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鄭乾家裏接染兒，按照經驗，兩地之間走路隻需要半個時辰就能到，結果潘陽硬是走了兩個時辰。

  中元節前，路上準備買花燈的人實在太多了，到處都是擺放鮮花、禮品和燈籠，有的店鋪貨品打折，排起隊的長龍能把路口堵得裏三層外三層。

  憑一身老肉生擠硬靠，好不容易擠到鄭乾家。

  “鄭乾，在家嗎？準備好東西，咱們帶染兒逛街去。”

  一下子拉開木板門。

  潘陽堵在門口，身材把兩人寬的大門堵得嚴嚴實實。

  鄭乾家剛進門就是灶台，染兒正拚命往嘴裏塞帶大芝麻的紅糖大豆包。

  一看見進來了個虎背熊腰、身高八尺的怪物，像個小山一樣杵在眼前。染兒嘴裏塞滿了包子，再定睛一認，倉鼠一樣鼓囊的腮幫子僵住，小眼珠圓瞪。喉嚨把糖豆包用力咽了兩下，兩眼被噎得泛白，胖胖的身子直接向後倒去，硬邦邦地倒在地上。

  潘陽把她腳提溜起來，腦袋向下，懟了幾次，最後顛出來個紅米團子。

  “潘長史，你來了。”

  鄭乾出來打招呼，態度已恭謹了很多。

  “叫我名字，咱倆不用稱呼職位。開元府加急的委任狀你看了吧，你會暫時帶領不良帥，協助我工作。”潘陽說。

  “收到命令了。但還有件事，昨晚我回來以後，花滿樓才派人來送了一封信。說是邀請咱倆去吃飯。”

  “吃什麽？”

  潘陽打開粉紅色的帖子，展開信紙，看見上麵寫的是：

  花滿樓月光宴邀請函，誠邀的對象鄭乾、潘公子兩個人。

  “見字如晤，秦淮一別，花開待君重逢。誠邀新任潘公子、不良帥鄭乾，於某月某日中元節前，到花滿樓月光宴小酌。”

  “邀請我幹什麽，對了，你是不是想幫人家贖身？”

  鄭乾踟躕不答。

  “你上次是不是偷摸答應幫人家贖身了？”潘陽又問。

  鄭乾臉都紅了，用力說：“沒答應，就是提了一嘴。”

  染兒在一邊吃胡餅，聚精會神地聽，眼珠子鼓了起來。

  “大人說話，小孩一邊兒去。”潘陽打開門，一屁股把她蹭出去，又把門關上。

  “鄭乾，你要是想贖身，直接說話。錢我替你出，三千兩，五千兩都不是問題。有人敢說你閑話，我先揍他全家。但你若是猶豫，我勸你還要把此事想好。”

  鄭乾眉頭皺成了川形，陷入了強烈的糾結中。

  好半天後，他歎了口氣：“算了，不是一路人，不進一家門，我們之間有緣無分。”

  潘陽緊繃的肩膀終於鬆弛了下來。

  鄭乾是個老實人，這大概是他從小到大，做的最艱難的決定。

  人難的，不是戰勝，而是放棄。

  歐麗絲跟鄭乾根本就不是一種類型的人，既不匹配，也不互補，以後的變數太大。鄭乾又是個慢性子、死心眼，假如花了錢娶回來，說不定以後的日子會怎麽樣。

  “決定了就不要改，你要是著實喜歡。晚上我和你去探探人家的口風，她要是過日子的人，我出錢給她贖身安排個女紅繡花的工作，船娘敢不同意，我就讓花船開不成。她要是肯幹，看過兩三年是不是個踏實人，再娶也不遲。要是見慣富貴，喜歡隨波逐流的，放棄了也罷。”

  潘陽說。

  鄭乾也認可的確是這個理，不過日子的女人不要也罷。

  “兄弟，謝謝你。”

  鄭乾由衷地說。

  潘陽擺擺手，開門把染兒放進來，讓兩人收拾收拾取出買燈。

  街上熙熙攘攘，潘陽四處挑選喜歡的花燈。

  路上，鄭乾去肉鋪買豬尾巴。

  染兒被潘陽遛豬一樣牽著，突然回頭，朝他大翻白眼。

  “公子，你變了！”

  “恩，你看出來了？”潘陽邊走邊看請柬，活動了下胳膊：“我知道我的鍛煉方式不太對，你給我點時間，容我想想辦法減肥……”

  “公子！你竟然去青樓！”染兒一頓足，表情如喪考妣。

  “…..什麽！！”

  染兒：“公子討不到老婆心急，染兒知道，但老爺臨死前，吩咐過您不可賭博、不可嫖妓、不可入黑幫，他老人家屍骨未寒，您竟然就跑到花滿樓上了？”

  潘陽怕帶壞孩子，連忙搖頭：“不是不是…..你還小不懂，習武之人的事兒怎麽能叫……”

  “公子竟去青樓。”我要去老爺墳前說道說道，說公子變壞了，墮落了！”

  潘陽無語，他有心解釋清楚，但染兒還是個一百多斤的孩子，有些事說的不能太細。

  他隻好在路上，又給染兒買了六根雞腿對付對付。

  路上來回的少婦少女，雲鬢紅妝，儼然唐女妝容。

  青春年少，麵容姣好，都是大家閨秀，可是當潘陽路過，卻一個個都對他指指點點。

  好像人群裏突然竄進來一頭站立行走的豬。

  要是在前世，肌肉男當然有很多女孩子趨之若鶩。在異世界，男人對女人的審美很寬泛，但女人對男人則相當單一，好聽點說，她們喜歡魏晉風骨，不好聽的說，這群傻娘們就喜歡小鮮肉。

  比魏晉那群人更秀氣，比前世更半男不女的男人，越會受到女性追捧。原因很有可能是修煉氣功能讓人身輕如燕、皮膚光澤，煉氣士又是名門門閥、世家貴族，至少不缺錢的象征。

  肌肉大的人，又會跟粗魯、野蠻，沒有情調和才華掛鉤。

  女人們習慣了白衣飄飄、一劍飛仙的男人，而把肌肉男當成醜八怪。

  總之，這個時代肌肉塊兒大的男人，很難收獲跟顏值有關的愛情。

  “這些愚蠢的女人！”

  今夜，就是中元燈節了。

  在一些典籍裏，認為“七”是一個變化的數字，是複生之數。在這個朝代，百姓對中元節的重視，僅次於新年。在這一天，無論貧富貴賤，大家一起祭祖、放河燈、祀亡魂、焚紙錠、祭祀土地。

  中元節象征豐收，成熟之後便是凋敝。從地理上說，這幾天晝長變短，夜長增多。酷暑轉陰冷，乃陽消陰長。

  所以，中元節既是人節，也是鬼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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