可一靠近那萬丈深淵，一種無法言喻的冷，便沁入了三個人的骨頭裏。

  李攸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探出半個腦袋往下麵看了看，除了黑就是黑，根本就沒有下去的道路。

  “師傅，咱們也沒帶繩子過來，要不先回去準備一下？”

  “我看你早就心有退意了，真像你倆說的晚上會下雪的話，咱們離開之後再想回來，至少也得等上個把月，那時節，王思思便再也無法留存於世了。”

  留也不是，去也不是，現在李攸才明白，什麽叫自作自受。

  趙靖將王思思放下之後，裹了裹脖子上的圍巾，緊接著便開始打量著四周。

  “雖然深不見底，但總有個盡頭。兩側的峭壁，也不是冰川峽穀，找到著力點並不困難。哥，咱們可以用輕功探下去。”

  趙半仙兒點點頭，但臉上卻還是一籌莫展，“這個我知道，可他怎麽下去？”

  “我直接跳下去，應該死不了。”李攸指指脖子的傷口，早已完好如初，緊接著便要往下跳。

  “等等！”趙半仙兒伸手相攔，“這個玩笑可開不得，現在下麵情況不明，你這是自尋死路！”

  “沒錯，聽你師傅的，我們倆先下去探探路。等確定安全了，你再下去也不晚。”

  李攸見拗不過他倆，也隻好點點頭。二人簡單地準備一番，又將王思思捆在了趙半仙兒的後背上，輕步走到了崖邊。

  “希望下麵真有所謂的神人吧。”

  “嗖嗖！”

  兩人一前一後，很快就被深淵的黑暗給包裹住了。

  為了靈活的攀爬，他倆連視線範圍都放棄了，這烏漆嘛黑的，能看到危險麽？

  “唉，神仙保佑吧。”李攸輕歎一聲，轉身想找點柴火過來暖和暖和。剛回頭，就看到兩個黑影，一大一小地站在自己的背後。

  天色實在是太黑了，附近又沒有一點光源，李攸也不能確定眼前看到的是不是人。

  直到黑色的影子麵前飄出一陣白霧，他才確定了自己的判斷，警惕地詢問道

  “來者何人？”

  “真沒想到，本來以為你離開了，誰能想到還要回來送死。”

  李攸聽到這番話，心裏這個氣啊。可看不清對方的麵孔，也不能貿然近前。

  “你們到底是誰，之前跟蹤我們的也是你倆對不對？”

  個子偏矮的那位哈哈一笑，邁步朝他走了過來，身後的那個大高個同時點燃了手裏的火把。

  “小兄弟，別來無恙啊。”

  張三，果然是他。

  王福府裏的二把手，張捕頭，如今卻是一副賊像的出現在自己麵前，看來之前的猜測一點都沒錯。

  “真的是你，說吧，都這種時候了，是時候交代你的目的了。”

  張三聽完他的話，頓時哈哈大笑，“目的？我倆可沒那個閑工夫，也許等你死後我會在你的墳前告訴你。前提是，得有人埋葬你。”

  李攸怎麽也沒想到他會這麽大言不慚，剛打算衝過去，忽然覺得腳下的雪殼子有點鬆軟，緊接著整個人都陷了下去。

  這種好似掉入泥潭一般的感覺，是在是不好受。李攸用盡全身力氣，也沒能向上爬出半分。

  慌亂中，他看到了雪已經沒到了胸口，連呼吸都十分艱難。心說剛才還好好的，怎麽這雪會突然變的鬆散了呢？

  胡亂地扒拉開碎裂的雪塊，李攸才知道是怎麽回事兒，整張臉立刻變得跟白雪似的，白得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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