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章 【嗬嗬】
作者:千湖水      更新:2020-09-25 07:10      字數:4373
  黃智翔老家川洲,父親是援疆幹部,中層小領導,定居烏市。

  作為家裏的長子和頂梁柱,黃智翔已經連續五年沒有回家陪父母過年。

  這一次,還是借著給“唐古拉朵”疏通關係之際,初三晚上趕回烏市。之前,他已經在木屯連續春節值班四天。

  車到烏市時,人還在後排座上卷著大衣呼呼大睡。

  杜普抵達邀約地點,下車,黃智翔的司機搖下車玻璃,朝他擺手示意,小聲道:“睡著了,別吵醒他……”

  杜普笑了笑,後退一步,掏出香煙朝司機示意。

  司機猶豫半晌,剛打開車門,黃智翔睜開眼睛,“小陸?到了?”

  “到了……您再休息會……”司機輕輕關上車門,阻擋猛灌而入的冷風。

  黃智翔揉揉眼睛,緩緩坐直身體,目光瞥到車外的杜普,“哦,小杜也到了,那直接去東措吳書記家。”

  杜普走近,打開後車門,笑著從外湊出腦袋,“黃領導!您休息好,我不急。”

  黃智翔擺擺手,“開車,你不急我急。”

  司機不忍,“您這幾天又是值夜班,白天還要下鄉看望困難戶,是不是再睡會……”

  黃智翔問司機,“幾點了?”

  “晚上六點二十。”

  “不能耽擱,拜年本應該上午去,這已經晚上六點多了,再晚了不禮貌。小陸,開車,小杜你的車跟上。”黃智翔說完關上車門。

  小陸發動汽車。

  杜普小跑著上了自己的車。

  黃智翔輕拍了拍自己的臉,“小陸,一會找個公共衛生間,我去洗把臉。”

  …………

  …………

  兩輛車駛入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區。

  三人先後下車,司機小陸從後備箱抱出兩盒本地土特產,杜普連聲阻止,“別,拜年禮物我這裏都有準備,用我的,縣裏幫我疏通關係,本來就要勞煩你們,那還能要你們的禮品。”

  黃智翔仿佛沒有聽見,他抬頭打量眼前的樓房,小聲嘀咕,“應該是六棟三單元三樓……嗯,客廳亮著燈。”

  司機小陸介紹,“杜總甭客氣,也不是什麽貴重禮物,都是縣裏的土特產,不值幾個錢。”

  “那也不成,用我的……”杜普和司機爭論。

  黃智翔回過頭,好奇的問,“小杜你準備的啥禮物啊?”

  杜普打開後備箱,“煙酒和唐古拉朵的魚鮮野果都有。”

  黃智翔看了看後備箱的名貴煙酒,咧咧嘴,“煙酒就不用帶了,帶上幾箱你們農場自產的特產就好。”

  “是不是禮物太輕?”杜普有些猶豫。雖然他知道,唐古拉朵自產的一箱水果市場價值好幾條名貴香煙。但還得對方識貨。

  黃智翔解釋道:“老吳這人我雖然不熟,隻是一起開會時見過幾麵,但打聽過,他一般不收禮物,特別是煙酒茶之類的,送點水果到是無傷大雅,也不擔心他拒收。”

  “那行,我聽您的。”杜普也不再堅持,和司機一起抱著幾箱特產上了樓梯。

  來到三樓,杜普上前一步,摁響門鈴。

  一個中年女子打開一條門縫,“你們找誰?”

  黃智翔笑著上前,“過年好!我們來給吳書記拜年,我是來自木屯的黃智翔……”

  “老吳不在家,抱歉……”

  中年女子正要關門避客,黃智翔說,“我和吳書記約好的時間,麻煩知會下吳書記,說木屯縣的黃智翔登門拜訪。”

  女子遲疑半晌,“請稍等。”

  一分鍾後,大門打開,一名四十五六歲的男子笑著伸手迎客,“黃縣!太客氣,太客氣,請進!”

  然後兩位領導一番捂手寒暄,客氣話和恭賀新年的喜慶話不斷。

  司機把禮物抱進來後,馬上退出門外。

  杜普含笑站在黃智翔身後。透過玄關隔斷的空間,他看到兩個男子坐在大客廳。其中一人非常眼熟,天山飲料集團的總經理楊誌。

  吳書記看了杜普一眼,把他當成黃智翔的司機秘書之類,壓低聲音對黃智翔說,“天山飲料的楊總正好在這裏,你們之間有什麽可以協調的,可以談談。黃縣,我能幫你的,隻能到這兒了……”

  “謝謝了,吳書記!難得找個三方都在場的機會。”

  聽了黃智翔的話,吳書記略微有點驚訝,看向杜普,“這位是唐古拉朵的杜總?”

  …………

  …………

  半小時後,黃智翔和杜普走出樓道。

  等候的司機馬上打開車門。

  但黃智翔沒有上車,而是回頭對杜普攤攤手說,“人微言輕呐!人家壓根不買賬……”

  杜普的神情倒是一派輕鬆,“至少我們努力過。”

  黃智翔的神情很是沮喪,抬頭看向三樓窗口,“老吳是個老狐狸,我倒是沒想過要他幫我們說話,我隻是沒想到楊誌的態度如此決絕,他是一滴水都不想漏下去……”

  杜普佯裝疑惑,“他有這樣說過?”

  黃智翔瞪了他一眼,“商場人物說話和官場沒什麽兩樣,怎麽會直接表態,他都說了在商言商,一切都要根據他們的用水量來保障,這不明擺著嗎,三套生產線全開,那點流水量他們全包了都不夠。你還低三下氣的說好話……唉!等東措的輸水管線貫通,唐古拉朵的水源……”

  “我倒是無所謂,隻是拖累了您。”

  “你無所謂?”黃智翔氣惱地伸手虛指了指杜普,欲言又止,悶哼一聲,轉身走進車內,沒好氣的說,“開車。”

  杜普跟著車窗前小跑幾步,“黃縣,您什麽時間回木屯,方便的話,我明天去您父親家給老人家拜年……”

  黃智翔擺擺手,“不用,我明天下午返回木屯……”

  目送車輛離開,杜普微微歎了口氣。

  黃智翔是位好領導,哪怕唐古拉朵算是他的政+績工程,可有些話他不能直言。

  今天雖然在楊誌麵前吃了癟,也算是件好事,當著木屯和東措的領導,他的弱者姿態擺得很足,連吳書記眼裏都流露過一絲同情。

  唐古拉朵的品牌雖然遠離大眾市場,甚至封閉於一些小圈子範圍,但關注水源事件的吳書記卻清楚,天山野果和蔬菜魚鮮的影響以及巨額利潤。

  水源一旦截斷,唐古拉朵這個牌子離死不遠。哪怕木屯政府長距離輸送水源,此水非彼水,唐古拉朵還是要死。

  說實話,杜普是看在黃領導如此熱心的份上,才配合黃智翔滿足他的意願。

  否則,他壓根不會**水源事件。

  一切盡在掌握。

  春節後他產看了魔方積分,如果他不考慮春播,投入全部積分,足以另外開辟一條流量增長三倍的高山流水通道。

  天山集團和楊誌越囂張,越不留餘地,他們將來的傷害就越大。

  開車離開小區,返回果果家。

  果果和同學有個小聚餐,家裏就嬈教授兩口子。

  進門杜普就感覺氣氛不對,嬈教授看到他回來,如遇救星,“杜普,沒吃飯吧,來陪你阿姨喝兩杯……”

  白芬臉色微紅地坐在餐桌旁,聞言酒杯往桌子上一磕,“老嬈,你還是不是男人,剛才怎麽說的,陪我盡興,怎麽?說話是在放屁嗎?”

  杜普第一時間就想逃離。他可不想參合兩口子的事,而且還是他準嶽父丈母娘之間的那點事。

  他暗暗後悔,早知道就去參加果果的同學聚會好了。開車返回途中,他接到過果果的短信,他一口回絕。

  “我陪,我陪還不行嗎……”饒教授抓起酒杯,有心“雄起”一回,一口幹,但酒到喉邊,還是小小抿了一口。

  “瞧你那樣……”白芬越看越氣,“家裏的事情你不管,公司的事情你不操心,整天抱著你些破書看……”

  嬈教授小心翼翼觀察著白芬的臉色,發現不是要發飆的前奏,加上喝了點酒,而且杜普也在,臉上過不去,膽子就大起來;“過分了哈,白芬,你沒搞定對方,有火氣,不舒服,但也不能回家撒火啊,而且,小杜也在……你總得……”

  見白芬冷眼朝他一瞪,他馬上閉嘴。

  杜普笑著說,“我上樓休息,您們喝好吃好。”

  說完就想離開他不能參與的“戰場”。

  嬈教授張口欲喊,卻習慣性的先去看白芬的表情。

  白芬倒真是強勢,把剛邁上樓梯的杜普喊住,“杜普,你來,陪你白阿姨喝兩杯。”

  “白阿姨!我酒量那個……陪不住啊!”

  “阿姨還能灌醉了你,兩杯,就喝兩杯。”

  今天是個倒黴的日子!杜普無奈地來到餐桌前坐下。

  嬈教授鬆了口氣,拿酒遞筷,殷勤得沒話說。

  白芬自顧自喝了一口酒,看著杜普說,“你將來可別像他,不顧家,敢對果果不好,信不信我提刀瘁了你……”

  “你提刀,我拿盆。”嬈教授幫著補刀。

  “你別說話,聽你說話我就有氣。”白芬端起酒杯,半醉微醺,“小杜,喝。”

  “我敬您!”杜普喝了大半杯。

  兩杯酒陪完。杜普終於明白,白芬發飆的根源。

  還是農場彩色棉配額的問題,和他一樣,今天白芬去給相關領導拜年,卻得到失望的結果。而且是最終決定。

  也就是說,無論白芬怎麽跑關係,都沒用。

  白芬的公司叫新大地紡織公司,公司旗下有一家中小型棉紡廠,一家織布廠,一家服裝工廠,另外和幾個公司聯手投資了一家農場,種植棉花,用於自用和貿易。

  這些年,也賺了不少錢。

  早期的中疆市場,隻要有貨物,就不愁銷路。

  隨著內地市場的不斷進入,白芬的服裝廠利潤逐年下降。

  經過她一番考察,決定上馬彩色棉生產線,生產嬰幼兒服裝用品。

  新廠房的建設,新生產線的投入,員工的技能培訓,內地市場的前期準備等等,都開始規劃和前期投入,可謂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這個東風,便是原材料——天然彩色棉。

  由於公司高層的失誤,或者說天災**,中疆的彩色棉今年注定減產,原本敲定的彩色棉配額,突然取消。可謂災難性打擊。

  明白過來後,杜普想了想,說:“白阿姨!彩色棉的原材料供應,我來想辦法。”

  白芬看了他一眼,“算你有心,在中疆,我都拿不下的配額……別說這些,喝酒。”

  杜普捂住酒杯,“白阿姨,我們農場開春就會開種一批彩色棉,您如果用量不太大,彩色棉我提供給您。”

  白芬嗬嗬,半醉半醺,“木屯那地方,種植彩色棉?小杜,不是你白阿姨打擊你,你先問問你嬈伯伯,他別的不懂,地質和種植方麵他還能說幾句話的。”

  嬈教授一本正經道:“小杜啊!你那邊雖然能種出珍奇瓜果,但彩色棉這個東西,它不一樣……”

  杜普笑著打斷嬈教授的話,“您覺得是野茶樹天山野樹難養,還是彩色棉的難度更高?”

  這句話把饒教授問住,他扶了扶眼鏡,搞學術的人,習慣用數據和現實說話,“這不用說,肯定是野茶樹和珍貴樹木更加難養……”

  “我去年試種過,結果還不錯,質量和產量不比國內最好的彩色棉差。”杜普隻能這樣說,他總不能說,我在培育缽中試種過?

  嬈教授很單純的點頭,“如果試種過,那……白芬?”

  白芬還是嗬嗬,“小杜,你要對果果好……”

  杜普堅決不能讓主題偏移,對於動輒要提刀的“丈母娘”,越談越膽寒,他奪回主線,“白阿姨,要不這樣,距離今年的彩色棉收獲還有大半年的時間,您想別的采購渠道,萬一不成,我這邊給您包圓了。保證不耽誤您的生產。”

  白芬又嗬嗬幾聲,嘴裏含糊其辭嘀咕幾句,眼睛微閉。

  嬈教授大喜,站起來,“白芬?是不是想睡覺?我扶你上樓去?”見白芬不語,饒教授對杜普說,“小杜你去休息。”

  見饒教授的腳步有點飄,他客氣道:“您沒事吧,要不要我幫忙?”

  嬈教授還真有點“飄”,“這點酒不在話下,你別以為我喝不過她,我是讓著她。”

  杜普無話可說,隻能效仿白芬,還以“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