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伯龍根在什麽地方？”對於這個所謂的死人之國，林恩頗有些興趣。

  “我也不知道。”弗雷搖搖頭，然後說道：“不過神諭會指引我去到那裏，當我決定啟程的時候。”

  林恩沉默了一小會，突然問道：“你願意去嗎？”

  弗雷無奈道：“我隻能去。”

  巫妖族神隻與教廷之間的交易，讓所有的每一位新生的巫妖都得被迫遵從他的意誌。

  當自己無法決定自己人生的時候，就會感覺很無奈，弗雷有這樣的感覺，林恩也是，僅僅是剛才的那個問題，就讓他耗費了太多勇氣。

  如果卡利亞斯足夠強大，根本就可以不用去理會巫妖神隻的神諭與教廷的聖光代行者。

  但是事實卻是卡利亞斯不夠強大，林恩甚至不知道要有多強大，才能夠達到可以不受教廷規則束縛的地步。

  聖光教廷究竟有多麽強大，沒有人能說得清楚，隻知道有史以來，就是這世間最偉大、最高貴、最神聖不可侵犯的存在。

  聖光代行者，在曆史上也有過不少關於他們的傳聞，那是教廷中一群特殊的存在，他們隸屬於裁判所，但是卻又不受裁判所管轄，每一個聖光代行者都擁有自行決斷的權力。

  在曆史中活躍過的聖光代行者，幾乎都是青年的形象，甚至還不泛有少年，傳聞他們都是裁決者·迦勒從民間帶回教廷的孩子，接受的是聖光之主的洗禮，擁有對聖光之主最虔誠、最堅定的信仰。

  他們分散在大陸的不同地方執行“淨化”的任務，他們自身的力量並不強大，但是卻可以很大程度上借用聖光之主的力量，按照教廷的說法，他們每一個人，都是聖光之主的在凡間的化身。

  這樣的家夥，顯然不是卡利亞斯能惹得起的，最無奈的是，隻能看著他打你而不能還手，還手就是異端，反抗就是邪崇，然後就會招來更大規模的“淨化”。

  有史以來，在這片大陸上，還沒有那一股勢力公開反對過教廷。

  這是一個很恐怖的事實，意味著，即便是有人曾反對過也被徹底抹去，沒有史書記載，沒有留下痕跡，甚至沒有留下傳聞。

  林恩能想象到，如果弗雷不離開，然後卡利亞斯齊心協力對抗聖光代行者，那麽也許不久之後，卡利亞斯也會從世間“蒸發”，不留下任何痕跡。

  短暫的溝通之後，弗雷回到地牢中。

  剛剛完成儀式，成為真正的巫妖，他現在的狀態並不好，還需要適應一段時間。

  埃蒙從本學期開學之後就沒有回過城堡，然而今天他似有所感，突然回家，然後就從林恩口中得知了弗雷的事情。

  對於弗雷，這些年來，埃蒙一直心懷愧疚。

  雖然弗雷從不這樣的認為，但是埃蒙始終覺得十多年前的那場事故，他負有有很大的責任。

  因為他的大意，讓這個天賦異稟青年魔法師，跟隨他來到卡利亞斯的第一年，就遭受這樣的創傷，前途毀了，人生也毀了，半死不活地在暗無天日的地牢裏度過了十多年，飽受痛苦與孤獨的折磨。

  這樣的打擊，這樣的結果，對於一個意氣風發的年輕魔法師來說，足以將他的精神測底摧毀。

  但是弗雷堅持了下來，他的精神沒有被摧毀，身體也扛過了三次的巫妖轉化儀式。

  在過去的十多年裏，當弗雷入駐地牢之後，埃蒙就從未踏進過地牢半步，而這一次，他推了學校的課，在地牢裏和弗雷聊了整整一天。

  林恩不知道父親和弗雷在地牢裏聊了些什麽，隻看見父親出來的時候，神色比進去的時候要輕鬆了很多，似乎有什麽心結被解開了。

  弗雷的事情並沒有對巴雷特造成什麽影響，整個城堡之中，知道弗雷事情的人，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

  巴雷特城堡一切照舊。

  林恩依舊每天給學生上課，然後隔三差五去一次行政樓露個臉，開個小會什麽的。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經行著，隻是隨著冬天臨近，部分的產業變得有些忙碌，有得要趕訂單，有的要抓工期，不然等大雪落下之後，工作效率就得大幅降低，等積雪淹沒道路的時候，就得停工。

  十月中旬，卡利亞斯的天空中飄起了第一場雪。

  雪並不大，也沒有冷到不能出門。

  但是經過了這麽些年，大家也知道這鬼天氣的“習性”，這僅僅隻是一個開始，真正的冬天都還沒有到來。

  撐著天氣還不算太冷，這時節還能在外活動，大人們在為過冬做準備，孩子們則能趁著這個時候玩玩雪。

  要準備的過冬物件不少，棉被、夾襖、木炭等等取暖防寒的東西都少不了，尤其是炭火，等到最冷的時候到來，基本上就是雪不停，火不滅，木炭消耗量很大。

  更有甚者，還會囤積一些糧食和生活用品，打算完全待在家中熬過最冷的兩個月。

  這該死的寒冬，讓那些那些原本年年盼著早些下雪，好把名貴皮草穿出門的貴婦們都失去了興致，估計也隻有那些從秋天開始就伐薪燒炭的農家賣炭人，會期盼著大雪早點落下。

  第一場雪從落下之後，似乎就沒打算停下，而且還越來越大。

  當鏟雪的效率跟不上下雪速度的時候，就到了“冬眠”的時候，該停工的停工，該歇業的歇業。

  天空中彌漫起了一層霧靄，仿佛整個世界，似乎都隻剩下白色。

  薄霧中走來了一位少女，她穿著樸素的布衣與布鞋，及腰的長發紮成麻花辮，她麵容普通，全身上下看不到一件裝飾品，就像是一位再普通不過的農村女孩。

  她在城門處辦理了手續之後，進入了日升城。

  在她踏入城中的第一時間，地牢中弗雷那空洞的骷髏眼眶中，驀地亮起了藍色的火焰。

  隻剩下骨骼的骷髏頭，表現不出來任何的神色，但是他起身的動作卻顯露出他此刻有些驚慌。

  弗雷站在巴雷特城堡的門口，想要獨自一人走出去，林恩匆匆跑來，攔住了他。

  林恩擋在弗雷的身前，問道：“發生什麽事情了？”

  弗雷猶豫再三，還是說了出來：“聖光代行者……來了。”

  “什麽！”林恩大驚失色，“為什麽現在就來了？不是還沒到三個月嗎？”

  弗雷站在原地，似乎已經釋然，平靜地說道：“或許是有什麽變故，或許是神諭欺騙了我，當然，也有可能她隻是路過。”

  林恩也很快冷靜了下來。

  對，也許隻是路過。林恩如此心想，也如此期盼。

  “代行者現在在哪裏？”

  “已經入城，現在正在朝著……城堡而來。”

  弗雷的話語停頓了一下，然後往旁邊走出一步，繞過了擋在他身前的林恩，往城堡外麵的路口望去。

  林恩心中咯噔一下，心裏就像這鬼天氣一樣冰涼。

  正往城堡而來，這可不像路過。

  林恩沒有在門口停留，他要去集結巴雷特近衛團所有力量準備迎敵，但是卻被弗雷阻止。

  “沒有必要如此，她已經到了。”

  林恩回過身來，往門外望去，但是霧靄彌漫，遮擋住了遠處的視線，在能見度的範圍內，沒有看到那什麽聖光代行者。

  林恩沒有聽從弗雷的話，他快步跑到旁邊的城樓的入口，拉響了警戒鈴。

  刺耳的鈴聲響起，在巴雷特城堡中回蕩。

  林恩此刻已經管不了這麽多了，雖然這樣做法可能會刺激到那個所謂的聖光代行者，但是既然對方是來殺人的，那是否會刺激到她已經不重要了。

  一時間，所有的城堡內所有的近衛團成員都行動起來，在城樓上站崗執勤的，在營地訓練的，還有輪值休息的，都帶上各自的武器，開始往城堡門口聚集。

  高文來得最快，這位巴雷特的守護騎士時刻都保持著警惕與戰鬥狀態，他全副武裝，來到林恩與弗雷的身邊，沒有詢問理由。

  三人的視線幾乎一致，都看著前方的霧靄。

  訓練有素的近衛團成員集結的速度很快，轉眼間一大半的成員已經就位。

  城樓上，塔樓上，還有地麵，卡利亞斯最精銳的這支軍隊已經整裝待命。

  上百支步槍對著城堡外麵的被霧靄籠罩的街道，除了槍支之外，城樓上四門加農炮也已經裝填就緒。

  聖光教廷勢大，代行者更是聖光之主的人間行走，但是林恩此刻心裏卻並沒有多少畏懼，在這樣的火力下，哪怕你是神隻的化身，也能給你打得灰飛煙滅。

  林恩並非是一個不理智的人，他不想開罪聖光教廷，但是如果沒有選擇，他也隻能是如此，至於殺死了這個代行者之後會給巴雷特家族，給卡利亞斯帶來什麽樣的後果，那是之後的事情。

  因為恐怖利刃的原因，林恩對這個世界的神隻，並沒有多少敬畏。

  薄霧之中出現了一個人影的輪廓。

  一個白衣少女不疾不徐地朝著城堡門口走來。

  城堡內的氣氛變得緊張，一股肅殺之氣彌漫。

  高文將林恩擋在自己身後，然後拔劍出鞘，神情肅然。

  林恩對旁邊的阿多斯和希爾薇慎重地說道：“在我說‘打’或者她出手之前，不要開火。”

  布衣少女依舊在不知死活地前進，他此刻已經走到了城堡的大門的近前。

  在這個距離，林恩已經很清楚地看到她的容貌。

  平平無奇的容貌卻顯得並不普通，這一刻，林恩真切地感受到了什麽叫做，眼睛裏有光。

  她就好像是感受不到城堡中凝重的殺氣一樣，徑直走到弗雷眾人的麵前。

  就在林恩幾乎要忍不住下令開槍的時候，她開口了，看了一眼弗雷，認真說道：“你還有一個月的時間離開這裏。”

  連聲音都很普通，既不神聖也不超凡，真正就像是普通的農家女孩。

  但是這句話卻讓林恩送了口氣，繃緊的神經也得以稍為放鬆下來。

  她的目的似乎並不是弗雷，說完那一句話之後，視線就從弗雷的身上移開，轉到了林恩的身上。

  林恩從高文的身後走了出來，雖然放鬆一些警惕，但是依舊保持了防備，高文的手也沒有離開劍柄。

  “我的名字是讓娜，來自薩拉迪昂的聖光裁判所。”

  她在林恩的麵前介紹自己的身份，對於那些瞄準著她頭顱的黑洞洞的槍口視若無睹。

  “尊敬的聖光使者，我想要知道你的來此的目的。”林恩向著布衣少女微微行禮，同時也用手勢告訴後麵的希爾薇她們，不要放鬆警惕。

  布衣少女搖了搖頭，對林恩認真說道：“卡利亞斯的領主，你並不尊敬我。”

  林恩神色一愣，表情有些僵硬。

  哪有這麽聊天的，即便他擅長言辭，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好在對方也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說什麽，她繼續說道：“我來是因為我需要一件物品，它在你的城堡之中。”

  林恩眼神一亮，這話他聽著有些耳熟，和去年來的那個熊人所說的話差不多。

  怎麽自己有這麽多寶貝？

  關鍵是都還不知道。

  運氣好的是，這些想要他東西的人雖然來頭都很大，但是都還算講道理，克萊因、熊人庫克都是如此，麵前這個聖光代行者讓娜也沒有強搶的意思。

  要不然他這個懷璧其罪的家夥，被人莫名其妙給殺人奪寶了，都還不知道為什麽。

  “我城堡的物品有很多，不知道你所說的是哪一件？”

  “應該是一個雕像，破碎的雕像。”

  布衣少女的語氣也並不是很確定，但是林恩基本上已經知道了她所說的是什麽東西。

  應該是那個頭戴月冠，耳飾細蛇，隻有巴掌大小的人頭雕像。

  那具詭異雕像在被克萊因老仙兒切斷之後，就再沒有顯露過異常，就連那股引人注目的特製也消失了，就像是一具普普通通的木雕。

  針對讓娜的警戒並沒有取消，林恩也沒有把她請進城堡，他自己回到書房把那個平時當做工藝品擺放在書架上的人頭雕像給拿了出來，交給了讓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