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把的光線映照下，褚國之仔細一看，見是一位骨瘦如柴的老者，腳步不緊不慢走上前來，一身藍色行衣，一頭半白短發和一把背上橫放的長劍，與之年齡成巨大反差的卻是提拔的腰杆和臉上異樣的精神麵貌。

  方仕走到了跟前，對馬中鶴冷道：“你先下去！”

  馬中鶴緊緊抓了下拳頭，好歹自己還是一位長老，方仕在眾弟子麵前跟自己下了相反的命令還當眾訓斥自己，實在太不給自己麵子，搞得現在下不了台，可轉念一看，自己手下帶的人似乎更願意聽方仕的，隻得沉了一口氣，應道：“是。”無奈的轉身退下。

  方仕見馬中鶴乖乖退回，轉而對褚國之一笑，江湖相見，兩手一合施禮拜道：“在下揚鏢派元老，方仕，不知小兄弟如何稱呼？”

  褚國之心下鬆了一口氣，如果不是方仕及時製止，恐怕在揚鏢派弟子衝進去之時，就會讓無名不得不現身迎戰，方仕的出現，又給任叔博和無名爭取了時間。然而，能夠壓下高傲的馬中鶴，這位眼前的老人來曆也一定不簡單，接下來自己的計劃到底能不能扛得住，到底能扛多久，他自己心中也沒有數，一切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褚國之應道：“在下褚國之，幸會！”

  方仕道：“小兄弟剛剛說的沒錯，‘一決定天命’乃是我揚鏢派自創派一來從未改變過的規矩，這規矩不止從前不變，將來也不會變。隻是，江湖難免會有一些誤會，我想小兄弟一定能理解剛剛我派的這些舉動。”

  褚國之不爽道：“你們怎麽說一套做一套的，幸好方才沒有衝進去，否則將我家莊主吵醒了，我要跟你們沒完！”

  方仕冷道：“錯歸錯，我揚鏢派敢做敢認，但我派也不是什麽小幫小派，豈是他人說鬧便可以鬧的！”

  方仕話裏夾雜著先禮後兵的深意，褚國之假裝不耐煩道：“行！我也敬重揚鏢派的眾位俠士，既然如此，我大可當做一些沒發生，隻是今夜在下已經被貴派弄得極其不爽，若無他事，輕容在下回去休息！眾位也請回吧！”說著轉身急著回去。

  褚國之才走了兩步，身後襲來一陣風，聽得“砰”的一道關門聲，方仕已經站在了自己跟前，攔在了大門前。

  褚國之怒道：“要如何？出爾反爾麽？”

  方仕微笑道：“恐怕出爾反爾的是小兄弟吧，你方才不是說了‘一決定天命’嗎？此時怎麽轉身就忘得一幹二淨了？”

  褚國之平息了怒火，冷道：“好！我有言在先，你們揚鏢派有揚鏢派的規矩，我褚氏莊園也有褚氏莊園的規矩！”

  方仕道：“小兄弟請講，我洗耳恭聽。”

  褚國之道：“在下施一技巧，若你們中有一人能現場學得來，我便大開府門，如何？”

  方仕道：“小兄弟所言是何技巧？”

  褚國之道：“這與貴派的‘一決定天命’

  如出一轍，按規矩，你得先回答在下是答應或不答應？”

  方仕幹脆的回道：“答應！”

  褚國之道：“那咱有言在先，雙方協定，就是貴派如果有人能現場學得來，我就不再攔住，可若是貴派無人能現場學的來的話，又該當如何？”

  方仕道：“如果我們無能能現場學得來，我們便即刻離開牧莊！”

  褚國之道：“注意，給貴派的機會隻有一次！”

  方仕道：“我揚鏢派的規矩又何嚐不是一次！”

  褚國之道：“好！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既然如此，閣下便隨我來。”

  褚國之說罷，轉身下了大門的階梯，方仕緊隨其後，到了莊園門前的廣場上，穿過了揚鏢派人群，來到了廣場的另一側，那裏燈火昏暗，地麵上有序的排著幾個木頭樁，是專門用來栓馬的。揚鏢派眾人好奇，也都靠攏了過來瞧個究竟，現場一片亮堂。

  褚國之在木樁前麵站住，對方仕道：“請眾位聽清楚了！我說的技巧便是蒙住自己的雙眼，僅憑最後的那一幕腦中印象，用四支釘子將隨後拋出去的四個紙片依次打在四根木樁的上方一寸之處！”說著看了一眼眾人，見大家睜著大眼盯著自己，便補充道：“還請在場的揚鏢派眾大俠都看好了！在下隻演示一遍！演示過之後，接招的，便是眾位！”

  方仕道：“我已明了，小兄弟開始吧！”

  褚國之點了點頭，他知道揚鏢派的這個規矩，也預料到可能會需要用對方的“一決定天命”這種辦法來拖延時間，手上早有準備，向前走了幾步，站在了其中的四根木樁的中間，麵向最近的木樁距離大約十五米遠站定，然後從兜裏取出一張方塊黑布，將黑布沿著對角折了起來，形成了一根長布條，再將布條綁在了頭上，把雙眼完全蒙住，張口對方仕說道：“方大俠對在下的蒙眼布有何疑慮？”

  方仕道：“我相信這塊布已經遮蔽了小兄弟的雙眼了！”

  褚國之點點頭，又從兜裏拿出一張巴掌大的紙張，按照田字型把紙片撕成四瓣，把紙片放在了左手的掌心出，右手再從兜裏取出四根釘子，放在右手的掌心攤開給眾人看，隻見隻是普通的訂做家具時會用到的釘子，一頭尖，一頭有帽。

  隻見褚國之平息了心情，待呼吸也穩定了之後，左手熟練的將紙片縱向排開，接著猛然抬手一拋，四張紙片撒向夜空，在他的頭頂上無毫無規則又搖擺不定的緩慢下落，緊接著雙腳一邁，右手大拇指一捏，夾出一根釘子，手臂一揮，“森”的一道微響，一根釘子飛出，正好刺穿其中一張紙片，在一瞬間裏，釘帽卡住了紙片，帶著紙片打在了木樁的上方一寸之處，然後陸續的又發出了第二支、第三隻和第四支釘子，分別打在了第二根、第三根和第四根木樁的上方一寸之處。

  完畢，褚國之摘下了黑布條。

  揚鏢眾人看傻了眼，借著火光，他們都

  清清楚楚的看到褚國之將四根釘子準確的打在了每一個該打在的位置，絲毫沒有偏差。

  能夠玩出如此花樣的人世上應當不多，方仕頓時對眼前的年輕人另眼相看，忍不住點頭讚許，他也好奇揚鏢派中是否也有如此身手的弟子，便向身後的眾位弟子問道：“眾位剛剛可都聽得明白也看得明白，現在我想問問，我揚鏢派的弟子中，可有的一名敢站出來試一試的！”

  揚鏢派眾人議論紛紛，蒙著雙眼，就代表著發釘之人必須具備一眼留心的功力，而實際上是即便一眼能夠牢牢記住全部事物，現實中自己的雙腳、站姿、手勢甚至是方向感稍有微妙的偏差都會造成失之毫厘差之千裏的結果；拋出紙片，還是用手撕扯出來的完全不同的四張紙片，且不論每張紙片因為形狀不一所造成的下落速度不同，跟何況還要算上可能出現的風速變化和濕度變化所形成的變數，沒有精確的心術計算，不能可擊得中無規則下落的紙片；依次打在四根木樁的上方一寸之處，首先要確保沒發出的釘子都能打在木樁的上方一寸之處，其次還要算出紙張下落的位置的時間正好與釘子發射的直線的時間是同一個時間。這三個條件，缺失其中一個都無法完成，且最關鍵還是隻能有一次機會。對於揚鏢派的眾位弟子來說，這已經遠遠的超出了他們的能力範圍。

  原本還討論得沸沸揚揚的揚鏢派眾人，才過一會兒便都沉默了下來。

  方仕見眾弟子沒有一人敢站出來，心情變得低沉起來，對在場最有資曆的馬中鶴問道：“大夥都不敢說話，你作為我派現任之長老，是否該表率一下？”

  馬中鶴難得的低著頭，歎了一口氣，輕聲的向方仕回道：“元老，這不是敢不敢站出來一試的問題，而是能不能站出來一試的問題，咱們隻有一次機會呀！對方的完成條件過於刁鑽，每一條都不是一朝一夕便可以辦得到的，現在要求現學現賣，這叫我們如何接招呀！”

  方仕罵道：“如此說來，你們還真的是丟了我派的臉麵，這把對決，就如此輕易的認輸了！”

  馬中鶴回道：“可是，趕鴨子上架，還不是與認輸結果一樣！”

  方仕向揚鏢派眾弟子詢問之意不在於要找出有沒有人具備褚國之同樣的能力，而是要看揚鏢派是否有骨氣的人能夠在大家說不出話的時候勇敢的站出來，去一力承擔可以預見得到的後果。結果，眼前的一百多號揚鏢派弟子，沒有一人敢站出來。

  方仕無法掩飾心中的失落，忍不住歎了一口氣，轉而對褚國之誇讚道：“想不到小兄弟年紀輕輕，就能有如此厲害的身手，真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夠有機會做我的徒弟呀！”

  褚國之冷道：“很可惜，在下已有師父！方大俠如此感慨，怕是嫌揚鏢派的弟子不夠優秀麽？”

  方仕問道：“我猜，你師父是無名吧？”

  褚國之道：“若是無名之徒，豈能教的出有名之招！方大俠又何必套在下的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