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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裏，除了頒金節，最大節日便是千秋節了——也就是皇貴妃佟佳氏的二十五歲生日。

  皇帝的生日叫做萬壽節，相對應的，皇後生辰便是千秋節，而位同副後的皇貴妃生日也可被稱作千秋。

  因此，皇貴妃千秋，其場麵雖不可比中宮，但也馬虎不得。況且佟皇貴妃還身懷龍裔，自然更加貴重。

  昭嫆等四妃少不得提前半個月就開始忙活，一應規格都是按照中宮規製略減三分籌備。

  尋常嬪妃生辰，至多安排在雨花閣小戲院唱兩出戲熱鬧熱鬧，而佟皇貴妃千秋就有資格直接啟用暢音閣大戲台了。記得除夕夜宴也是在此聽戲的。

  這是佟皇貴妃第一次過千秋，而且還是懷著身孕過生日，自是得意至極。就算佟佳氏隻是個無寵無權的皇貴妃，亦無人敢輕慢了，六宮嬪妃略上得了台麵的都少不得列席慶賀。

  這一日，佟皇貴妃特意穿了最隆重最氣派的朝服前來，她一手攏著自己的小腹，高傲而矜貴地打量著布置鮮麗體麵的暢音閣，嘴角噙著傲氣的微笑：“布置得很不錯，本宮很滿意！”

  說著，她掃了一眼昭嫆、惠妃、宜妃、榮妃四人，淡淡道：“四位妹妹辛勞了。”

  惠妃為四妃之首，便首先站出來一步，挑眉道：“臣妾四人既掌六宮事務，為皇貴妃操辦千秋，是分內之事，不敢言‘辛勞’！”

  惠妃的話有些硬邦邦的，看著是客氣，實則是標榜四妃手上的宮權。

  宜妃豔容帶笑，聲音明麗清脆：“今日皇貴妃娘娘千秋，太皇太後與太後娘娘已經事先吩咐不會前來，故而臣妾就沒有準備兩宮席位。”——佟皇貴妃雖然是六宮位份最高之人，卻不得兩宮喜愛，兩宮不來，也是料想中的事。

  佟皇貴妃淡淡道：“兩宮年事已高，的確應該好生歇息，頤養天年。”——這分明是諷刺太皇太後和太後一把年紀，好好歇著就行了。

  宜妃又道：“臣妾也問過皇上是否會駕臨，可惜未曾得到準信兒。故而臣妾等人不敢擅專，還是特意為皇上準備了席位。”

  千秋宴的上頭正中位置，是個鋪了明黃桌布的席位，椅子也是一把紫檀木泥金盤龍椅，這樣的規格，明顯是隻有康熙才能享用的。

  而皇貴妃佟佳氏這個壽星的席位在康熙位置的側旁。

  再側，才是四妃們的席位，如此安排，才符合尊卑。

  佟皇貴妃扶著太監秦壽的手背，走到自己的席位前，坐了下來，淡淡道：“皇上要晚些才會來，先吃茶看戲吧。”

  宜妃微露錯愕之色，這架勢，莫非皇上真的回來？

  昭嫆笑了笑，便叫胡慶喜將昆曲單子奉上：“請皇貴妃點戲。”

  胡慶喜弓著身子將燙金雲紋戲單雙手呈遞。

  佟皇貴妃卻連看都不看一般，傲然道：“本宮隻想看《盛世鴻圖》，那些上不了台麵的戲就算了！”

  昭嫆眉頭微顰，嘴上卻隻得吩咐道：“那就唱吧！”——反正唱盛世鴻圖的那個小太監柳玉，如今嗓子早就好利索了！今日是佟佳氏生辰，她愛聽什麽就聽什麽！反正不管什麽昆曲，在昭嫆耳朵裏，都是一個調調，沒什麽區別！

  佟皇貴妃露出幾分得意之色：“本宮最討厭那些恬不知恥的情情愛愛！今日是本宮生辰，要唱就唱正經的曲子！”

  昆曲大多是才子佳人般的情愛，什麽西廂記啦、長生殿啦、牡丹亭啦……

  佟皇貴妃斥之為不正經……這叫昭嫆想起了去年除夕夜宴，溫貴妃點的那出西廂記，當初就沒少挨皇貴妃嘲諷，如今又嘲諷“不正經”……

  果然，皇貴妃西側席位前的溫貴妃鈕祜祿氏已經氣得磨牙了，她冷笑道：“既然皇貴妃境界之高已然看穿世間情愛，不如再點一出南柯記吧！也要警醒姐妹們，以後閑著沒事兒，別整天白日做夢！！”

  這話，顯然是再諷刺佟皇貴妃白日做夢呢。

  佟皇貴妃登時臉色一沉，“你這是什麽意思？！”

  溫貴妃冷哼道：“沒什麽意思！隻是想讓有些人清醒些！凡是能得皇上寵愛，就算不能比肩良貴人的傾城之色，少不得得是佳妃、宜妃這等姿容出眾之人，再不濟，也得有德嬪這樣的秀雅的相貌！若連容貌都不如人，想要獲得皇上寵愛，可不就是白日做夢麽！”

  溫貴妃這話，簡而言之，就是……你太醜，皇上不可能寵愛你！

  人盡皆知，佟皇貴妃的容貌隻能算是五官端正，在美人濟濟一堂的嬪妃堆兒裏，頂多隻能算是中等偏下的姿色。

  溫貴妃這話，也著實夠毒舌的！

  佟皇貴妃氣得喲，臉蛋都要扭曲變形了！今日為了風風光光過生辰，佟皇貴妃天蒙蒙亮就起床，臉上層層擦脂抹粉，自以為打扮得漂漂亮亮。可沒想到，卻遭受了溫貴妃如此刻薄的嘲笑。

  “你……你放肆！！”隻瞧見佟皇貴妃氣得哆哆嗦嗦，宛若羊癲瘋一般。

  昭嫆已經在默默思量，要不要提前叫個太醫來準備著，省得佟皇貴妃氣得背過氣去卻沒人救治。

  被溫貴妃重點點名，誇讚容色傾城的良貴人衛氏卻是愁眉微蹙，纖細嫋娜的身軀已經悄然躲在了惠妃身後，生怕城門失火，殃及她這條池魚。

  昭嫆見狀便上前，請示佟佳氏：“盛世鴻圖底下已經準備了，是否現在就開唱？”

  佟皇貴妃狠狠咬了咬牙，便借著這個台階下來，一臉冷傲地吩咐道：“開唱吧！”

  戲台上，咿咿呀呀唱了起來。

  溫貴妃不由嗔了昭嫆一眼，似乎是在責怪昭嫆竟然幫佟佳氏解圍！

  昭嫆聳了聳肩膀，康熙隨時有可能回來，若是瞅見皇貴妃和貴妃二人，都烏眼雞似的恨不得吞了對方，那場麵……也未免太尷尬了些。

  惠妃拿絹子掩了掩紅唇，笑著與旁邊席上的昭嫆道：“今日好戲還多著呢！妹妹慢慢看！”

  昭嫆看著惠妃那若有所指的樣子，不禁滿腹狐疑。這個惠妃，在打什麽啞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