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城主府
作者:石青秋      更新:2020-05-15 08:15      字數:5914
  “讓路讓路!十萬火急!”

  四匹健馬一路疾馳而來,在寬闊的街麵上掠過,街上的行人紛紛躲避,也有人心中不滿罵罵咧咧的,畢竟這裏已經是湖東城的核心區域,能在這裏居住的都是城中有頭有臉的人物,也就是看著這四匹馬是朝著城主府而去的,這才沒有人出手攔下喝罵。

  眼看靠近了城主府,四匹馬的速度連忙放緩了下來,在距離城主府還有百丈之遠的地方停下,上麵的四人下馬快步疾行而去。

  “為什麽要走著去?

  城主府門口不讓跑馬麽?”

  張宏正問。

  “廢話。

  那可是唐家大人的宅邸,如何能放肆?

  快走快走!”

  麵團臉在後麵推了一把。

  這一路上他們都把張宏正有意無意地夾在中間,就是怕這小子抽空找個機會跑掉了,現在這城主府就在前方,也算是終於可以鬆一口氣。

  “我們南宮家也沒這麽大的規矩,反正他住那麽高,還能聽得見不成?”

  張宏正抬頭瞥了一眼前麵那高大巍峨的城主府,那是湖東城中最高大最有氣勢的建築,也象征著最大的權柄。

  想要馬上麵見這世家雄城中的一城之主,張宏正心中也是略有些不安,還在南宮家領地的時候他也曾見過單寧城城主一麵,但南宮家以儒學立家即便是城主也待人和善,可不是唐家這種森嚴冷厲的做派。

  其實他也存了心思上了岸之後能不能找個機會跑掉,奈何麵團臉那三個法師對他一直都沒放鬆警惕,也就隻能這樣一路被他們給帶來了城主府前。

  不過縱然是麵對唐家人,想來也比落到衛戊所那些家夥的手上好得多。

  張宏正對於世家製禦中的毛病清楚的很,很多時候並不是世家之人苛刻,而是中間的這些走狗欺下瞞上地使壞。

  唐家人的作風確實不比南宮家那麽寬厚,但他隻要老實將事情原委說明,總好過被衛戊所安插一腦袋的罪名後一刀殺了。

  至於白玲虎那邊張宏正卻是並不操心的,來的途中他就聽這三人說了守衛統領前去主動‘被擒’的事,也實在再一次刷新了他對這些人的認知。

  有那麽一幫人環繞左右,不管他們到底想做些什麽,白玲虎自己要如何的折騰,總之性命肯定是沒問題的。

  三個法師押著張宏正走到了城主府門前,這是兩扇足有十丈之高,隻有兩丈左右寬的狹長高門,代表了唐家的七葉靈芯草和七足天蜈分別雕刻於上,在最高處的上方交織纏繞在一起,七足天蜈的雙眼正和靈草的果實重疊在一起,朝下俯瞰著一切膽敢靠近的螻蟻眾生。

  城主府前是一片專門空出的廣場,行人都不得靠近,更顯得這片高門和其後城主府的威嚴莫測。

  麵團臉恭恭敬敬地走到門前,雙膝跪地,大喊:“貝場行走薑石屏,有十萬火急要事求見無忌城主。”

  隨著這聲音,那兩扇威嚴高聳的門緩緩打開了,兩名身著長袍,似乎一直就守候在門邊的仆役將四人引了進去。

  能將門叫開,這是因為麵團臉三人早在船上的時候就已經向城主府發送了緊急警訊。

  貝場法師全都是生法境之上的鬼仙修士,人數上雖然不及衛戊所的守衛眾多,但無論以修為和能力來說都要高出不少去,因此是直屬於城主府,隻是平日的事務歸於貝場管事來安排,所以貝場法師有了緊急情況也能直接上報至此。

  若是普通的守衛,那就算是天大的事情也繞不過衛戊所,想要直接跑來城主府門口喧鬧叫喊,唯一的下場就是丟進衛戊所的死牢。

  城主府內的空間極大,但卻並不見絲毫的天光,好在四處點綴的靈石燈將內部照亮得和白晝也沒什麽區別,一切的裝飾和用具都極盡華麗精致。

  張宏正並不懂品鑒那些東西,隻感覺曾經見過的豪華賭坊和這裏一比,簡直就成了鄉村老農用畢生積蓄扯上幾匹紅綢來裝點的茅草屋一樣。

  隻是他並沒有豔羨之感,反而覺得這看不見天光的地方很是壓抑,那靈石燈照得再亮也給人一種陰冷的味道。

  又是在寬闊的走廊間穿行,又是在法術抬升的平台上等候,仆役將三個法師和張宏正引著走了足足小一刻鍾這才將他們帶入一間偏廳中,吩咐他們坐好等候之後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你們這一路上連行船都是用的靈晶趕路,那四匹貝場的馬也差點都跑死了,就為了早一步到這裏,結果就跟著兩個家夥屁股後麵慢騰騰地走了半天,現在還要在這裏傻等?”

  從剛才跟在那兩個仆役後麵走著的時候張宏正就已經極不耐煩了,隻是他終究是人犯,也沒立場開口催促,一直等到在這偏廳裏坐下,仆役退去之後他才忍不住開口問到。

  “莫要胡說八道,這裏可是城主府!可不是外麵那些沒規矩的地方!”

  麵團臉壓低了聲音嗬斥到,另外兩個法師也是一臉的緊張,顯然他們一般情況下也是沒機會來這種地方的。

  “就在這裏等唐無忌城主?”

  張宏正有些懷疑。

  這偏廳雖然也是精致豪華,但好像不該是城主大人聽取下屬急報的地方。

  “哪裏能夠直接就見到城主大人?

  自然先要等大總管來甄別審查一番。

  我說你就莫要聒噪了,靜靜地候著吧。”

  張宏正咂了下嘴,隻覺得這城主府中的氣氛讓他全身上下都不舒服,特別是看這三個之前還頗有神采和活力,修為上也還算不錯的家夥現在卻是噤若寒蟬,連出口氣都要小心的窩囊模樣就說不出的惡心膈應。

  抓耳撓腮間正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忽然發現一邊的桌上早就放好了茶水點心,他也不管那麽多,直接倒了杯就一口氣喝下。

  “你……”麵團臉三人頓時死死盯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他們三人連坐都隻敢將屁股稍微挨著坐凳邊緣,哪裏還敢擅動這地方的其他東西。

  “渴了,餓了,你們不吃嗎?”

  張宏正也不管那麽多,又拿起一塊糕點塞入口中,頓時眼前一亮。

  “這個好吃!好香!”

  幾口就將桌上的兩碟點心吃了個精光,張宏正又咕嚕咕嚕地把茶水也喝幹淨了,麵團臉三人隻是死死地看著他,好像連出聲阻止都不敢。

  好在這時候終於有腳步聲傳來,一名衣衫華美精致的老者,一名高冠長袍的中年人進了廳中,麵團臉三人連忙起身對著兩位人躬身行禮:“見過大總管,見過夏大師。”

  老者和中年人微微點頭,眼光隻是在張宏正身上一掃,就直接落在那三人上。

  張宏正也抱拳躬身行禮,他也認出這老者就是在集市上見過的城主府總管唐堅。

  “你說你們在湖中發現方朗卓所煉的巨大妖屍,是怎麽回事?”

  開口詢問的是那位夏大師,大總管在一旁卻並沒發話。

  麵團臉連忙回答:“是這樣,屬下在和衛戊所的謝西什長一起追擊這被通緝的南宮家散修少年……”聽麵團臉說了幾句,夏大師臉上就浮現出極不耐的神情,嗬斥道:“說要點!那妖屍是怎麽回事?

  你們所傳訊文中說極為龐大,元氣凝聚,如同靈脈之相。

  當真如此?”

  “是,是,確實如此……感覺就如同身處靈石礦中一樣,隻是那元氣毫無靈機勃動,反而死氣沉沉,濃鬱到了極處,疤……謝西什長隻是去觸碰了一下,手腳就頓時癱瘓了下來……”“那妖屍到底是個什麽模樣,你們好好說說……”“這個…就是極大,大概有數十丈高…”麵團臉吞吞吐吐地說不明白。

  也隻有他潛下水去近距離看過那水下的怪物,張宏正隻在頭頂上歇了會腳,其他兩個法師更隻是遠遠地看了兩眼。

  但麵團臉當時太過緊張,深水區域內又是一片昏暗,他也沒怎麽能看得清楚,這時候說起來也是結結巴巴的。

  夏大師皺眉低頭沉吟了片刻,忽然又問:“那你們怎麽知道那是方朗卓所煉的妖屍?

  你們見到方朗卓了?”

  “厄……沒有,隻是…隻是之前便有怪異妖獸在那一片出沒,侵擾貝場。

  這位南宮家的散修少年曾在城外和方朗卓打鬥過,說是見過他用陰邪鬼道煉製的屍體也是那樣的,還可以聚合成巨大怪物……”“你和方朗卓動過手?

  確實看到他了?”

  夏大師轉過來盯著張宏正。

  “厄……當時他沒有露出真麵目,但根據推測來看定然是他。

  後來他那個在金鉤賭坊中的姓李的親信隨從也是親口承認了的。”

  其實還有那個怪異麵具可作為物證,吳子健曾說過那是森羅殿的什麽道的信物,不過看這兩人問話的神態語氣,張宏正隱隱覺得有些不妙,幹脆就提都沒提。

  “親口承認?

  除了你之外還有什麽人聽到麽?”

  一旁的大總管問,神情甚是嚴厲,聲音中威嚴和怒意交織。

  “你潛入賭坊中謀財害命,將一幹人都全數殺了,連我遣去的人也不放過,現在還敢來胡言亂語?”

  張宏正攤手說:“…我這修為,如何能將那些人給全數殺了的?

  而且那姓李的以陰邪鬼術自殺,上麵的痕跡簡直就是一目了然……還請大總管莫要輕信衛戊所的那些人的鬼話,重新遣人去一看便知。”

  “休要胡說八道!衛戊所一幹守衛精明能幹,對湖東城忠心耿耿,又如何會胡亂給人安插罪名?

  若不是看在你出身南宮家,我唐家和南宮家又向來親善的份上,你如此的挑撥離間胡言亂語,即刻就要將你扔入蟲巢中去讓你知曉我唐家的法度森嚴!”

  唐堅大總管一聲怒喝,雙目生光,白須飄飄,盡顯上位者的凜然氣度。

  如果不是當時在賭坊中就是聽說這位大總管納了下屬的十五歲的孫女為妾,還最一喜歡讓女孩去舔他腳趾,張宏正還真要有幾分被唬住了。

  不過現在這樣看來說什麽也是無用,他幹脆閉嘴不言。

  “你們三人也是,居然被這狡詐少年一通空口白牙的胡說八道就騙得團團轉,信了他的一通胡扯!我早已收到其他人傳來的符訊,都說這分明是虛空獸隙中出來的妖獸,你們還敢繞過衛戊所,繞過貝場主管來胡亂給無忌大人發緊急警訊,當真是糊塗透頂!湖東城要你們這般的廢物還有何用?”

  大總管又將目光轉移到麵團臉三個貝場法師身上來繼續咆哮怒吼,三人直接被嚇得跪倒在地。

  其實認真來說這位大總管和他們的身份並無本質上的區別,都是世家下人罷了,但此刻被唐堅這樣一喝,他們卻都是滿臉的惶恐雙眼發直,不用說辯解,好像連思維都停止了一樣。

  “還不快將這凶手送去衛戊所好生看押,等待明正典刑?

  若是再有半分擅自妄為,我便稟明無忌大人將你們撤職出城,滾去邊陲小鎮當個守衛吧。”

  “這……是,是……”得了訓斥,三個貝場法師幾乎是屁滾尿流地拉著張宏正退了出去,外麵自然有仆役等著將他們引出城主府。

  不過他們離開之後,大總管和夏大師兩人卻還是待在那偏廳中,兩人都是麵沉如水,神色凝重。

  “夏大師,如何?

  能判斷出方朗卓那廝可是作的什麽怪麽?”

  大總管緩緩開口問。

  相比夏大師,他的臉色要陰沉得多。

  “操屍控腐,積骸成妖,這是森羅殿骸極道的手段沒錯了。”

  夏大師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但臉上還是有疑惑之色。

  “不過可沒聽說過他們的骸極屍妖還能如此大範圍地擾亂天地五行元氣啊……而且我記得五十多年前,骸極道道主好像就被真武宗給誅殺了。

  就算方朗卓是這新一任道主,但憑他那點修為,又如何能弄得出這樣大的屍妖來?”

  “反正不論如何,都不能讓這惡賊驚擾到了無忌大人。”

  大總管的臉皮抽了抽。

  “夏大師,你可有把握將之在通天湖中擊殺了?”

  “我都還沒見過,如何就能知道有沒有把握?

  那幾個廢物也是語焉不詳,連個要點也說不清楚。”

  夏大師略有些不滿地瞥了大總管一眼。

  像是他這樣修為的客卿可不用怎麽賣這位大總管的麵子。

  “聽聞骸極屍妖匯聚屍體越多,威能越大,若是真如那幾人所說這屍妖足有近百丈高大,也說不得便要大費手腳……最好能讓張李兩位親衛隨我一起去,那應該就有十足把握了。”

  “張李兩人正在為無忌大人護法,如何有空?

  他們一旦擅離職守,萬一驚動了無忌大人,令他的修煉出了岔子怎麽辦?”

  大總管的臉色越見陰沉,聲音也沉悶起來。

  “要不然我知會閔大師一聲,你們兩人一同前去……”“哼,那女人知曉個什麽事?

  她那不過自小靠著靈晶堆砌起來的修為,當真要動起手來不礙著我就不錯了。”

  這下輪到夏大師臉色不悅了,一揮大袖。

  “你要叫她去,我便不去了。

  而且這女人和無忌城主的關係你也知曉。

  你讓她去了,無忌城主還有不知道的?”

  “夏大師說的是。

  那看來此事還是隻能勞煩夏大師出手了。”

  大總管深吸一口氣,臉色又再難看幾分。

  “有何困難夏大師可以盡管提。

  總不能讓方朗卓這狗賊肆意在貝場中搗亂。

  隻要將這忘恩負義的狗賊剿滅,他金鉤賭坊中的股份,還有醉紅樓那些的股份,總之他剩下來的全部股份全都當做酬勞送於夏大師。”

  “哦?”

  夏大師眼皮一抬。

  “如此就贈與我了,林統領那裏不用知會一聲麽?”

  大總管恨恨地說:“他禦下無方,捅出如此大的簍子來還沒和他算賬呢。

  若不是我們這裏將人給截下了,讓那幾個直接將事情鬧到無忌大人麵前去,他這守衛統領的位置就不用坐了。”

  “正是,這人捅了這麽大的簍子,自然是要出點血才能堵得上的。”

  夏大師頗有深意地一笑。

  其實若說簍子,還是這位大總管捅出來的更大一些,方朗卓可是被他老人家硬生生給逼下貝場管事一職去的,金鉤賭坊裏那一攤子事情也是他急著要去拿方朗卓的賬本股份這才引發的。

  他才是最急著要將此事給壓下去的人。

  “不過那屍妖著實不好對付,聽那些巡場法師傳回來的急尋說,生法境的五行法術居然都會被土行元氣壓製,我畢竟還不是真人之境,隻是靈法境的法術恐怕也是製不住這妖孽……”大總管悶聲道:“夏大師有何需求盡管直說。”

  夏大師微微一笑道:“大總管將城主府的五行真符盡數取給我,我便有把握滅此屍妖,絕不讓他侵擾湖東城。”

  “這如何能夠?”

  大總管眼睛一瞪,急得連聲音都有些沙啞了。

  “無忌大人也非真人之境,這湖東城的護城大陣也還需要真符來啟用掌控,如何能盡數給你?

  就算你能將這屍妖滅了,萬一再有個其他什麽事怎麽辦?”

  夏大師一皺眉,本想直接說那便以護城大陣來對付那屍妖就好,但一念及剛才那許諾的賭坊和其他地方的幹股,不由得又是一陣心動,那每年也是輕鬆上百靈晶的進項,可不是什麽小數目。

  而且那屍妖也不見得真是有那麽厲害,據說行動遲緩,說不定也就隻有以元氣壓製一項能力可堪運用而已,那自己隻消一兩道真符,甚至都不用真符就能解決,那省下來的自然又是自己的了。

  於是想了想問:“那最多能給我幾張?”

  大總管側頭想了想,說:“五行為基,然後水火木分別一張,運轉護城法陣至少需要八張真符。

  無忌大人前段時日一時興起曾去湖中演練實戰,用了數張,後來也沒通知主家送來。

  現在我記得府中一共還留存得有十三張,那隻能給你五張。”

  “五張……”夏大師點點頭,神情漠然,但心中已經難免一陣喜悅之情。

  即便以他的地位和資源,真法境的五行真符也是頗為難得的東西,若論價值那也至少是上百靈晶才能換得一張的,隻要能省下一兩張來,這一趟便不算白跑了。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道:“罷了,為了湖東城的安危,為了讓無忌大人能安心修煉,我便走上這一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