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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漸漸的，天有些涼了。

  兩歲半的小禝兒胃口見漲，胖乎乎的小手握著一隻銀勺，舀起一隻軟溜丸子，塞進小嘴裏歡快咀嚼。那肉丸子荔枝般大，登時便在小禝兒的腮幫子處撐起一個股囔囔的包，這幅模樣真真是像極了貪吃的倉鼠。

  小孩子腸胃消化弱，可偏偏小禝兒又愛吃肉，因此昭嫆小廚房用半大小牛的軟嫩肩胛肉，剁成細細的肉餡，製成牛肉軟溜丸子。這東西好咬不廢牙，相對好克化一些。

  饒是如此，昭嫆還是不敢給小禝兒吃太多，見他一口一個，已經幹掉了小半盤子軟溜丸子。昭嫆忙咳嗽了兩聲，旁邊太監立刻上前，便將軟溜丸子給扯了下去。

  小禝兒的包子臉癟了，“額娘……”

  昭嫆笑著夾了一塊清炒的大葉芹給他：“別光吃肉，吃點菜。”

  小禝兒看著綠菜，嘴巴撅得都能掛醬油瓶了。

  這個小東西，妥妥的肉食主義者，真不是吃素的。

  昭嫆拉下臉道：“吃掉！不許挑食！”

  “額娘，我要吃肉！”小禝兒鼓了鼓腮幫子，“多吃肉，才能長肉！”

  昭嫆嗬嗬笑了，伸手捏了捏他肉感十足的腮幫子，“你的長得肉夠多的了！”又板著臉道：“若是不吃菜，晚膳一口肉都不許吃！”

  麵對昭嫆的威脅，小禝兒憋屈地哼哧了兩聲，滿不情願地吃了兩口綠菜，那小臉蛋也呢綠菜似的綠油油的了。

  昭嫆無語，吃口素菜能要你的小命嗎？！想當年，她還怪阿禌不吃薑，現在回想起來，不吃薑委實算不得什麽，自己當初何苦非叫廚子剁碎了薑末塞在肉餡裏，騙阿禌吃呢？

  等等？塞肉餡裏？

  對啊！肉餡和菜餡兒可以混在一起做成丸子呀！

  於是，晚膳的時候，一下子冒出了三大盤丸子：香菇豬肉丸子、芹菜牛肉丸子、豆腐雞肉丸子！荔枝大的肉丸子，全都油光可鑒，肉香四溢！

  小禝兒眼睛都亮了，抓著銀勺，飛快舀起一隻香菇豬肉丸子，大快朵頤。

  昭嫆笑眯眯道：“怎麽樣？好吃嗎？”

  小禝兒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好香！好吃！”

  “噗嗤！”發出笑聲的是濡兒，這個小笨蛋，一定沒想到那肉丸子裏頭有一半是素菜！

  昭嫆摸了摸自己下巴，五分肉、五分菜，這小笨蛋愣是沒吃出來！嗯，看樣子以後可以再增加一下菜的比例。

  膳房太監估計要哭暈了，要知道肉丸子裏若是菜放得過多，就很容散，汆丸子是不成了，一汆必定散，隻得清蒸，饒是如此，若是菜的分量再增加，隻怕蒸的時候都容易散架啊！

  昭嫆暗笑，小禝兒的問題搞定了。這個小兔崽子小時候都是小笨蛋，老娘一糊弄一個準兒！

  小禝兒幸福得吃了個飽鼓鼓，嘴角掛著甜美的笑，傻乎乎酣睡了。

  濡兒托腮道：“額娘，汗阿瑪已經有好幾天沒來芳椒殿了。”

  是啊，都五日了。康熙這幾日一直在清政殿忙活著，除了給太後請安，便不曾去過別處。若非如此，昭嫆都要懷疑老康又花花了。

  “你汗阿瑪這幾天忙著呢。”康熙這幾日頻繁召見朝臣，直親王和他的阿禩也時常被傳喚。

  濡兒歪頭道：“可是女兒問過十一哥了，說最近朝堂上沒什麽大事。汗阿瑪他……到底在忙什麽？”

  朝堂上沒有大事，康熙在忙什麽？

  昭嫆心中忽的一跳，記得前不久阿禩跟她說過，康熙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難道康熙在籌謀那件事情？！

  正想著，胡慶喜滿臉歡喜來報：“娘娘，皇上來了！”

  終於來了嗎？

  濡兒嘻嘻笑了，“天晚了，女兒就不打攪了！”

  這個捉狹的小妮子！昭嫆狠狠瞪了濡兒一眼，濡兒徑自笑嘿嘿，腳底抹油溜了個沒影兒。

  昭嫆攏了攏鬢角，忙起身去殿外迎接康熙。

  今夜的月色極好，一鉤彎月高懸，清輝氤氳。夜風清涼地拂來，溫柔宜人。

  康熙麵上帶著繼續疲乏之色，正快步走來，他一襲藏青的鬥篷在夜色中，幾乎成了墨黑色，反倒叫鬥篷上那繡著的縷金龍紋格外顯眼。那龍盤旋雲間，龍首昂揚，仿佛要突破天際一般。

  康熙看到昭嫆站在殿外月台上，帶著微笑迎接她，如尋常人家的妻子迎接丈夫歸來一般。不覺間，康熙眉間的疲憊一掃而空，他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握住了昭嫆的手，四目相對，便進了內殿中。

  昭嫆叫人點了一爐安息香，溫聲細語對康熙道：“孩子們都睡了，我瞧著你這幾天也累了，早早睡吧。”

  康熙粗糲的指肚輕輕刮著昭嫆柔軟的手心。

  昭嫆被一下下撓著手心的癢癢處，忍不住啐了他一口。

  康熙笑了笑，抬手理了理昭嫆的鬢角，“朕……打算過幾日北巡邊塞。”

  昭嫆咬了咬嘴唇，“你打算帶上誰？”

  康熙略一沉吟道：“太子、胤褆、胤禛，和咱們的阿禩，再加上小十三和小十四。”

  果然要動手了嗎？

  “巡視邊塞，往常都會帶上太後。”昭嫆道。

  康熙搖了搖頭：“這回太後不能去了。”

  “那我呢？”昭嫆眸子晃動。

  康熙鳳眼中滿是溫柔繾綣，“此去必定不會太平，嫆兒待在宮裏，等朕回來可好？”

  昭嫆眼中有了濕意：“玄燁，我不想在宮裏提心吊膽等著。太後既然不去，小禝兒托付給太後照顧便是。”——宮中很安全，反倒是此去邊塞才不安全呢！

  “嫆兒！”康熙皺眉，“朕會平安回來的。”

  昭嫆深吸了一口氣，她喉嚨有些哽咽，“你既然會平安，我跟你一塊去又有何妨？”——這種事情，哪怕準備得在周全，終究還是要擔風險的。太子不是砧板的魚肉，他不會任人宰割，他會反撲的。

  “嫆兒……”康熙幽幽一歎，眼中滿是無奈之色，“你就不能讓朕省點心嗎？”

  昭嫆紅著眼睛瞪了康熙一眼：“這話該我說！你就不能讓我省點心，幹脆點，帶我一起去不就得了？！”

  康熙一噎，良久之後，他長長一歎：“朕總是拿你沒辦法！”

  昭嫆破涕為笑，這是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