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天魔一出奈我何
作者:小北大人      更新:2020-05-15 07:45      字數:5343
  一條小路用的山下碎石鋪成,路徑曲折幽幽,直往天邊的盡頭通去,看起來彎彎延延像是一條巨大的蚯蚓。

  幽幽的小路盡頭處,是一片寬敞的空地,周圍碼的一堆一堆的都是被砍倒的柳樹。

  再往前走便是胡家和歐陽家的祖宅,高大而宏偉,顯見的前世的主人都是不同凡響之人,必定身世顯赫,家道榮華。

  自從這裏發生了命案後,幾家守宅的人,便都跑了個幹淨。在家族的榮譽和性命的延續之中,大都毫無意外選的是後者。

  駱冰見那棵樹生長了至少有二十來年,樹質硬朗,年輪深深,樹的斷口處切口平整幹淨利落,確實是被一劍砍斷。

  要想砍斷這麽一棵樹,這得雙手握劍,一劍揮下去至少也要五百餘斤。

  駱冰斜眼看著胡世奇問道:“你真的看見無頭天王了?”

  胡世奇忙不迭的點頭,幾人對望了一眼,均覺四肢冰涼,呼吸困難手足無力,再也沒有向前走一步的能力和勇氣。

  駱冰卻是不信無頭天王這一說法,前朝則天皇帝也發生了天王的傳說,事後不過是障眼法,再說天王本也是佛,哪有佛擋殺佛,佛擋殺人的道理。

  眾人繼續跟著駱冰往歐陽清祖宅方向走去,每走一步心情都是沉重,越走樹蔭也是越厚,饒是駱冰輕功再高還是付出“噗嗤、噗嗤”的聲音。

  祖宅附近的樹木已經常年蔭蔽積累,腳下踩的更多是樹葉和爛泥。再走得幾步,前方更是泥濘不堪,已經是深一腳淺一腳了,胡世奇武功較差幾乎已無法行走,耳聽的傳來“叮叮咚咚”的聲音,再往前便是一條潺潺得山泉。

  山溝雖然年久,泉水仍然叮咚作響,泉水更是清澈見底。

  胡世奇見駱冰望著泉水默不作聲,解釋道:“這幾片宅子便是歐陽兄和俾祖上留下來的祖宅,這一眼泉水便是當年許多人口取水的地方。”

  “再往前走便是沼澤地,常年更是無人,隻有聘請的打更人每個時辰過來打一次更,喊一次防火的口哨。

  第一個看到無頭天王的便是打更人,據說無頭天王便是從沼澤地一躍而起,就像蝙蝠一樣飛來飛去,人見殺人,佛遇殺佛,附近人等早已跑的光了”。

  歐陽清奇道:“這前麵是沼澤?我從小在這裏長大,怎得從未聽說,這片土地據說是我們祖上立了軍功,皇上劃撥給我們的?”

  胡世奇緩緩搖頭:“哎!這我就不知道了,傳說這裏已經成了地獄入口……”

  南雲飛喝道:“公門中人怎能隨意傳言!正是皇上重視此片恩澤土地,才則成金吾衛千牛完成此事,子曰‘不語怪力亂神’。”

  駱冰哈哈笑道:“看胡世奇恐嚇成這樣,更是沒有說謊的必要,這裏的斷樹也很是說明問題,咱們在這裏呆一晚,便知道這裏有沒有鬼怪了。”

  南雲飛看左右人都是眼睛在額頭上,隻是異常尊敬駱冰,深深對著駱冰躬了一躬道:“丐幫眼裏向來沒有牛鬼蛇神一說,來這裏殺人放火的也必然不是什麽地獄天王,看起來更應當是一名武林高手,萬一他再用上迷香之類的藥物,隻怕我們都要失陷在這裏。”

  駱冰出身刑部之前本是上官儀任命的丐幫副幫主身份,江湖風雲、口碑都是一流人物,南雲飛自是對駱冰尊敬有加。

  駱冰臉色由紅變白,心頭驟緊,歐陽清麵色也是不好看,他們二人上次都曾受迷香之苦,對此心有餘悸。

  隔了半響,駱冰眉頭忽然舒展,眼睛一亮,道:“我有辦法。我們從天牢裏帶一名必死死囚來,綁在柳樹上,然後大理寺、刑部、千牛將四周圍攏,不允許任何人進出,看那死囚一夜之後能看到什麽。若是連著幾夜這死囚都看不到無頭天王,那便是驚嚇成疾,給嚇的眼花了。”

  歐陽清兀自猶疑道:“此法雖妙,但對那死囚,未免不是這麽個死法……“

  南雲飛打斷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我覺得駱統領的法子再好不過。“

  胡世奇也出言讚同,說不定囚犯是求死的死,整日在天牢裏遭受折磨還不如早死,歐陽清仔細想想也對,囚犯被折磨的時候大多數都是想死而不能,真要把死囚給砍了反而對死囚是種解脫。

  駱冰要刑部從天牢秋後問斬的人員中提出了一名死囚,給他好吃好喝一頓,話也給他說的明明白白,你早晚是個死,過這一夜你能安然活過,便放你離開。

  死囚明之將死,看著這幾個人怎麽玩弄自己。冷眼冷語的看著更不搭話,此等囚犯大多是政治囚犯立場堅定,難以受到任何誘惑。最後總算是聽明白了點了點頭。

  傍晚時分,歐陽清、駱冰親手將這人綁在了柳樹上。

  歐陽清調集大理寺所有偵緝、衙役、捕快,駱冰調集了刑部金吾衛的人馬,南雲飛也調來二十幾個丐幫五袋六袋弟子,胡世奇把手下那些衙役統統調來,將這片竹林圍了個水泄不通。

  駱冰看見防守嚴密,不通類別的幾人還能互相看著,心頭大是放心,這下便是一直螞蟻要想進的柳樹林也得從眾人鞋背上爬過去。

  四人這時方始放心,各個看了都心覺滿意。駱冰拉著歐陽清、南雲飛在外頭買了花生米、豬頭肉,胡世奇送來了幾壇陳釀米酒,幾人拿著破桌子擺好喝了起來。

  上半夜自然平安無事,到了下半夜二更時分,也無什麽動靜。

  駱冰、歐陽清和南雲飛各帶了幾個人,分班在在柳林外巡邏,胡世奇卻是帶著眾人不停巡崗以防站崗的人瞌睡,更防外麵高手進來突襲。

  駱冰安排更是激進,所有站崗的捕快每隔二個時辰便要換崗,換崗時再領紋銀半兩,輪少一輪的在那破口大罵,一個個精神奕奕,想來不會出什麽差錯。

  一夜無事,按照金吾衛的說法,天上飛過去的鳥都想給他射下來。

  駱冰與歐陽清對視一眼,道:“看看那死囚。咱們圍得這麽緊,螞蟻也難爬進去,想來那人應當無恙。”

  喊來了南雲飛,三人大踏步快步走入。

  死囚的臉和第二個金吾衛的造型一模一樣,一掌把五官打的陷了進去,兩顆眼珠給震飛到對麵的柳樹上,本來是眼球的地方也分別多了兩個洞。

  牙齒完全突出,惡狠狠的咬在他自己的一截斷臂上,看起來又像是被人塞進嘴!

  那張殘缺不全的麵孔,詭異而又猙獰的扭曲著,雖然看不清內心的憤怒,一腔憤恨和怨氣都聚集在了那截斷臂上,欲將之撕咬粉碎,一口將斷臂咬在了骨頭上麵,這一口得多大得憤恨,真是難以言表!

  南雲飛也算大小什麽場麵都見過,現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得眼睛,神思恍惚的地望著屍體,忽然一聲驚呼,拔腿出了柳樹林。

  一陣春風吹過,眾人忽然覺得寒意透心。

  歐陽清忍不住道:“莫非這世間真有陰陽精靈、山海鬼怪?”

  駱冰搖了搖頭,道:“什麽無頭天王,我絕對不信,定是什麽高手作妖。要透過這天羅地網,可見此人武功隻在你我之上,不在你我之下。”

  歐陽清搖了搖頭,撥楞著碩大的腦袋道:“昨夜防守蚊蠅難進,就算時刑部的天牢也沒如此嚴密。輕功如我,我也進不去,此人輕功遠勝於我,與你和楚秋水有的一拚。”

  駱冰愣了楞沉聲道:“世間練武者不計其數,武功高隱居者居多,有人強於我們不足為奇。

  不過,此案若是成名之士,我們倒可一一驗證。當世有能耐一掌震塌人臉的不過七八個,再飛身上三丈高者將其掛上,還能在昨晚包圍圈進出自如的更是寥寥。

  三人抱著腦袋想了半天,能有如此的內力還要有如此高明的輕功,也許隻有那過世的大俠鐵摩勒和那個神秘的天魔,不知死活的日魔和夜魔。

  南雲飛的武功夜隻能說是尚可,想來隻是九袋長老,恐怕離陸謙也還差得遠。

  路長風能自行走路已經算恢複的不錯了,都無可能三丈高縱躍而上。

  歐陽清卻是笑了笑道:扳起手指,逐一道:“死去的人沒有辦法合計,那夜隻能在活人裏麵將就著尋找了。

  楚秋水為人正派,而且清高自許,對於這種打家劫舍,裝神扮鬼的事情那定是毫無興趣。

  天魔武功不知多高,我看倒也尋常,將自己置於險境看來絕非他做法。如此看來,隻能往黑道劍聖厲毋寧頭上算。”

  駱冰一旁接過來淡淡道:“厲毋寧的為人我還是了解的,決計不是他。”

  歐陽清遲疑道:“厲毋寧是黑道上的人,既有動機,又有本事,為何……”

  見駱冰臉露不快,歐陽清向來識時務,不再說話。

  駱冰在桌子旁邊坐了下來,托著下巴苦苦思索,良久,終於方才說道:“我心中還有個想法。”

  歐陽清道:“你說。”

  駱冰道:“路長風為人正直,做事深思熟慮,更不會濫殺無辜,山野青瓦之時他也曾對我說,他是遭人陷害,並非親手殺人。”

  歐陽清正色道:“我知道你和路長風關係甚好,我自己原本也和路長風關係甚好,他還是皇上親點的大理寺卿,但也不能因此為他開罪……”

  駱冰搖頭止住他說話:“我到不是為路長風說話,大家吃的都是皇家飯,凡事務必都替皇家著想,我想說的也隻是個猜想。

  路長風殺人不合情理,除非別人要殺他最至親的人,或者至親的人被逼。”

  歐陽清奇道:“他師父?他師父是誰?”

  駱冰道:“路長風的父親就是十五年前的大俠鐵摩勒,他的師傅是紅線女俠,鐵摩勒是二十年前當世公認舉世無雙的俠客。紅線女則是繼鐵摩勒之後最著名的女俠,因抗擊安史之亂所見血流成河心灰意冷,和李靖私奔而去,不出江湖。”

  歐陽清雖非江湖中人卻常年行走江湖,自是熟悉武林軼事,對大俠鐵摩勒和紅線女俠再是熟悉不過。臉色微微一變,駱冰此話卻是正中自己下懷:“無怪我總覺得路長風和鐵摩勒的畫像有幾分相似……可這說明了什麽呢?”

  駱冰道:“我一直懷疑,獨孤玲瓏並未死去就是天魔。當年魔教極少行走江湖,更是少近中原,不知獨孤玲瓏腦子那根弦不對,投靠了安祿山。

  獨孤玲瓏本為陰陽合體,母親生他兄妹時便已難產死亡,獨孤玲瓏本已死之身。卻天生奇遇西藏喇嘛,治好兄妹疾病,卻無法將兄妹二人分開,給與其劍譜一本,人性雙休。

  獨孤玲瓏自小性格偏激乖張,人本孤傲,武功又強,天山以北人脈還廣。昔年天山還有另一大家,名為天痕子,天痕子武功之高聞所未聞,隱居多年,昔年安史之亂這麽大的巨變天痕子都沒有出山。

  可惜天痕子後來不知怎得不甘寂寞重出江湖,極有可能借天魔之名,爭雄天下,天痕子有兩徒弟,便是當年有名的水泉夜魔和昆侖聖境日魔。”

  歐陽清尚還不知道江湖還有這些,張大著嘴猶豫道:“可那天魔的武功……”

  駱冰斷然道:“武功低可以裝,武功高可裝不出來。”

  歐陽清手撫飛魚劍,道:“這和路長風也八竿子打不著啊……”

  駱冰道:“天痕子便是大俠鐵摩勒的師傅,原本是大宛人。有兩種可能,其一便是這個,其二,則是路長風根本沒有殺人,全是別人陷害。”

  歐陽清緩緩搖頭:“此局之大,天下少有人能操縱,我不信有人能設下如此盤麵之局,光這份設局的能力便已足夠鎮府使之職了,何苦辛苦。”

  駱冰劍眉上揚,道:“天魔身份雖然隱秘,但至少我知道,他會夜帝寒冰掌,夜帝昔年和紅線女俠交情深厚,怎得把寒冰掌傳給天魔。不若我就去少林寺一趟,請教空聞,順便給空見大師請個早安或能知道些端倪。”

  歐陽清奇道:“空聞?莫非那位是在少林寺掃了一輩子地得西域高僧?隻是他可不見外客,據說連話都已說不好了,你如何見得到他?”

  駱冰微笑道:“這個你不需多慮,我師傅曾和空聞有過交情,見他一麵應當不難。”

  楚秋煙過來喊吃飯,駱冰和歐陽清喊了南雲飛去到酒肆喝酒吃飯,除了歐陽清酒量稍次外,駱冰和南雲飛酒量真是驚人。

  麵前光了六壇之後,南雲飛才撇撇嘴,這酒太新,該找些老酒兌下去,這酒才有味道,現在還是太淡了。

  楚秋煙在旁邊聽的杏眼圓整,怒不可遏,奈何又是三位官爺又是三條好漢,隨便一個都不是凡角,一口氣憋在胸中,嘴裏哼哼唧唧。

  菜品也極是豐盛,洛陽葵園閣的鱔魚,南山南的火霈雞公,徽鄉批雲府的臭桂魚,楚秋煙自己加了幾個水煮花生殼,又炒了一份拿手的火腿十方,三個人吃的直恨不得爹娘少生兩個胃。

  從中午喝到晚上,又從晚上喝到夜間,楚秋煙架上的酒差點喝空,歐陽清實在不好意思,寫了封信央求楚秋煙送到包子雲處,之說有好事,楚秋煙不解而去。

  哪知道信裏別的啥事沒有卻是找包子雲要酒的,接到恩公的信後,原本以為天大的事來了正是還人情的好時機,包子雲一看隻是要酒,簡直就不是個事嘛!

  讓楚秋煙稍等片刻,問了大內禦膳房各州府上供的禦酒還有多少,給楚秋煙裝了整整一馬車,並且是四匹馬拉的貨車。

  這酒豈是普通人家釀的酒?一路酒香四溢,沿途無論酒鬼人等無不涎水直吞,眼珠飛出一般的驚問,這是哪裏拉來的,哪裏來的好酒?

  這般傳聞果然不出幾日,洛陽傳出十萬兩銀子才能喝一頓的酒肆,裏麵是正宗皇家禦酒,非等閑之輩哪裏能喝得到。

  更傳出了楚秋煙乃是當今聖上的私生胞妹,一時間楚秋煙賺的盆滿缽滿。自己原先的沽酒每壇裏麵加碗禦釀,原來五個銅板一壇,現在身價也是飛到了萬輛紋銀,就這樣還得排隊等沽。

  楚秋煙胸中憋著的那團氣也終於化成了洛陽“簡石齋“裏最好的胭脂。

  酒過隔日,人去少林。

  駱冰難得終於洗了個澡,換了身看起來像件衣服的衣服,那件襤褸丐裝楚秋煙捏著鼻子給扔到了灶台火裏,據楚秋煙說,光那件衣服足足燒熟了一隻大公雞。

  此去嵩山路途並不遙遠,隻是任務十分艱巨,歐陽清心下也甚過意不去,非要送駱冰一程。

  兩騎並列而行,約莫走了十來裏路,駱冰見已有不少時辰,道:“歐陽老弟便回去吧,大理寺還是少和內務府打交道,皇上會有想法的。“

  歐陽清點一點頭,細細琢磨自己得行徑,自己在駱冰、歐陽清麵前還是稚嫩了些。

  歐陽清心事重重,回到大理寺坐定,剛沏了壺茶。

  才喝得一壺水,有人急惶惶的衝過來,大呼道:“報告統領,不好了,冷隊副出事了!在你祖宅的柳樹林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