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

  冰冷的笑聲在蟲鳴不止的六月天裏，顯得冷徹心骨。

  反正聽到這笑聲後吳秋山的心就撲通撲通猛跳，完全沒有規律，聽著讓人心浮氣躁。

  “你……你笑什麽？”冷著眼看著此刻異常的大娃，李豔梅心跳加速，有些不受控製，眼神也有些發飄，喉嚨有些幹澀，連說話都不太齊整了。

  “大娃，你要幹嘛——”見大娃竟然抬步往自己這邊走，李豔梅嚇得差點兒沒喘不過氣來昏過去，翻了幾次白眼卻沒能昏過去，那種滋味也是難以與人言說。

  逐漸回神的吳秋山三兩步走過來擋住了陸繁，瞪著眼睛惡聲惡氣的道：“死小子站住，不許再靠近我們。”

  “怎麽，你連你原配亡妻的墳都能扒，現在會怕我靠近你們？”眼裏滿是嘲諷，嘴角略彎，語調輕輕，在黑夜裏卻多了一絲詭異。

  不爭氣的咽了口口水，身體忍不住也哆嗦了一下，好在迅速鎮定下來，“不管如何老子也是你爹，親爹，再不承認，你骨子裏留著的也都是我的血，怎麽，現在難不成你還想殺你的親生父親？”

  “剛才不是你想殺我嗎？”陸繁毫不留情的直接反問。

  “……殺人犯法，你當老子傻？”結果這一次吳秋山反應特別快，瞪眼馬上就反駁了回去。

  “哦？”似笑非笑的挑眉，“那這麽說剛才你對我沒有殺心？沒有想著威脅我不成就殺了我？”

  “……你別聽他胡言亂語，這孩子已經不是曾經的大娃了，想一想我們之前的計劃，別跟他廢話浪費時間。”身後，李豔梅伸手戳了戳丈夫的後背，低聲說了句。

  本來還想著如何說話的吳秋山頓時停止了腰杆，看向不遠處的孩子心頭卻非常不爽，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服料子，還有身邊妻子的，還有家裏幾個孩子的，倒是這個從來不被他放在眼裏的賤種，突然穿上了上乘的綢緞，而且這些天他觀察過，還有吳芳芳也說過，臭小子如今日子過得跟地主家公子一樣了。

  “大娃，我是你親爹，當初你病的那麽厲害，家裏的情況你也知道，帶你回去肯定活不了，爹娘也是為了你好啊，你看，你現在吃穿不愁簡直掉進了油罐罐，別人求都求不來的好日子，你這麽走運撞上了……”吳秋山開始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所以，論斤賣了我你們得了銀子，我還得感激你們救我一命了？”眼前浮現出曾經在吳家的一幕幕，漏風的草棚，冬天刺骨的冷風，那漆黑不知道年月的破爛薄被，還有永遠吃不飽的餿飯剩菜，做不完的家務農活……

  “你這死孩子說這麽難聽做什麽，我們也是為你好啊，你看你現在活蹦亂跳，每日吃得飽睡得好還有書讀，再看看你身上這衣服，別說你弟妹，就是我和你娘，都沒穿過，連摸都沒摸過的。”聽了兒子的話吳秋山多少還是有些不自在的，可銀子占了上風，讓他努力壓著異樣繼續說。

  “不用廢話了，你們說的，我一件都不會幫你。”

  吳秋山瞪圓了眼睛，敢情說這麽多，不管一點兒用啊。

  “你這孩子怎麽這麽不聽話呢，我們都是為你好。”李豔梅聽了也急了，大好的機會啊，可不能錯過了，要知道那陸家這麽有錢，當初怎麽也不能那麽點銀子就把人給賣了啊。

  “不用打著為我好的旗號招搖撞騙，你們的心思我清楚得很，兩個都是無利不起早的類型，別跟我說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我不聽。”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本就沒對吳秋山報絲毫希望，所以此刻陸繁也一點兒不失望。

  倒是吳秋山和李豔梅聽了這話氣得夠嗆。

  “你真的誤會你爹了大娃——”

  “不叫短命娃了？”聽到李豔梅的話，陸繁反嘴特別快。

  李豔梅聽著這話被噎得個半死。

  “……你爹這破脾氣你也是知道的，到時候別真回去就交人扒了你母親的墳。”

  可這話對陸繁是真的沒絲毫作用了，他直接就道：“我從小在打罵磨難中長大，母親什麽樣早就忘記了，況且那是嫁進來的女人，生死都是吳秋山的人，如今扒墳吳秋山決定就行啊，你們隨意。”說完就走。

  “陸——繁——”這一次李豔梅的賢惠溫柔再也裝不下去了，聲音猛地拔高，直接喊出了到了陸家後大娃的名字。

  語調裏帶著一股森冷，絕對的威脅，繼續開口，“你再往前走，明日你爹就會找人上門找你麻煩，不斷找你麻煩，我看到時候陸家是否容得下一個麻煩不斷的小孩子。”

  “嗬嗬，我是從鬼門關走過一趟的人了，如今能回來已是萬幸，就算接下來死了也知足了，至少我知道了飽餐一頓的感覺，睡過軟乎乎暖烘烘的被窩，穿過保暖又精致的衣衫，嚐過了人間美味，體驗到了親人的關心和照顧……就是下一刻死了，我也知足了。”陸繁一字一句特別堅定和平靜。

  進入吳秋山和李豔梅的耳朵裏，兩個人卻是大受刺激。

  可刺激似乎還不夠，陸繁的聲音繼續說道：“但我死前，也會拉著你們一家人陪葬。”

  “你要死就死，憑什麽拉上我們。”本來氣勢洶洶的李豔梅一下子焉了，實在是這個時候的陸繁身上的氣勢太可怕，那雙眼睛在暗夜裏落在她身上，竟是讓她忍不住直哆嗦，仿佛下一刻就會被陸繁弄死，太可怕了。

  低低的笑聲壓抑的從喉嚨而出，緊接著陸繁的聲音繼續響起，“你一直提醒我你們是我爹和繼母啊，還有家裏的弟妹，我們一家人，走哪兒當然都要整整齊齊才對啊。”

  緊接著露出雪白又整齊的牙齒，朝著夫妻倆笑得古怪非常，語調變低近乎呢喃：“你們說，我是不是特別好，走哪兒都不忘帶著自己的親人呢，我可真是爹的親兒子，對吧。”

  夜晚的風逐漸越吹越大，吹得林間樹葉雜草呼啦啦作響，卻也給這詭異的氣氛更增添了幾分恐懼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