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陽王看了下遠處天空，眉頭緊皺：“天色已經挺晚，我們帶著這麽多人另尋住處並不容易。”

  新雲村被往來客商選做中轉，正是因為距離合適範圍內就此一處。

  “除非往回走，否則短時間找不到借宿的地方。”卜月兒點點頭，也覺得再走不明智。

  她有修為傍身，並不懼村子詭異。

  唯有秦塵，因為係統任務，已經知曉這個叫新雲的村子已無活物。

  “還是謹慎一些，一起進去顯然不妥。”秦塵道。

  三人商討一陣，決定由冉陽王在村外看守齊丹堂武者，秦塵和卜月兒入內一探究竟。

  兩人往村口走去，雀鳥、窮奇、貔貅都在身邊。

  由於要駐留，畢方收在禦獸袋。

  秦塵又仔細檢查了一遍腦海中的任務提示。

  密契兩字引起他注意，卜月兒曾用過這詞。

  “月兒，你說的密契儀式是指什麽？”秦塵直接了當問道。

  卜月兒略沉吟，想了一下如何解釋：

  “密契儀式是一種利用天地運行缺漏，引發天地反應的手段。”

  “天地包容萬物，以其自身規則運行。春夏秋冬四季交替，日出於東而落於西，魚遊於水鳥飛於天，人餓了要吃飯，這些都是天地規則。”

  “密契是利用‘例外’來達成相應結果。”

  “比如伴生靈獸，本需自幼相隨以生親近，日夜相伴而心靈相通，生死相依終成羈絆，這是遵循天地規則之法。”

  說到此處卜月兒取出翼蛇，給秦塵看，繼續道：

  “密契則不然。以茹陽為例，隻要知道此獸火相符印，能仿翼蛇鳴音，配之火屬無形之力，就能臨時與它精神相通，借此以些許誘惑作交換條件，提出相伴相隨要求。靈獸通常單純，很容易締結契約，一旦密契完成，如同羈絆。”

  翼蛇茹陽已漸漸恢複活力，隻是因主人死亡，契約消失而暫時頻繁困頓，所以卜月兒之前將它收在禦獸袋中。

  就是利用規則漏洞，用別的辦法走捷徑咯。

  秦塵心中了然，於是點點頭，但還是無法和目前情境聯係到一起。

  說話間兩人離村子更近了，他指指前方村口：

  “那這個村子的大型密契儀式又是如何？”

  卜月兒早料到秦塵會這麽問，張口回答：

  “天地包容萬物，密契則包羅萬象。大致儀式相通，一定有特殊符印、符文指向契約目標，約定之詞以開始儀式，花費相應耗材以達成密契。”

  有對方身份證，語言相通好忽悠，花點錢做個包裝……

  這……似乎是騙對方簽什麽黑合同？

  怎麽有點像某種借貸……秦塵思維發散，換種形式讓自己便於理解。

  卜月兒沒理他，繼續說：

  “小儀式如針對靈獸，知其符印，能言其語或者屬相相通，不過是耗費點無形之力和誘騙好處，就能達成。

  大儀式可針對一地，知其傳承，能言能書此地語言文字，耗費之物因事而異，可大至活祭，小至磕個頭。

  密契之所以稱之為密，就是缺漏少而不可廣傳。符印符文，甚至語言文字、所需之物，都秘而不宣。很多密教、密派都視之為寶。”

  卜月兒說到這裏停了一下，似乎有些黯然，她停下腳步。

  村口已在眼前。

  她似是自言自語，但每一句都讓秦塵能聽見：

  “所契越大越難，天地最是難。有時天地喜，一片靈地，有時天地厭，則成棄地。”

  秦塵正在消化關於密契的內容，沒注意卜月兒最後那句話，一步跨入村子。

  一種難以言喻的感受自心底泛起。

  就像第一次進學校，第一次入社會，第一次被逼當眾發言。

  學渣秦塵有過很多印象極差的第一次。

  每個人都會有類似感受。

  開朗者第一次麵對孤獨，自樂者第一次被迫聚眾。

  喜歡什麽，就會有討厭的對立麵。

  但棄地不同，能激發每一個人內心厭惡之情。

  就如此刻。

  卜月兒跟著踏入村子，往兩旁矮房看去，搖搖頭道：

  “人乃天地之屬，一入則生厭，秦塵，這裏已是棄地。”

  聽到卜月兒的話，他明白棄地一詞。

  “所以不是有人故意去除罡氣和無形之力，這是密契儀式比較糟糕的副作用？”

  秦塵思索一會兒，嚐試理解著詢問。

  村子裏異常安靜，連蟲鳴聲也沒有。

  卜月兒的聲音清晰傳入他的耳中：

  “天厭地棄而已，武者罡氣和參玄無形，都是天地的一部分。”

  這聲音猶如說了一個世紀般久。

  秦塵的思維越聽越昏沉，理解話語又過了一個世紀。

  時間已近傍晚，小村漸漸昏暗。

  秦塵的麵容在黯淡中逐漸被同化。

  身邊的窮奇、懷中的小獸，身後的卜月兒和思思，都一同消失。

  一家家村民矮房中，似乎有許多歎息聲。

  歎息聲越來越響，隻字片語傳出。

  “為什麽他還要回來？”

  “我們為什麽不能離開？”

  “再也離開不了……”

  就在秦塵要徹底陷入黑暗的呢喃聲中時。

  檢測到宿主被陣法影響，主觀意願呈現負值。

  檢測到宿主陷入極深屬相，屬相判斷為暗。

  玄君道履自主激活。

  秦塵感覺自己就是這周身一切的源頭。

  無奈、恐懼、絕望。

  人間不值得。

  活一世為什麽？終究一場戲。

  不過一夢境。

  愛恨情仇，道遍人事。

  柴米油鹽，數盡日常。

  何苦呢？

  何必呢？

  不如沉淪，不如放棄，不如消失……

  恭喜宿主，成功溝通無形，與世間之暗屬親密度+10。

  腦海裏的係統提示將秦塵一把拉回現實。

  這次冷汗淋身。

  周圍一切光景逐一恢複。

  卜月兒的聲音才傳入耳中：

  “……武者罡氣和參玄無形，都是天地的一部分。”

  秦塵聞聲尋人。

  還好，見到了熟悉的身影。

  她還在。

  貔貅、窮奇、思思也都在。

  之前那種與世隔絕的孤寂感，無人能言的虛無感，都隨之消散。

  卜月兒察覺到秦塵的不對勁，有些關心地問：

  “怎麽了？”

  簡簡單單三個字。

  聽著隨風而來的話語，秦塵終於確認回到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