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怕是要等一等了。”

  君莫離淡淡開口，神情不慌不忙，似乎對龍椅上之人的憤怒絲毫不放在心上。

  張德水站在皇上身邊不知道抹了多少把汗，聽到說要等一等，整個人都敏感的繃緊了神經。

  忽然，外麵太監進來匆匆到了他身邊。

  耳語過後，額上的汗珠從臉龐滾落。

  “皇上……”

  “說！”皇上看了張德水一眼，聲音又冷了一層。

  “禦史和朝堂上的幾個言官都在外麵了，想要覲見皇上。”張德水低聲說道，果不其然下一瞬就看到皇上暴怒。

  “怎麽，他們也想跟著造反？”

  君莫離眉心蹙起，話在嘴邊又咽了下去。若是造反，也是他這個固壁自封，昏聵無道的父皇逼的。

  外麵求見的大臣許久沒聽到裏麵來通傳，索性在門外大聲呼喊，“臣等有要事求見聖上。”

  皇上坐回到椅子上，忽然視線落在君莫離身上。現在，他方才明白，君莫離口中的等一等是什麽意思。

  渾身忽然湧上一種無力感，比以前任何時候都要來的無力。

  “讓他們進來，朕倒要看看他們想說些什麽。”

  很快，幾個禦史大夫和朝堂言官走了進來，麵對聖駕以及那明顯的盛怒，平靜的行禮覲見。

  “臣等叩見聖上。”

  “何事？”

  皇上心中已然知道他們想說的是什麽，眼皮垂著，目光陰冷，卻絲毫都沒有放在這些人身上。

  禦龍殿內，熏香已經燃盡，卻沒人敢走動去換。

  皇後麵色依舊有些不好，像是很累很疲憊，還有些擔憂的樣子。

  清韻在皇後身邊感覺到，在後麵從衣袖裏握住她的手，給予對方安慰，也給自己力量。

  現在她不用再出頭，隻需要等著判決就好。她相信，最後的判決一定是會放薑堰出來的。

  一個沐嫣菀，定然敵不過這大殿上官員，和皇兄的壓力。

  大臣們聽到皇上的問話，撩開官服上前一步，道，“臣等聽聞大理寺卿被關入宗人府，卻是沒有任何的名目的。”

  皇上冷笑一聲，“朕想抓什麽人，難道還需要理由，需要你們同意？”

  “皇上，薑大人忠心耿耿兢兢業業，如此不明不白的關入大牢，難道不怕百官寒心，怕百姓寒心嗎？”

  皇上麵色沉冷，卻是盡顯疲憊，冷笑中肌肉向上，“朕現在還有百官，還有百姓嗎？”

  他的百官，早就是聽命於別人的官，他的百姓，整日裏歌頌的也是別人。

  這天下，早就已經不是他的天下了。所以，現在連他想要懲治個小小的大理寺卿，都會遭到官員諫言阻撓。

  大臣們愣了下，忽然跪下，齊聲道，“臣等都是大楚的官員，是聖上的官，為了聖上和大楚江山，請皇上收回成命。”

  皇上忽然猛地站起來，本想要滑落手邊的東西，但身子一滑，沒碰到還險些自己跌倒。

  “皇上……”

  張德水慌亂的上前去扶著，卻被一下掃開，眼看著皇上搖搖晃晃的走到了官員身邊。

  ‘砰’一腳踢在禦史大夫身上，接著又是兩腳三腳……

  身體虛乏的人，踢人自然是沒什麽力氣的。踢在身上也不覺得疼，但是那種侮辱，卻是烙在承受著的心裏。

  他們想不明白，曾經英明的君王，如何變成了今天這幅樣子。

  “滾，都給朕滾。”

  皇上搖搖晃晃，到君莫離麵前又是要一腳。

  君莫離站在那巋然不動，冷眼看著。

  終究那一腳也沒有踢在自己身上，皇上腳底一滑，原本就搖晃的身體，猛地砸在地上。

  摔在地上的那一刻眼睛還是睜著的，過了片刻，才緩緩的合上。

  空氣有一瞬間的沉寂，清韻第一個反應過來，叫著父皇飛奔過去。

  “父皇……”

  在清韻心中，就算現在如何的怨父皇，可心中還是不曾忘記父皇曾經對她的種種疼愛。

  兵荒馬亂中，皇上被抬到了內殿的床上。

  太醫匆忙而來，君莫離從禦龍殿離開。直接叫了程鷹來。

  “皇上的旨意……”

  程鷹有些為難。

  君莫離臉上沒有表情，隻淡淡道，“去吧。”

  莫名的，程鷹胸口湧起一股熱血，他拱手而去，現在，不管是誰的旨意已經不重要了。

  寢殿內，皇後和清韻都在。

  “皇上如何？”

  見太醫起身，皇後趕緊問道。太醫的神色，讓她心中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皇上……皇上……”

  清韻眸子紅著，著急問道，“父皇到底怎麽樣？”

  太醫抹了把汗，盡量平穩說道，“皇上的身體本就是虛弱不堪，這一次，怕是回天乏術了。”

  避重就輕，沒提到皇上是為何會暈倒。

  皇上這次，怕是過不了這一關了。總不能最後，傳出去，皇上是被晟王帶人給氣死的。

  皇後聽後沒站穩，身子往後退了下。

  清韻整個人也呆住了，她心中湧起悔意，不該這麽來逼迫父皇的！

  ……

  皇上病重，晟王中毒已經無礙的消息飛快傳開。

  最為震驚和慌亂的就屬君承武，他得到消息之後，匆忙換了蟒袍，是王爺禮製下該穿的，匆匆前往宮中。

  侍疾。

  此時，君莫離卻從宮中回到了王府。

  鳳涼玥一整天心中都七上八下，看到君莫離回來，終於鬆了一口氣，不過片刻之後又緊張問道，“薑堰怎麽樣了？”

  “已經從宗人府出來了。”君莫離站在鳳涼玥麵前，忽然有一種將她抱在懷裏的衝動。

  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

  “王爺怎麽了？薑堰救出來是好事，怎麽看起來這麽疲憊？”

  鳳涼玥有些擔心這樣的君莫離。

  半晌，她才聽到男人回音。

  “這一次，父皇怕是不行了。”

  君莫離聲音沉悶，這一次，是他最後一次將父皇氣的暈厥，再也站不起來。

  鳳涼玥眉心擰了下，早就沒了父子親情。皇上更是將君莫離當做敵人仇人對待，對於皇上如何，她心中一點波動都沒有。

  但，見君莫離這個樣子，她心中還是會難受。

  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像這樣，陪在他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