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反殺
作者:石青秋      更新:2020-05-15 08:14      字數:7979
  朦朧的月光穿過樹林的遮擋幾乎已經沒剩下多少了,在這幾乎漆黑一片的林間,一個更黑的身影正在其中毫無阻礙的穿行。

  經過一片林間空地,上麵的朦朧月光把這個身影照得清楚了一些,這是個近乎全身**,身上許多焦黑,不少地方還露出紅色皮肉的怪異老者,正是之前張宏正他們遇到的那個古怪老頭。

  怪老頭的頭發眉毛胡子什麽的早已經燒光,但麵目基本上還是完好,臉上還有著幾分猙獰的笑容,仿佛一個充滿了信心,正在慢慢追獵獵物的獵手。

  走到一株矮樹麵前,怪老頭拉過一叢枝葉嗅了嗅,上麵有很弱的血腥氣。

  雖然他身上的血腥味兒更濃,但也能嗅得出該是屬於那個被自己擊傷的散修的。

  公允地來說,那三個散修也算是有在林中逃命的經驗的。

  沒像普通人一樣以刀劍開路砍去樹枝,也注意很小心地不要踐踏過分草木以留下明顯痕跡,隻可惜這是他的地盤,他們所留下的細微痕跡在他眼中,就像暗夜裏一條插滿了火把的大道。

  身上和臉上傳來陣陣劇痛交織的奇癢,那是之前被燒焦的皮肉正在愈合和生長,不過這種傷痛對於一個修為高超的武者來說並不算什麽。

  那個散修居然會藏有一道先天靈符,實在是讓人意外,不過他本人的修為不足,能將自己拖延幾十息就是他們的運氣了。

  被燒壞的皮肉也不要緊,把那女修和大塊頭屍身上剩餘的血氣通通吸取過來,再用上木行靈砂一敷,充盈的血肉元氣和木行元氣一激,這種皮肉傷就不會有什麽大礙了,癢點痛點難免,但已經不影響行動,最多一天就能痊愈。

  那正在逃竄的三人的血肉精氣也遲早是自己的肚中之物。

  尤其是其中那個滿口胡言亂語的小子似乎已經修出了暗勁內力,還頗有幾分火候,這可是難得的好獵物。

  就算一時大意讓那小子把自己的刀給撿去了,但整整一個大境界的實力差距擺在那裏,絕不是一把武器就能彌補上的。

  抓到了那小子之後暫時留著不殺,挑斷了手筋腳筋慢慢養起來,等有把握衝關的時候再宰了喝血,有了那富含元氣的血肉滋養,說不定自己這次就能一舉衝破關隘,凝練出罡氣,晉入先天境界。

  “嘎嘎嘎”想到這裏,怪老頭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就像一隻夜梟垂死嚎叫的聲音在樹林裏傳出老遠,嚇得一些夜行的小獸四處亂跑。

  他能這樣肆無忌憚地大笑,不隻是預見到自己的功力大進,還因為他發現這三個家夥好像跑到了一個很有趣的地方。

  三人的足跡在一叢枯枝旁消失。

  這叢枯枝本不該在這裏。

  怪老頭知道其下該是一個深坑。

  他細細觀察坑邊一處翻起的草皮,該是三人當中有一個奔行至此的時候失足落下去了。

  仔細看了看周圍,確定掉下去的人並沒有爬起來逃掉,老頭忍不住又笑了起來,隨後一腳踢開枯枝,毫不猶豫地跳下。

  行走在下麵的通道中,怪老頭熟稔得就像在自家屋中一樣,因為這原本就是他的藏身和修行的地方。

  直到一個月前,他圈養的那隻負責解決各種屍塊和內髒的東西忽然異變了,他為了盡量不刺激到那東西,這才少到這裏來。

  現在那個東西被他用想法子封了起來,隻要那三個人不是運氣特別不好,把那東西給挖了出來,反而成了那東西的食糧就好。

  那他說不得還要大費一番手腳。

  怪老頭走得很開心,甚至都沒有掩飾自己的腳步聲,那不過是三隻甕中之鱉罷了。

  漸漸的,走到了裏麵那個洞窟的拐角處,他聽到有人在裏麵說話。

  “呂大哥……怎麽辦?

  是不是那個老怪物來了?”

  說話的是之前那個機靈的少年。

  隨後聽到那個叫“呂大哥”的驚呼:“啊?

  怎麽會?”

  怪老頭終於忍不住放聲大笑,在拐角前停下腳步:“哈哈哈哈!先傷了大爺,又闖進大爺家裏,你們說說該怎麽辦才好?”

  略沉默一會兒,怪老頭聽到那少年叫起來:“呂大哥你不是還有兩張先天符麽?

  別舍不得了,這時候不用還在等什麽?

  快準備好,等他一進來我們就和他拚了!”

  怪老頭一愣,但很快反應過來,又嘎嘎嘎地笑了起來:“哦?

  是麽?

  那快點準備好啊,先天符咒可是難得的好東西,爺爺我以前都還沒見識過呢,今天居然能看到三張,運氣好啊!要不要我獎勵你們呢?”

  又過十幾息的功夫,裏麵的三人依舊沉默。

  當然不會有第二第三張先天符咒,這種東西散修能有一張拿來壓箱底就不得了了,帶個兩三張在身上純粹是想引同伴來殺人奪寶。

  這不過就是想嚇唬他而已。

  這點小把戲讓怪老頭有些興趣盎然,就像已經抓到了老鼠的貓一樣,開吃之前總想找點樂子來玩玩,想了想,他開口道:“小娃娃,三個人裏麵,老夫覺得你最機靈。

  不如現在給你一條生路——殺了他們兩個,老夫就收你做真傳弟子,如何?”

  三人仍不說話。

  怪老頭也不著急,這是餐前的小餘興,如果來得太快他還會覺得不怎麽過癮。

  果然,又等待十幾息之後他聽到痛呼聲。

  怪老頭屏息凝神,踏前三步,聽得更清楚了。

  “你瘋了!他吃人!他肯定是因為重傷了才想叫我們——”嘩嘩聲。

  該是有人被重重轟在地上,濺起砂石如雨般下落。

  “妖人也要傳衣缽,也要門徒走狗!我隻能這樣了,大哥你別怪我!”

  怪老頭咧嘴微笑,臉上新生的肌膚崩裂。

  “你——啊!”

  “啊!”

  兩聲慘叫。

  不過前一聲是屬於那少年的,後一聲是屬於那個呂大哥的。

  似乎那個大個子忍不住偷襲了少年,少年又反擊了那兩人。

  倒沒料到看起來最憨最傻的那一個出手的時機最刁鑽。

  空氣中有濃重的血腥味傳來,是屬於那個姓呂的,這血的味道他可是聞了一路,絕不會錯的。

  “老……老前輩!”

  這是唯一幸存者的聲音,但聽起來很虛弱,“我把他們兩個都殺了,前輩救……救……”“好!等著,我來救你了!”

  怪老頭舔了舔嘴唇,嚐到了滿口的腥味,大踏步地走了進去。

  但剛躥入洞窟,他就聽到了一個和之前全然不同,非常有力的聲音:“就是現在!”

  就在他身後,身前的岩壁上,有數道符文瞬間泛起熒光,天地元氣被道法引動、聚合、爆發——轟隆隆一陣巨響,入口處乍現火光,他的身子被夾雜火焰、靈砂、碎石的氣浪轟得往前衝了好幾步,但並沒怎麽傷。

  不過是區區引氣階段的符咒,就算是這樣疊加起來,隻要不是直接命中也很難傷到他。

  但是隨著火光和氣浪一起炸出來的,還有好幾條如同蟒蛇一樣翻騰飛舞的身影朝著他瘋狂抽來。

  糟糕,大意,中計了。

  怪老頭瞬間便明白了。

  在這滿是靈石和靈砂的環境下,他居然沒有注意到這些符咒散發出的元氣。

  塵土飛揚中迎麵抽過來的影子粗如碗口,整體呈墨綠色,上麵零零星星地布著獠牙一般的倒刺,而他背後的退路已經被炸開的岩石和泥土堵上了,土石並不多也不算重,對他來說推開也不過是兩三息的時間,但眼前的這些墨綠色的巨蟒狀東西顯然不會給他這個時間。

  伸手托住最前麵那一隻巨蟒,力發於足承於腰傳於臂暴於腕,圓轉如意的勁力帶動著這巨蟒中原本的力量朝旁帶出。

  一聲暴喝中老頭將這抽來的巨蟒給活生生彈了回去,和後麵的三隻同樣的巨蟒撞在了一起。

  他本人隻是微微一晃,朝後退了一步。

  但怪老頭心中不喜反驚,這力量比他原本以為的要大上近倍。

  這孽畜不是應該已經被餓得奄奄一息了麽?

  沒錯,眼前這些巨蟒狀的東西並不是真的巨蟒,而是他一直用吸血後的屍體殘骸來喂養的螣蛇獸。

  這木行妖獸半獸半樹,看起來就像隻有六隻加大了觸手縮小了身軀的八爪魚,或者就幹脆隻是六隻藤蔓觸手的結合體,近身戰鬥極為難纏,但從純粹的力量上來說不算太大,隻憑本能活動也沒什麽靈智可言。

  所以他在發現這東西忽然進階變異之後,立刻便花了不少力氣將之逼進了後麵的一個洞窟隔間中將之封閉了起來,打算等時機成熟之後再來收割。

  但不知怎的這東西卻被這進來的三個家夥發現了,還借它安排下了這樣一個陷阱,現在卻是被他身上濃厚的血腥味所吸引,舞動觸手朝他瘋狂卷來。

  匆匆朝著裏麵一瞥,怪老頭能看到那三個散修正退在洞窟的裏麵,其中那個少年站在最靠前的位置,臉上全是掩蓋不住的得意之色,顯然這個陷阱還有剛才的一出戲都是出自他的手筆。

  而之前那個被他擊傷過的中年鬼修則是在後麵半靠半躺在另一個大個子的身上,臉色慘白得有如死人一樣,好像比之前的傷勢更重了幾倍。

  螣蛇獸的觸手又再度抽來,他撥開一隻,撞開了兩隻,再用腳踢開了一隻閃開兩隻。

  周圍的泥土被抽空的觸手打得四濺亂飛,其中的血腥味傳得更重了,依然還是那個鬼仙散修的味道。

  原來他是用自己的血來澆灌螣蛇獸,不止將螣蛇獸引到岩壁後麵緊貼著,還讓原本已經虛弱的妖獸恢複了幾分實力。

  怪老頭心中暗驚,這些人居然如此的膽大心細,自己終究還是小瞧了這些散修。

  修為也許不高,但這些人為了十來個靈石就能去荒野獵殺妖獸,絕不缺乏拚命的勇氣和果決。

  “還是要多虧了張小哥,察覺到了這岩壁後居然是一隻螣蛇獸,設下這樣一個陷阱,終於讓這老妖咎由自取。”

  看著洞口處的激戰,靠在西望懷中的呂寧終於長舒了一口大氣,如果不是知道危機還沒有真正的解除,這輕鬆和虛弱疊加在一起幾乎就讓他要馬上昏睡過去。

  “叫我小張就行。”

  張宏正臉上雖然有忍不住的笑容和得意,但神情卻沒有半點放鬆,雙眼眨也不眨地盯著洞口處激戰的老頭和螣蛇獸,手中緊握那把老頭的長刀,身形半蹲在地,隻是隨口回答。

  “這也是呂大哥對我信任有加,舍得自身精血來喂養這螣蛇獸。

  這老頭大概是一直用人屍在喂養這妖物,想要等著收割靈晶吧。

  這東西長城那邊多得是,習性我熟悉得很。”

  有氣無力地嗯了一聲,呂寧再不說話。

  其實他原本對這個計劃並沒多少信心,隻是實在被眼前的形勢逼得走投無路,他也明白這喝人血的老怪物絕不會放過他們,在這密林中逃出去的可能性實在太低,這才同意張宏正的計劃。

  西望的修為太低,就算放血也沒有什麽作用,而趁著他身上那張回春符的效果還沒有消散,也就隻有用他的血才最合適。

  至於張宏正,人仙武道的戰鬥力全靠身體氣血來支撐,他在這陷阱中還有更重要的作用。

  啪啪轟隆,螣蛇獸的六條觸手抽擊得越來越凶猛,鬼修的血隻是將它從虛弱中喚醒過來,並沒有填補上那十多天的饑餓感,麵前那團散發著濃鬱血腥味的獵物幾乎要讓他瘋狂,六條觸手將所有的力量都壓榨出來朝著這團血肉抽打纏殺。

  老頭支撐得很辛苦,如果有刀在手旁邊沒有其他窺伺的敵人,這個隻憑本能的妖獸他有的是辦法去解決,但現在空手之下他戰鬥力最多隻剩下了一半,也多虧了化勁之境的勁力運轉已經圓通如意,往往能借力打力讓螣蛇獸的觸手互相撞擊,這才能在六條觸手鋪天蓋地的抽擊纏繞中支撐下來。

  但這樣支撐下去絕不是辦法。

  終於找到了一個機會,老頭雙手分別在兩隻觸手上一推一撥,撞開了另外三隻觸手,然後險險閃過最後一隻觸手的抽擊,不理會觸手上的一隻木刺在肩膀上拉出一條一尺多長的傷口,朝前猛衝,越過了螣蛇獸封堵的洞口。

  沒錯,隻要衝入這片洞窟,把那三個散修丟給螣蛇獸他就可以趁機出去了。

  但是迎接他的是一片眩目的刀光。

  張宏正一直守在不遠處,緊握長刀半蹲在地,全神貫注地看著老頭和螣蛇獸的纏鬥,就是為了這一刀。

  這是凝聚了所有力氣毫無花巧奮不顧身舍生忘死的一刀。

  張宏正的衝勢之猛,就像要劈死老頭之後還要和身撞進螣蛇獸懷裏去一樣。

  如果是在其他時候,老頭會對這樣一刀嗤之以鼻。

  這一刀純以刀法來說簡直比門外漢劈柴禾還醜陋,用力太猛去勢太盡沒有變化的餘地勁力更說不上通達,無論是閃躲,招架之後都可以輕輕鬆鬆地要這小子的命,但偏偏在現在他是衝刺向前的時候,他赤手空拳,他避無可避。

  這一刀的勢道也太猛太大,他想用巧勁去卸也卸不開。

  這勇猛但拙劣的一刀時機來得實在太準,太毒辣。

  老頭隻能雙腳站定,雙掌朝中間一合,空手入白刃強取這一刀。

  血光暴現。

  這一刀如切豆腐一樣地破開老頭胸口的皮肉,摧枯拉朽地切斷筋肉斬斷胸口肋骨,不過再要往下深入的時候還是停住了,老頭的雙手終於還是合掌夾住了這一刀。

  “撒手!”

  忍住胸口傳來的劇痛,老頭沉聲怒喝,雙掌間內勁狂湧而出。

  張宏正身軀巨震,刀身上傳來的內勁如同山洪海嘯一般地湧來,這是化境高手借物傳勁的一擊,他感覺好像有一張爆裂符咒在體內炸開,喉頭一甜,忍不住就是半口鮮血噴出,鼻端也是兩道鼻血流下。

  但他還是拚命握住了手上的刀柄。

  他早知道這一刀不可能一勞永逸,但他要的也就是這怪老頭的這一停。

  唰唰兩聲,螣蛇獸被彈開的觸手再度卷上,終於乘這個機會捕捉到了這個它渴求已久的獵物,先是一隻觸手迫不及待地在老頭的背上抽了一記,帶走一大片的皮肉,隨後一隻觸手就纏上了他的腰間。

  老頭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恐懼之色,沒有了皮肉的五官扭曲成一團,螣蛇獸的抽打算不了什麽,隻憑化境階段的**本能反應他都可以將之卸去力道,最多隻受點皮肉傷,但如果一旦被纏上那就會變成純粹的角力,螣蛇獸在妖獸中力量算很小,可也要勝過他一籌。

  更要命的是,一陣怪異的酥麻感正從腰間被纏住的地方蔓延開來,那是螣蛇獸觸手上那些倒刺正在將毒素灌入他的體內。

  恐懼和隨之而來的暴怒讓那張沒有表皮的臉扭曲得更加猙獰,他夾住刀身的雙掌猛然發力朝自己這邊猛地一扯,暴喝:“不放那就過來~!”

  但是這一扯卻扯了個空,剛才還拚死握住刀柄好像一輩子都不放鬆的張宏正卻在這時候毫無端倪地鬆了手,老頭這全力施為卻絲毫沒著上力,身子猛地朝後一仰,忍不住就要朝後退去,他立刻勁灌雙腳,腳底陷入地麵寸許,總算憑著對身體妙到毫巔的細微掌控站住了。

  隻是這一仰,一頓,螣蛇獸那剩餘的四隻觸手就立刻跟上了,兩隻卷上了他的腿,兩隻繞上了他的手,就像幾百年不見的老情人一樣將所有的肢體都纏了上來,立刻就將他的雙腳雙手都牢牢捆上。

  張宏正捂著嘴後退,盡量不讓自己身上的血腥味散發出來。

  他傷得不輕,這怪物老頭的修為整整高他一個境界還多,這一次借物傳勁的暗勁衝擊即便是他早有防備還是被震傷了內腑,不過他一邊咳著血一邊還在笑,用這傷換來這老頭的一停一頓雖然不過一息左右的功夫,但已經完全值得了。

  張宏正退開,露出躲在最後的呂寧和西望,兩個鬼仙修士麵前都漂浮起了一張符咒,上麵的符文正引動著天地元氣不斷變化,然後分別化作一團火焰和一團濃稠的褐色汁液飛來。

  眼睜睜看著這兩團原本在他眼中隻能算是烏龜爬的法術飛來,怪物老頭臉上的恐懼更甚,螣蛇獸的觸手已經完全地糾纏上了他的雙腿,他隻能憑借腳踝和腰身的力量強擰了一下身體,讓纏上背後的螣蛇獸來承受攻擊。

  褐色汁液率先打上螣蛇獸的身體,將綠色的粗大藤蔓和腐蝕得滋滋作響,然後火焰跟著而來炸成一大團燃燒的火球,這些濃稠汁液除了腐蝕之用外似乎也特別易燃,立刻就將螣蛇獸化作了一個巨大的火炬。

  好像上百隻老鼠一起嘶叫的聲音從這隻木行妖獸身上響起,這個並沒有理智的怪物沒辦法理解攻擊來自何處,隻是本能地拚命抽搐擠壓自己已經抓捕住的獵物。

  同時慘叫的還有老頭,被一個點燃著的火炬緊緊糾纏絞殺還在注射毒液,這痛楚恐懼更甚於之前被那張先天靈符燒灼的時候。

  張宏正已經退到了呂寧和西望之前,兩手分別抓住了一顆木行靈石和一顆土行靈石,見縫插針地盡量調動木土行元氣來讓剛才被震傷的血脈內髒穩定傷勢,煥發生機。

  呂寧和西望兩人也重新再拿出了兩張符咒來,隨時準備激發。

  雖然現在看起來形勢大好,這老怪物已經完全陷入他們預設的陷阱中,但這畢竟是一位已入化境的武道強者,說不定還有搏命的餘力。

  確實如此,慘叫掙紮中的怪老頭手依然穩得驚人,手掌輕微一滑一動,長刀如同遊魚一樣在他手中掉頭,眨眼間已反握住了刀柄,彎腰刀光一閃,緊捆住他腰間的一條藤蔓就被斬斷。

  吱呀~~螣蛇獸的尖叫聲再拔高了一個層次,這本能感覺到自己行將走到死亡的妖獸拚命將生命中最後的一份力量和生機都壓榨出來,本已纏得很緊的觸手再度勒緊,格拉一聲,老怪物的左手以一個怪異的角度朝後扭曲了起來。

  “啊~~!”

  慘叫聲中,老頭握刀的右手一抖,刀倒著飛出射向岩壁隨後反彈回來,將拉扯住他右手的觸手斬斷,他扭動腰身順手一撈就再度握住刀柄,隨即刀光連閃,螣蛇獸的剩餘四隻觸手也紛紛斷裂,墨綠色的汁液四濺而出,將他全身都淋了個通透。

  “小心了。”

  張宏正沉聲提醒。

  這老怪物終於還是脫困,縱然看起來五勞七傷,也應該還有一定的戰力才是,尤其是他現在有刀在手。

  接下來才是真正最關鍵的生死搏命時候,張宏正深吸一口氣,沉腰坐馬。

  呂寧和西望麵前的符咒也是光芒大作,如同箭在弦上,隨時都可以轉化為法術。

  老頭恨恨地看了一眼洞窟深處嚴陣以待的三人。

  他現在的情狀極為淒慘駭人,身上既有被燒得焦黑的皮肉,又有被撕扯開裸露出來的血肉模糊,更多的是被螣蛇獸汁液沾染的墨綠,而手臂折斷,雙腿上大片大片的筋肉被扯開,整個人看起來就如同一隻怪異的活屍。

  勉強還算完好的右手握緊了刀,老頭猛然轉身揮出,一片雪亮的刀光如同雷霆怒濤般斬出。

  這已是他目前狀態下所能用出的最強一擊。

  不過這一刀卻並不是斬向張宏正三人,而是斬向那堵住了洞窟入口的土石。

  岩石碎裂泥土飛濺,原本就堵得並不算嚴實的洞口被他給斬出了一條通路來,怪老頭身形一瘸一拐卻也極為迅速地朝外衝去,一眨眼就消失了。

  “咦?”

  張宏正三人倒被這老怪物的舉動給愣住了,一時間都沒有敢放鬆,呂寧和西望麵前的符咒依然是閃爍不定,保持著隨時能激發的狀態。

  昏暗的洞窟之中,隻有地上螣蛇獸的肢體還在翻滾撲騰,燒得劈啪作響。

  十來息之後,還是張宏正先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回頭看著呂寧兩人苦笑一下:“沒事了,看來這老怪物舍不得和我們拚命。”

  兩人這也才跟著鬆下勁來,麵前漂浮的符咒消散,西望還好,呂寧則是支撐不住直接暈了過去。

  西望連忙接住呂寧,小心翼翼地將他放在地上,然後走到張宏正身前蹲下,更加小心翼翼地拂去地上的一層靈砂,露出隱藏在下麵的十多張符咒。

  原本這才是他們對付那老怪物的最後一層陷阱,如今卻是用不著了。

  等西望重新收起了符咒,張宏正放輕腳步,屏住呼吸,慢慢地挪到洞口。

  除了地上螣蛇獸的肢體還在偶爾撲騰一下,確實是一片寂靜,那老怪物確實是走了。

  老怪物的傷勢不輕,而且木行妖獸的毒液越是拖延越是要命,他這退走應該不是假模假樣去外麵埋伏,眼前這場危機看來已經過了。

  瞥了一眼旁邊那螣蛇獸之前所困的洞窟,借著地上還沒熄滅的火光,能隱隱看到裏麵是小山一般的骨骼。

  皺眉看著前方漆黑的洞口,張宏正怔怔出神,那老怪物雖然退走,但他心裏卻老是覺得這沉沉的陰影並沒有散去,似乎有什麽不大對勁的東西潛伏在背後更深更遠的地方。

  踏踏踏踏,忽然間仿佛有極輕微的腳步聲在通道中響起,張宏正悚然一驚,連連後退幾步,伸手對西望一揮,西望也停下了動作,伸手從懷中掏出符來。

  踏踏踏踏,腳步聲細密而有節奏地接近,張宏正分辨出來了這是什麽,長鬆一口氣,一屁股坐下。

  西望不明所以,驚疑不定地看著他,但是旋即他就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隨著腳步聲一起從通道裏走了進來,那是一團肉乎乎的毛球,上麵兩隻眼睛正迎著靈石反射出發出綠油油的光芒來。

  “喵嗚~!”

  肥貓聞了聞地上螣蛇獸的屍體,發覺這不是吃的,發出委屈的叫喚聲。

  “這貓。

  怎麽能找到這裏來?”

  西望滿臉的不解。

  “我也不知道,這家夥總能找過來。”

  張宏正癱坐在地,笑道。

  這貓既然能出現在這裏,說明外麵已經沒危險了。

  “走吧,我們也該走了。”

  當張宏正和西望背著昏過去的呂寧鑽出地洞,正好看見一抹魚肚白在東方的夜空中亮起,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