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在西藏停了近一周，這會兒眾人也終於瘋夠了，準備回家。

  來時候的車子和行李都讓張小峰找地兒托運回去了，定了幾張機票，伸手在路邊兒攔了輛車，朝著機場趕去。

  路上，小澤和尚文希一直低頭擺弄著相機，看著一路上拍下來的照片。

  二人時不時的在哪兒聊些什麽，張小峰坐在副駕駛，看著窗外的景色，突然生出一陣想留下的衝動。

  歎了口氣，張小峰覺得自己還是得克製一下這個衝動的勁兒了。

  下了車，進了航站樓，過了安檢，隨便兒在機場吃了點兒東西，時間就差不多了，檢票，登機。

  這次張小峰定的是商務艙，實在是覺得經濟艙太悶了，人擠人，有時候連點兒活動的空間都沒有。

  坐了下來，調整好椅背，換上空姐送來的拖鞋，張小峰眯著眼睛，不再說話了。

  小澤和尚文希當時特意讓張小峰賣了窗邊兒的位置，此刻飛機還沒起飛，能見到機場地麵上忙碌的地勤和來來往往的擺渡車，倒隻是覺得新奇。

  飛機很快便起飛了，張小峰倚在靠背上，雖然沒什麽睡意，但就是不想睜眼。

  玄女坐在他右側的位置上，也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平日裏禦風飛行，什麽樣新奇的美景也都見過了，第一次或許還挺震撼，但次數多了，也就沒覺得有什麽不一樣的了。

  人的適應能力是很強的。

  飛了大概五個小時左右，廣播裏這才播報即將到站的消息。

  果然，沒過多大一會兒，飛機一陣顛簸。

  張小峰睜開眼，飛機已經落地了，正向前滑行著。

  隨著飛機緩緩停下來，張小峰帶著小澤幾人迅速的下了飛機。

  看了眼時間，下午三點多，這會兒正是最熱的時候，一下飛機便有一股熱浪撲麵而來，動一下就是滿頭的汗。

  張小峰先給老媽打電話報了個平安，這才轉身出了機場，攔了輛車，朝著家裏趕去。

  門口停了幾輛有些陌生的車，雖然隻是桑塔納，但是這個車牌號確實不是一般人能用得上的。

  玄女回去了，張小峰讓她一會兒來吃飯，玄女背對著他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聽到了。

  開門走了進去，之間客廳裏坐著四五個陌生的男人，老爸老媽就坐在一旁，茶幾上擺著水果和茶，看著老媽的神態，很開心的樣子。

  小澤和尚文希跟在張小峰身後。

  說實話，小澤心裏有點兒發怵，這幾年家裏條件好了，老媽確實不像之前那樣對哥倆兒采取放養政策了，反倒是激起了老媽的控製欲，覺得自己得好好管教倆兒子，看著他們成才。

  所以這次一聲不吭的就跟著張小峰跑西藏撒瘋去了，他還真怕老媽揍人。

  “回來啦？快過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老媽的態度好的出奇，絲毫沒有之前給張小峰打電話是恨不得撕了這哥倆兒的意味。

  張小峰和小澤走了過去。

  上下掃了一眼，張小峰心裏便有數了。

  打扮，氣質，舉止，什麽大官兒無疑了。

  能找到自己家來的，絕對和自己無關，陳東和丁何從來不往他家帶人，那就是奔著身後這倆孩子來的了。

  張小峰還沒等老媽說話，帶著小澤和尚文希對著對麵的眾人打了個招呼。

  “哈哈，英雄出少年啊，此前總是在新聞上看見你，今天一看，果然出眾！還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張小峰接了對麵遞過來的煙，笑著放在了桌子上，指了指身後的小澤和尚文希。

  “這倆孩子，已經報完誌願了。”

  聞言，對麵的領導臉色瞬間就緊張了起來。

  他們今天來，就是受人之托來辦事兒的。

  尚文希那兒他們一直都找不到人，就來全省第二的小澤家裏來碰運氣了。

  “各位是受那個大學的領導之托來拉人的？”張小峰笑著問道。

  幾位眼神一凝，心中了然。

  果然，張小峰能走到今天還真不是什麽花架子，該有的城府他是一點兒都不少。

  “清華。”

  張小峰的手頓了頓，苦笑著看著眼前的幾位。

  “那還真是得讓諸位白跑一趟了。”

  幾人臉色變了變。

  “清華的很多專業是全世界都排得上名次的，北大雖然也很強，但是我們和孩子的各個老師都了解過，這孩子還是去清華比較有發展的。”

  幾位領導確實有些沉不住了。

  請他們出馬來拉人的不是別人，正是他們幾個當年的老師，此等大恩莫不敢忘，因此才有了這麽一行。

  不然這教育局的領導插手孩子招生確實是不太光彩的行為。

  張小峰朝著小澤指了指。

  “我弟弟報的確實是北大，這孩子有自己的打算，諸位就不用再勸了。”

  “這個孩子就是你們找的省狀元，尚文希。”

  聞言，眾人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但是可惜，她報了國防科技大。”

  幾人聞言，臉上的表情稱得上精彩。

  一個脾氣急的直接站了起來。

  “他父母在哪兒？我去和他父母聊聊，這種事關命運前途的大事兒，不能光由著孩子來啊。”

  一旁的幾個老油條見事情不對，立刻幫忙找補。

  “他的意思是，國防科技大確實也是很優秀的學校，但是並不一定適合孩子，我們直到這孩子考了720分，在全國排名都能衝進前五，相比於其他學校來說，還是清北能受的住這種人才的。”

  張小峰看著尚文希，眼中帶著笑意。

  尚文希掃了一眼張小峰，明白了他的意思，走上前來，朝著眾人說道“這個學校的芯片專業強過所有學校。”

  一句話落地，對麵的幾個人像戰敗的公雞似的不再說話了。

  “我帶你們去見個人。”張小峰笑著朝眾人說道。

  幾人看著張小峰，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們在查尚文希的時候，應該發現她走的是社會高考吧？”

  幾人點了點頭。

  就是因為這個，他們才找不到人。

  “走吧，帶你們去漸漸培養出這孩子的人。”

  幾人聞言，心裏雖說有些失望，但還是站起來，跟著張小峰走了出去。

  張小峰開車在前麵，幾人跟在後邊，一行人到了白校長的學校。

  看著門口破破爛爛的大門，和那個吊兒郎當的年輕門衛，這些見慣了大學校大場麵的領導都有些不太相信。

  “你不是說這孩子就是從這兒出去的吧？”一個距離張小峰近的領導難以置信的問道。

  大學校，傾盡全校之力，最好的教學資源，最優秀的老師，最好的環境都多少年出不來一個這樣的孩子，這種學校？怎麽可能？

  張小峰沒說什麽，朝著門口那個冷冷看著他們的年輕人點了點頭，那人見到張小峰，便再次倚在木頭凳子上，將帽子蓋在臉上，什麽也不管了。

  學校裏有些冷清，走了很久都沒見到一個人。

  孩子都被張小峰送去參與實訓了，有的進了峰瑞實習，有的被張小峰安排到國外去遊學了，最後一根兒獨苗就跟在自己身後，沉默著朝前走著。

  上了頂樓，辦公室裏傳來一陣唱戲的動靜。

  張小峰嘴角咧了咧，敲了敲門，朝著白校長的辦公室裏走去。

  “白校長。”張小峰朝著在那兒澆自己那獨有的兩盆花，一邊兒哼哼呀呀的唱戲的男人喊道。

  白校長聽到張小峰的聲音，立刻放下水壺，朝著身後看了過來。

  推了推眼鏡，見到這麽多人，白校長愣了愣。

  “孩子們都考的挺好的？”

  聽到張小峰這話，白校長瞬間又喜笑顏開的模樣，走到一旁，翻起了自己的那個破爛櫃子，從裏頭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張紙。

  “你看看。”

  遞給張小峰。

  張小峰接了過來，後邊的領導也把頭湊了過來。

  上麵密密麻麻寫著二十多個孩子的名字，第一的位置空著，應該是給尚文希留著的。

  尚文希從人群裏走出來，朝著白校長走了過去，扶著他坐下，二人聊了起來。

  而張小峰和小澤的目光全都停在了這張紙上。

  除了張小峰的眼中帶著欣慰，其餘所有人的臉上全是驚詫的神色，震撼，驚訝，訝異，難以置信，這是所有人的第一感覺。

  “杜小月688華夏人民大學”

  “章程659華夏中央大學”

  “郭磊653哈爾濱工業大學”

  “程仲650浙江大學”

  “關曉黥612北京影視大學”

  二十多個六百多分的孩子。

  幾個領導將目光在這個破破爛爛的危樓裏掃視了一圈。

  就這裏。

  除了二十多個六百多分的孩子，一個七百多分的省狀元。

  張小峰看著幾位領導的樣子，指了指一旁的白校長，將這位教師的經曆和這些領導詳細的講了一遍。

  領導呆滯住了。

  小澤站在一旁，愣愣的看著尚文希和那位頭發花白的老人，胸口堵住了什麽似的，有些上不來氣的感覺。

  幾位領導反應過來，直接離開了學校。

  尚文希在一旁看著他們離開，皺了皺眉頭，朝著張小峰問道“不會鬧大吧？”

  白校長這會兒也才從尚文希嘴裏知道，這些全是教育局的大官兒，心裏也有點兒打鼓。

  張小峰搖了搖頭。

  “這一天早該來的，已經遲了太久了。”

  尚文希聞言，鼻頭一酸，伸手拍了拍白校長的手。

  是，他太傻了。

  好好的省級優秀骨幹教師不當，非要去支教，非要去田間地頭把他們這些注定活在淤泥裏的孩子們抓出來，非要搬出自己畢生的積蓄去做什麽學校，如今他老了，真的老了。

  小澤轉頭走了出去，趴在欄杆上看著那群領導匆匆離去的背影，深吸了口氣，胸口的沉悶之感依舊未曾消除。

  時間偉大的人有很多，有些人如同烈日，普照眾生，有些人如同細流，潤物無聲。

  同樣偉大啊。

  是，同樣偉大。

  張小峰幾人坐著聊天，白校長也知道了尚文希是省狀元，對於這一天，他似乎早有預料，並沒有什麽驚訝的意思。

  尚文希有些愧疚的和白校長說了自己沒有報考清北。

  白校長笑著說道“人啊，活著不是為了向別人證明什麽，而是得給自己一個交代，自己這關過去了，日子就好過了，也就沒什麽遺憾了。”

  尚文希哭了。

  眼淚啪嗒啪嗒的朝著桌子上掉著，一點兒聲音都沒有，看的人心疼。

  很快，教育局的領導折返了回來，帶回來一位記者。

  這記者張小峰認識。

  曾經來采訪過他，問的問題極其專業，其餘的記者都給央視的麵子，盡可能的可著央視先來，他不這樣，他跟央視搶。

  後來張小峰跟陳東問過這個人。

  這才知道，他在記者圈子中的地位，央視都給給他幾分麵子。

  張小峰對他印象最深的還是采訪到最後，起身收拾設備的時候，他問這位記者為什麽和央視搶，他淡淡的說道“新聞麵前沒有權威，好新聞就是搶出來的，一家之言可能會誤導大眾，一人多麵才能減小新聞誤差，竭力達到準確。”

  這人現在好像是bbc特聘專家，不是掛個名頭，是真的每年都會派一群人來讓他帶著去采訪，類似於老師的職位。

  記者顯然認出了張小峰，很客氣的打了個招呼，沒有絲毫的架子。

  設備架好，白校長似乎有點兒緊張。

  尚文希在一旁看著，突然對張小峰說道“不一定是好事兒。”

  張小峰搖了搖頭。

  “帶完你們，白校長該退休了，但像你們這樣的孩子還有很多，總得有個盼頭啊。”

  尚文希不說話了。

  好的記者就是有這樣的工夫的。

  幾句話，如同拉家常，便讓你忘了鏡頭的存在，讓你忘了你是在采訪，毫無保留毫無顧忌，把你內心最深處的情緒給挖出來。

  采訪一直到傍晚時分才結束。

  結束後，領導非要拉著他們去吃飯，張小峰直接拒絕了。

  白校長也笑著謝了他們，說自己不去了。

  領導和記者離開了，張小峰則是帶著白校長回了家。

  這還是白校長第一次來，見到別墅，白校長有些拘束起來。

  進了屋子，玄女站在門口，顯然也是剛進來，見到一行人，她朝著一旁讓了讓，迅速的換好了鞋。

  老媽老爸今天是真的太高興了。

  一進屋子便有一股濃烈的香氣襲來。

  就連白校長都跟著咽了幾口口水。

  小澤以全省第二的成績報考了北大，這讓老兩口差點兒就喜極而泣。

  倆兒子都出息了。

  這種生活是他們之前做夢都不敢想的事兒。

  但是都成真了。

  老媽一遍做菜一遍和老爸嘟囔著“上輩子積德了，真的積德了，這輩子咱還多做好事兒，讓咱這倆兒子一輩子都健健康康順順利利的。”

  老爸隻顧著點頭。

  老爸老媽對白校長很熱情，雖然不知道這位老人是誰，但是看著老人的舉手投足，便覺得像是個讀書人，他們這些沒怎麽讀過書的，對讀書人都有一種天然的敬服。

  白校長最後那點兒別扭也在老爸的一杯酒裏消散的無影無蹤了。

  家裏大，房間足夠這些人睡下。

  張小峰和小澤準備去收拾兩間房出來給尚文希和校長住，卻見校長已經穿鞋準備離開了。

  “這麽晚了，就在這兒住一宿吧。”張小峰拉著校長說道。

  “不了，小鄒那臭小子見我沒回去肯定要擔心的。”

  張小峰聞言，無奈的笑了笑。

  “媽，把咱沒怎麽動過的菜打包一下吧，給小鄒帶回去。”

  這次白校長沒拒絕，隻是感激地笑了笑。

  老媽動作麻利，三兩下就把飯菜打包到保溫飯盒之中，又裝了滿滿一盒飯，裝到袋子裏，遞給了張小峰。

  “我送你們。”

  “你喝酒了。”尚文希在一旁說道。

  “沒事兒。”以張小峰如今的身體素質，喝酒跟喝水沒什麽區別。

  但是白校長堅持不讓。

  玄女歎了口氣“我來吧。”

  張小峰愣了愣，在他的印象中，除了是與自己有關的事兒，不然玄女是根本不會插手外人的事兒的，性格使然。

  但是這次

  老媽在一旁看著這一幕，朝著老爸擠了擠眼睛，眼裏全是笑意。

  “好。”張小峰朝著玄女笑了笑。

  小澤也朝著要跟上，張小峰直接拽了個帽子扣在了小澤的頭上，一行人出了門。

  給校長他們送到校門口，小鄒果然還沒走。

  張小峰下了車，扶著校長到了門口，交給了小鄒，又從車裏取出保溫飯盒，遞給了他。

  “那就交給你了啊，我們先走了。”

  小鄒看著張小峰，手裏拎著飯盒，第一次有了幾分不知所措的神情，似乎沒想到張小峰會和自己說話。

  拍了拍小鄒的肩膀，張小峰沒再說什麽，跟著玄女和小澤上了車。

  一路上小澤似乎都有些沉默。

  “報的啥專業？”張小峰坐在副駕駛上，突然對著小澤問道。

  他想了很久了，這會兒還是沒能忍住，問了出來。

  沉默片刻。

  “工商管理。”

  張小峰咧嘴，無聲的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