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渡海(7)
作者:石青秋      更新:2020-09-02 14:24      字數:4207
  當隔壁船艙中傳來五行法術特有的元氣震動的時候,負責看守妖獸的守衛隊長弗蘭克正被甩了一身的尿。

  看守被押送的妖獸是個極無聊的工作。

  這些東西都是被真人封禁之後存放在船艙底部的,以真人境界的手段加上是借用這青木巨舟之力,這些三四階的妖獸是絕沒有掙脫的可能,但這種危險性頗大的東西又不可能丟在那裏完全不管,必須得有人一直看守著以防萬一。

  通常這種事都是守衛們在這妖獸貨倉中睡個昏天黑地,玩骰子賭靈石一直到船到達目的地,所以沒幾個人願意被分配到這種崗位上來。

  弗蘭克則是因為輸了和另兩個同僚的賭約,這才帶著手下一隊兄弟來到這無聊之極的鬼地方。

  因為地脈和環境的不同,各個地方偶爾會出產些特有稀少的異變妖獸。

  對於沒有什麽分辨能力的散修來說,什麽妖獸都隻能統統殺了獲取靈晶靈石。

  但在精通煉藥或者煉器的世家高手眼中,這些特有的妖獸卻是有大用出的,是煉製一些高階丹藥甚至是法寶所必不可少的成分。

  如果隻是需要某一個爪牙鱗甲的都好說,派人擊殺之後立刻取出以法術保存就是,但有時候需要一些髒器必須是鮮活的,甚至是直接借用這些妖獸的**來煉藥,那就隻能像是這樣大費周章地將活生生的妖獸給抓捕封禁,再千裏迢迢地送到這些大師麵前去了。

  甚至還有一些世家子弟喜歡豢養一些稀有變異的妖獸,不惜大費力氣將之馴養成寵物,然後拿來相互炫耀。

  這股風氣似乎近年來越來越盛,這也讓運送妖獸變得越來越頻繁起來。

  船已經離港好一陣子,幾個習慣了這種旅程的老守衛聚在一起閑聊賭博,幾個剛加入不久的還圍在幾個妖獸旁邊指指點點,畢竟能近距離仔細觀看這些東西的時候不多。

  有個年輕的守衛爬到一隻宛如樹木般的植物類妖獸上去翻騰戲耍,有兩個還跳到一隻巨大的貓類妖獸背上去踩來踩去,那貓類妖獸四肢身體都被從地板上延伸出來的藤蔓緊緊捆住,氣機運轉也被桎梏,盡力掙紮也隻能昏昏然地晃動個碩大多毛的腦袋,一雙燈籠大的圓眼也是半睜半閉,就像喝醉了酒一樣,反而惹得兩個守衛哈哈大笑。

  然後其中一個守衛居然解開褲腰在這妖獸頭上尿上一泡。

  “嘿,我說你們在幹什麽?”

  弗蘭克終於忍不住了,喝止那個正尿得酣暢淋漓的手下。

  “真是無聊了去修煉去睡覺去和他們賭靈石去,幹這個有什麽意思?”

  “嘿嘿,就是好玩。

  平日裏哪裏有機會這麽近地擺弄這樣的三階妖獸?”

  那個手下嬉皮笑臉地不以為意,他是跟著弗蘭克混了多年的老兄弟了,對老大沒什麽畏懼之心。

  居然還真的就尿了出來,全淋在那大貓狀的妖獸頭頂。

  “那些世家子抓這些妖獸去不也是好玩?

  聽說要將這樣一頭妖獸給徹底馴服可得花個幾千晶呢,那還不是隻圖個好玩?”

  弗蘭克走了過來喝到:“你也知道這是值幾千晶的!那你還在上麵撒尿?

  你不知道夠買你幾千條小命了?”

  那手下打了個激靈,重新穿好褲子笑道:“我是幫老大你出氣呢!那些世家子浪費這麽多靈晶,如果拿來培養老大你這樣的年輕俊才,隨便也能弄出幾個先天境界的高手來,到時候殺這種妖獸還不是殺狗一樣?

  這般浪費靈晶靈石的東西,聽說有人還喜歡得不得了,有些小姐公子的連睡覺都要摟著,我這先用尿水淋上一淋,他們到時候摟著一聞,說不定還覺得別有一番風味呢。

  哈哈哈哈……”“這憊懶貨……”弗蘭克和其他守衛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世家製禦從來不會上下都管製得嚴絲合縫,上麵的人沒那個心思也沒那個興趣,像他這樣的頭領隊長自己選擇手下的權力頗大,隻要修為到了即可,那自然是多選擇相熟多年的老朋友老兄弟,做事得力也彼此信任。

  這時候那巨貓妖獸忽然甩了甩頭,這似乎已經是這東西現在所能進行的最大程度的掙紮了,沒起到什麽實質性的作用,卻把上麵剛剛淋上的尿液給甩得到處都是,周圍的幾個守衛不用說,連弗蘭克的身上也沾了些,一時間眾人紛紛叫罵。

  “哈哈哈哈……真是對不住了老大。”

  那撒尿的守衛也是哈哈大笑,連忙跳下來躬身道歉,又把自己的衣衫扯過來給弗蘭克擦拭。

  正在這時候弗蘭克忽然一怔,麵色頓時變得嚴肅了起來。

  那守衛卻是一慌,還以為自己這是讓頭領動了真怒,但弗蘭克卻是看向了隔壁船艙的方向。

  在鬼仙道上已經有生法境巔峰,已經在嚐試朝著靈法境修煉的弗蘭克能清楚地感覺到,剛剛那法術渾厚濃烈的元氣振動中帶著自成韻律和氣息循環自成的靈動之意,正是先天的靈法境法術才有的特征。

  上百名散修聚集在一起,有些爭端齟齬很正常,不過這些登船的散修也都是些混老了江湖的油子,隻是爭些場麵,應該不會舍得將價值幾個靈晶的先天符咒給用出來的,而且在這短短的幾息之內還是用了兩三次之多。

  難道是有先天境界的靈法境修士在那邊和人戰鬥?

  偶爾會有上層船艙的客人們下來,但和這些散修起衝突的時候極少,最多隻是出手教訓些人而已……難道是有上層的客人下來在這裏打了起來?

  困惑中帶著些警惕,弗蘭克準備過去看看,他們在這裏看守妖獸也有維持秩序的責任,當他正要招呼幾個手下一起前去的時候,忽然門口處響起了敲門聲,離門口最近的那守衛過去打開專供人出入的小門,卻是一個人站在門口對著這裏揮手招呼:“嘿,弗蘭克老大,能出來一下麽?

  我有些要緊事和你說。”

  弗蘭克一怔,乍一眼看過去這人是個麵目普通的陌生人,但是不知為什麽他總覺得這人異常的眼熟。

  稍微多看兩眼這人的相貌想要分辨清楚,這種怪異的熟悉感反而越來越強,很親切很親近,就像認識多年的親人朋友一樣。

  弗蘭克左右看了看,手下的守衛們也都看著這人,有幾個也是一臉迷糊的模樣,似乎也是和他有同樣的感覺。

  他問:“這人是誰?

  你們認識麽?”

  “好眼熟,似乎是閔老大的手下還是張老大的人……”那剛剛撒了尿的守衛用還滿是尿水的手抓抓頭發,也是一臉的疑問。

  “他怎的穿這樣一身散修的衣服?”

  似乎還真是熟人的樣子,弗蘭克跟著這人的招呼走出小門去,因為這人一臉神秘兮兮的模樣,守衛也以為這人是有什麽隱秘的私事要和弗蘭克交代,也就沒人跟著出去。

  走出貨倉小門,就是外麵寬大空曠的通道。

  這下場主要是寬大的貨倉,不管是通道的高度還是寬度都遠超上麵的客艙,這通道寬闊得可輕鬆供四五輛牛車在上麵並行。

  在這樣的寬闊空間中單獨麵對這個奇怪的家夥,弗蘭克心中那說不出的怪異感覺越來越強烈了。

  這人似乎是個三四十歲的中年人,麵貌看上去沒有半點的出奇之處,完全是丟人堆裏馬上就會消失的那種,但對他的那種呼之欲出的親切感和親近感隻是越來越濃,弗蘭克拚命地將自己熟知的形象往這人身上套,卻是怎麽也找不到合適的。

  遠處的隱隱傳來女人的呼喊慘叫聲,似乎是那散修聚集的貨倉中傳來的,也不知是不是上麵船艙中下來的客人找了個女散修來尋樂子。

  這事讓弗蘭克分了下心,當他再看向麵前這人的時候,那股怪異的熟悉感親近感似乎就減弱了不少。

  “你到底是誰?

  找我有什麽事?”

  弗蘭克皺眉問。

  雖然感覺到了有些不對,但他依然沒有什麽戒心,這可是李家的跨海巨舟之上,還有真人主持,可說比自家屋裏還要安全。

  “是這樣,我打聽到一個絕密的消息,有人要在船上搗亂。

  所以敢來向您匯報,您沒注意到嗎?

  那些散修艙室裏有人在搗亂……”這人湊過來,然後伸手指著散修艙室那邊,這話立刻將弗蘭克吸引了過去,順著這人的手看了過去。

  隻是在弗蘭克沒看到的角度,這人的另一隻手持著一柄怪異的短刺無聲無息地直插向他的胸口。

  弗蘭克的注意力全部被這人的話語和動作,或者說單純就是被這個人所吸引,沒有絲毫的防備。

  但就在這個人的短刺刺入弗蘭克的胸膛之際,他的鼻頭忽然聳動了一下,隨即眉頭緊皺神色一變,身子下意識地向後微微一仰。

  就是這一個下意識的動作,那一把原本應該直接穿透弗蘭克心髒的短刺就歪了一歪,隻是插入了他的肺部。

  一直等到胸口的劇痛和胸腔中那股異物所帶來的極度不適感,弗蘭克才完全清醒警惕了過來,他朝後急退,身周水霧彌漫,瞬間凝聚出一大片冰淩出來就要激射而出。

  那個怪異的中年人嘴角抽動了一下,眼中一片冰冷,他不但沒順勢拔出弗蘭克胸口的短刺,反而指尖在柄部微微一彈。

  碰的一聲悶響,就像一個巨大的爆竹在弗蘭克的胸腔中炸開,能看到他的胸腹都明顯地鼓脹起來,隨後他張口慘叫,但馬上鮮血和粉碎的內髒如同噴泉一般從口中激射而出將那慘叫聲都淹沒在其中,變成半聲怪異的嘶吼。

  下一刻弗蘭克雙膝跪地,撲倒再無半點聲息,剛才那一記體內的爆炸將他體內的髒腑都炸成了碎片,而他剛剛凝聚出來的冰淩也隻能丁零當啷地散落一地。

  中年人眼神依然一片冰冷,但是臉皮卻是不由自主地抽動著。

  他皺著鼻子看了看持短刀的手,剛剛刺中弗蘭克的時候手指沾上了他胸口處還濕漉漉地衣衫,中年男子現在似乎終於靠著氣味分辨出這濕痕到底是什麽了,他臉上的抽搐越來越利害,他隨手抓了些地上的冰淩在手指上猛力摩擦,很快地手指上就被擦出了血跡,他卻依然沒有停手。

  “老大,老大,怎麽了?”

  弗蘭克剛才那半生慘嚎依然還是被貨倉裏的守衛們聽到了,立刻就有幾個朝著小門這邊跑了過來。

  中年男子麵皮抽搐著瞪了地上弗蘭克的屍身一眼,轉而一閃身來到了小門口,堵在了門口中對著裏麵揮手微笑。

  這時候,他那張看似平平無奇的臉上忽然綻放出若有若無的奇異光輝,話語聲也帶著奇異的親切感,好像每一個音節都敲在人的心尖上一樣:“大家不要擔心,弗蘭克老大和我剛好擒獲了一個搗亂的散修,不過弗蘭克老大受了些傷,出來兩個兄弟幫忙一下我們,記住,隻需要兩個人就可以了……”看著他這張奇異的臉,聽著他的話語,衝過來的守衛們都放緩了腳步原地站住,原本焦躁不安的心情也都平靜了下來,似乎他說的都是毋庸置疑的絕對真理,他告訴他們的不止是事實,還將他們的情緒和心情都掌控得完美無缺,順著他的話他的言語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有兩個離得最近的守衛自動地就跟著他一起走了出去,然後其他人隻是靜靜地站在貨倉中,聽著外麵忽然又傳來兩聲怪異的輕輕悶哼。

  “……那兩名兄弟不小心崴到腳了,你們再來兩個兄弟幫幫忙吧。”

  中年人又出現在了門口,用那極有親和力的奇怪笑容和聲音對著貨倉中的散修說著,隻是不知道為什麽,他的手不斷地用一張布巾擦拭著,擦拭得很用力,好像恨不得將自己手上的皮也給一起擦下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