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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帝既要陪昭嫆去禦花園賞梅，昭嫆自然是沒借口的拒絕的，何況太後才剛剛疑心帝後失和。若在這個時候，她跟康熙帝同時外出賞梅，想來也足矣消弭太後心中的疑竇了。

  想到這點，昭嫆便欣然點頭了。

  今冬料峭，昭嫆特意揣了個十分暖煦的貂皮手捂子，腳踩積雪吱呀呀作響，看著滿樹紅梅如雲，心情總算稍稍紓解了些。

  往年這個時候，玄燁也會陪她一起來賞梅。

  想到此，昭嫆心中不免有些惆悵，如今陪在她身邊的，隻是玄燁的一個驅殼，而這幅驅殼裏占據著的是康熙的皇帝。

  “皇後喜歡梅花？”康熙帝清潤的嗓音在昭嫆耳畔響起，這個聲音與玄燁別無二致，隻是語氣帶著幾分威嚴，不似玄燁那樣溫吞柔和。

  昭嫆幽幽道：“還好吧，主要是冬日裏，想賞看別的也沒有。”倒是濡兒那丫頭，才是真真喜歡極了梅花。

  “對了。”昭嫆側身抬頭看著康熙帝，看著那張原本屬於玄燁的容顏，道：“明日初二，是尋常人家女兒回娘家的日子，濡兒和幾位公主都會來坤寧宮赴宴。”

  康熙帝淡淡道：“放心吧，這種場合，朕自然不會缺席。”說著，康熙帝又掃了昭嫆一眼：“朕還聽說，撫蒙的榮憲、端靜、恪靖、純愨、溫恪全都回來了？”

  昭嫆點頭：“是啊，既然要回京過年，自然是不能厚此薄彼的。”這五位公主全都是玄燁的親生女兒，再外加養女純禧，六位公主全都回來了。

  “朕還聽說，這是皇後你的意思。”康熙帝徐徐道。

  昭嫆輕輕一歎，伸手撫摸著那淩雪而開的梅花單薄的花瓣，露出幾分憐惜之色：“公主們遠嫁諸部，自此與生母遠隔千裏，著實可憐。召公主們進京，也好叫她們漫長的歲月裏有些盼頭。而且，愈是如此加恩公主們，亦是對蒙古諸部的看重。”

  康熙帝沉默了少卿，“嗯，這話……還算有些道理。”……這個瓜爾佳氏，竟是個賢後？

  一下子，彼此陷入了沉寂中。

  一時間，隻聞梅上積雪被風吹得簌簌落下的聲音。

  然後便見一個虎頭虎腦的孩子撒丫子直奔而來，一頭撲在了康熙帝身上，“汗阿瑪！”

  康熙帝一怔，這孩子是……

  來的正是小禝兒無疑，小禝兒的小臉蛋被冷風吹得紅彤彤的，活像是擦了胭脂，小禝兒仰頭道：“汗阿瑪，兒子聽說，您跟額娘鬧別扭了？”

  康熙帝淡淡問：“你聽誰說的？”

  小禝兒腦袋一歪，道：“是皇瑪嬤說的！”

  昭嫆暗暗歎了口氣，現在這個可不是你汗阿瑪，昭嫆趕忙招了招手：“禝兒，過來。”

  “哦！”小禝兒倒是怪，笑嘻嘻又撲進了昭嫆懷裏。

  康熙帝這才明白，原來這是十九阿哥胤禝，是“他”最小的兒子，細細一端詳，眉眼間的確的確很像他，嘴唇和下巴又頗像瓜爾佳氏。

  康熙帝早已不記得自己的第十九子胤禝是什麽模樣，那孩子是庶妃高氏所出，記憶裏一直都是病怏怏的，不滿三歲便殤了，兒子死多了，康熙帝心中掀不起一絲波瀾，但瞧著眼前這個胤禝虎頭虎腦，長得可人又壯實，心中多少還是覺得有些欣慰的。

  昭嫆伸出熱乎乎的雙手捧著小禝兒冰涼的臉蛋，“你就不會慢點走路？還有，你的帽子哪兒去了？”

  “帽子？”小禝兒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小腦袋，不由嘿嘿笑了，“肯定落在皇瑪嬤那裏了。”

  這丟三落四的性子，什麽時候能改改呀？

  昭嫆露出幾分無奈之色。

  小禝兒卻笑嘻嘻的，一臉渾不在意，他轉頭笑嘻嘻看著康熙帝：“汗阿瑪，額娘是最好哄的，您多哄哄她，她就不跟您鬧別扭了！”

  昭嫆老臉嗖的一黑，瞬間一巴掌便呼在小禝兒的小腦袋上。

  啪，清脆響亮。

  “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我的事兒，你不許插嘴！”康熙帝的事兒，昭嫆不想讓任何一個孩子摻和進來。

  小禝兒頓時癟了包子臉，“額娘好凶，你再這麽下去，仔細汗阿瑪不要你了！”

  小禝兒不過是嘴賤的一句話，卻叫昭嫆心頭一陣鈍痛，玄燁……會不要她了嗎？昭嫆咬了咬嘴唇，紅著眼睛怒瞪了小禝兒一眼，這個小兔崽子！

  小禝兒見到自己的額娘如此可怖的模樣，嚇得渾身一哆嗦，如一隻泥鰍一般，身子一扭，便蹭得撤開，遊魚般躲到了康熙帝身後。

  康熙帝神色一怔，看著可憐蟲似的躲在自己身後的孩子，不由笑了笑，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狀況的。胤禧和胤祜雖然也是活潑可人的孩子，卻不曾這般頑皮。

  康熙帝伸手摸了摸禝兒那被昭嫆打紅了的腦門，便笑著道：“好了，隻是小孩子調皮而已，沒什麽大不了。”

  小禝兒卻高興極了，扭著屁股撒嬌：“汗阿瑪最好了！禝兒最喜歡汗阿瑪了！”

  康熙帝一瞬間笑得眉眼都彎了，他的幾個幼子在他麵前都是乖巧安靜、言語都十分規矩恭敬，著實叫他生不出太多憐愛之意。

  康熙帝當然曉得，那些規矩都是孩子的生母或者養母諄諄教導出來的，生怕在他麵前失了規矩。然而身為人父，又是個年老的父親，便愈發渴望能有這麽一個活潑得有點頑皮，嘴甜又愛撒嬌的孩子。

  小禝兒不經意的舉動，竟把康熙帝一顆心給暖化了。

  小禝兒努嘴道：“汗阿瑪，我餓了！想想吃蟹粉獅子頭！”

  康熙帝笑著頷首，“好，那就去……你額娘那兒用晚膳吧。”康熙帝看了看那西斜的太陽，已經是傍晚了呢。

  昭嫆一愣，去她那兒用晚膳？

  嗯，也好。這樣一來，便的確是做足了夫妻恩愛的表象了。康熙帝如此配合，昭嫆欣然點頭。

  昭嫆的笑靨上灑滿了金紅的陽光，那陽光透過叢叢密密的梅樹枝椏投射過來，宛若灑了一層細碎的鎏金。昭嫆這一刻的笑容，或許不是最美的，卻透著異樣的溫婉嫻靜。

  康熙帝心中仿佛是被什麽東西撞擊了一下一般，甚至在這一瞬，他萌生了一個錯覺，這瓜爾佳氏……或許真的是個不錯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