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末路
作者:忌魚      更新:2020-12-23 19:18      字數:4668
  大樹傾倒,猢猻四散。

  烈日軍團逼近,此刻還願意為費謝爾家族而戰的人,所剩無幾。

  如今的費謝爾家族甚至已經算不上是大樹,從與王室開始對峙之後,這顆大樹就在開始一點點腐爛。

  是的,腐爛,從內部往外腐爛。

  烈日軍團的到來隻是砍倒大樹的最後一擊,伊凡王子對付費謝爾家族的手段在三年就開始了。

  費謝爾總督自己都記不得了這場戰爭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從王室虢奪了他的爵位?

  還是從他被冊封為安條克行省的總督時就注定了會有這場戰爭。

  或者說更早的時候,從他稱為費謝爾家族的族長是就開始了。

  安條克城外的防線並沒有能夠對烈日軍團造成太大的阻礙。

  卡利亞斯雖然沒有從南邊攻城,但是卻派駐了三四千兵馬陳兵城外,擋住了南下的去路。

  費謝爾總督並不想南下,即便卡利亞斯的軍隊不來,他不會南下。

  上一次南下是出兵進攻,如今南下就是逃跑,他是安條克行省的總督,是植根安條克行省百年的費謝爾家族的族長,他絕不會背叛他的家族和他的“領地”。

  新建的甕城在半天內被攻破,低矮的內城牆在烈日軍團的麵前顯得是那樣的脆弱。

  安條克城的前身是一座軍事要塞,但是針對的是南邊,是格魯尼亞,城池的北方長久以來都是處於不設防的狀態,就如今這低矮的北城牆還是近期趕修的。

  獨立軍團最後的精銳隨著北城牆崩塌而覆滅,由費謝爾家族把持的安條克城……陷落。

  但是戰鬥似乎並沒有結束。

  讓費謝爾總督本人都沒有想到是,在城破之後,居然還有一支隊伍在持續戰鬥,他們化整為零,各自為戰,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之中,阻截烈日軍團的士兵。

  安條克城的治安官的雷諾,幾乎可以算是最熟悉安條克城的人,當了十多年的治安兵,他幾乎每一天都在這座城市中巡邏,安條克城的每一條街道,每一幢高樓,每一座倉庫,甚至是每一條下水道的位置,他都清楚。

  手下治安兵跑了大半,但是跟隨他多年的那批老兵卻豁出性命,跟著他一起在城中打巷戰。

  “頭兒,費謝爾家族已經完了,我們沒必要為他殉葬。”留下來的老兵中,依舊還有人試圖勸說雷諾放棄這樣螳臂當車的行為。

  “我做不來叛徒。”雷諾的話不多,在城破之後話就更少了。

  “費謝爾家族才是叛徒,是他們背叛了王室,他們是在造反。”

  雷諾搖了搖頭,把擦拭好的手弩放在身旁,又拿起了那把有些殘破的佩劍,說道:“我沒見過國王,沒受過冊封,治安官的職務是費謝爾大人給我的,我是安條克城的治安官,保護安條克城是我的本分工作。”

  “哎,你這個何苦呢,你做這些,他費謝爾……”

  “夠了,你走吧,我不攔你,趁著敵人還沒有全麵占領,你現在還能逃出城去。”

  雷諾打斷了下屬老兵的話,然後低頭擦拭著佩劍,這把劍是費謝爾總督去年在去晨曦鎮之前,親手交到他手上的,當時的一幕幕他如今都還曆曆在目。

  費希爾總督在把劍交到他手上同時,還告訴他“我把安條克城也交給你了”。

  老兵還想要再說什麽,但是看到雷諾的此刻的神情,到嘴邊的話卻沒能說出口,歎了口氣後,退回到自己位子上,也開始擦拭武器。

  …………

  伊凡王子騎著戰馬從北大門踏進安條克城。

  在他的身旁,一個身上多處纏著繃帶的士兵騎在馬上和他齊頭並進。

  這是很僭越的行為,別說他隻是一個普通士兵,就是算是他師團長也不行,要是在平時,早就被王子的親衛給拿下了,但是此刻卻沒有一個人阻止他。

  別的師團長不行,但是烈日軍團第一師團的師團長加布裏爾可以,這是伊凡答應了他的承諾。

  打下了安條克城之後,兩人一起騎馬入城。

  此刻,加布裏爾就在這個士兵手上的木盒裏,盒子上麵搭蓋這一麵烈日軍團的軍旗。

  這位手裏拿著加布裏爾骨灰的士兵是渡河先鋒軍中的幸存者,三千人中僅存的四位幸存者之一,除了他之外其他的三位如今都下不了地。

  他能活下來並不是因為貪生怕死,事實上正好相反,他從頭到尾都在戰鬥,即便最後陣地中隻剩下了他一個人還站著,卻依舊沒有放棄抵抗,或許就是單純的運氣好,身上傷口都雖然多,但是卻都沒有傷到要害,以至於如今都還能勉強騎馬。

  當然,現在他已經不在是普通的小兵,在渡河戰役成功後,伊凡王子在陣前改建編製,第一師團下如今新增添一營,起名“不退營”,伊凡王子親自擢升他為“不退營”第二任營長。

  至於不退營的第一任營長,追授給了英勇犧牲的加布裏爾師團長,讓他的名字前麵擁有了更長的頭銜。

  頭銜的長度意味著榮譽與地位。

  如伊凡的王子的頭銜就是:“蒙聖光庇佑,約克王國第一王子,海靈頓大公爵,烈日軍團軍團長,太陽城堡高等騎士,王室守護騎士團榮譽團長,太陽城堡大管家,蒙斯特家族第一順位繼承人,國王陛下的侍從武官……伊凡·蒙斯特殿下。”

  烈日軍團的隊伍排成長龍,依次進入安條克城,負責開道的衛隊在前麵的沿路警戒。

  大雨初停,城中到處都留有積水,但是卻並沒有影響到平民的熱情。

  道路兩旁,平民們帶著挑著吃食和拿著酒水夾到歡迎伊凡王子與烈日軍團的到來。

  伊凡王子向這些久盼王師到來的平民揮手致意,“是我來晚了,讓你們受苦了。”

  “王子殿下來了,安條克的天就晴了,王子殿下來了,安條克就太平了……”

  道旁的人群之中,響起了高聲的呼喊,伊凡王子看了一眼逐漸亮開的天空,心裏樂滋滋的。

  這誰編的口號,還真是貼切。

  除了普通平民之外,還有一些商賈富戶乃至以前費謝爾集團的公職人員也都來到道旁請罪。

  對於這些以往和費謝爾家族勾結,或是在費謝爾家族手下做事的人,伊凡王子顯得很是大度,大手一揮,他讓他們紛紛起身,似乎就此免除了他們的罪過。

  賊酋克倫威爾·費謝爾還沒有伏法,如今還不是清算的時候。

  對於如何整治之後的安條克行省,伊凡王子胸中有一整套思路,他並不會為此而擔心。

  高大的戰馬踏在深淺不一的水坑中,泥水濺到道旁平民的衣服上,甚至是臉上,他們都渾然不覺。

  路上的積水往低矮出流淌,最後都會流進安條克城的下水道中。

  大雨過後,下水道中散發出一股令人作惡臭,沒有人願意靠近那些令人作嘔的下水道入口。

  平民的歡呼聲此起彼伏,安條克城的人數相比起晨曦鎮要多出太多,歡迎的陣仗也要大太多,這讓伊凡王子有一種在參加加冕儀式的錯覺,他記得父王加冕時,在城堡的觀景台上接受子民的讚美時,差不多也是這個樣子。

  雖然那時他才四歲,如今已經年過四十,但是那盛大的場麵卻讓他直到如今都依舊記憶如新。

  在五六十米外的下水道口處,一把金屬手弩從汙穢肮髒的下水道中伸了出來,箭鏃的方向,正對著伊凡王子的後頸。

  “哢……”

  清脆的機擴聲響起,卻被平民的歡呼所淹沒。

  伊凡王子身旁的親衛似有所感,一瞬間拔出劍來,但是卻晚了,箭矢已經越過了他們。

  然而在箭矢即將射中伊凡後頸的時候,卻被一隻手掌給牢牢握住。

  伊凡王子手裏握著箭矢,環顧四周,神色冷峻。

  手掌中響起滋滋的聲音,他趕緊扔將箭矢扔掉,隻見手掌中心已經皮膚已經開始潰爛。

  現場的歡呼戛然而止,隻有一些還沒有發現問題的平民還在呼喊,但是看著周邊同伴都停了下來,也逐漸平息了下來。

  親衛的視線同時望向了遠處的下水道口,他們並沒有在第一時間衝過去,而是將護衛在伊凡王子的四周,這種時候,保護王子殿下的安全是最重要的事情。

  “是那群老鼠。”一位烈日軍團的將官來到伊凡的身前,老鼠指的就是那群此前在城中和他們打了一天半遊擊巷戰的家夥,他們的正麵戰鬥力不強,但是卻太過於油滑,城中的任何一個地方,仿佛都是他們的據點老巢。

  如果不是伊凡殿下不想讓平民苦等太久,他作為攻城的先鋒官,是不讚成殿下這時候進城的,老鼠還沒有清楚幹淨,克倫威爾·費謝爾也還沒有捉到,這時候的安條克城並不安全。

  隨軍醫生匆匆趕來,給伊凡處理手中潰爛的創口。

  “這是什麽毒?”

  “金汁。”

  “什麽是金汁?”

  “糞便尿液熬製而成,是最原始的外用毒藥之一,把箭矢浸煮在其中直到汁水收幹,箭矢表麵會附著一層暗斑,用皮膚接觸就會被腐蝕潰爛,但是並不致命。”

  伊凡王子感覺一陣惡心,平民在向他歡呼,而這家夥卻在向他“潑糞”。

  那群老鼠應該還不會愚蠢到認為這樣一支箭就能要了他的命,這樣的行為似乎就是為了侮辱他。

  “去看看。”伊凡王子朝著下水道的方向指了指。

  兩名親衛領命而去。

  伊凡王子的眼神在身前的平民中掃過,所視之處,人人禁聲。

  他又向高處看去,突然間,他眼神一滯,一直箭矢正在他瞳孔中逐漸放大。

  並不隻是一支,在遠處的三座高樓上,分別有弓箭射來。

  這次伊凡王子不敢再用手去抓,但是當著無數子民的麵,他也不願意顯得太過於狼狽,下馬躲避這種事情是不在考慮範圍之內的。

  好在親衛反應及時,將箭矢悉數擋下。

  親衛隊長的臉色比伊凡王子還要難看,如果說之前的那支箭是因為“老鼠”躲進了下水道裏,沒有人會想到在這種天氣下,下水道裏居然還有人,那麽這幾支從製高點上射來的箭,就是他無法推脫的失職。

  “警戒。”

  親衛隊拔劍出鞘,將伊凡王子圍在中心,警戒著四周。

  突入起來的變故嚇壞了旁邊的平民,一個佝僂的老人把手上準備用來犒勞王師的美酒都掉到了地上,親衛隊長朝著他看了一眼,嚇得他瑟瑟發抖,不敢動彈。

  這是伊凡王子最不願意看到場麵,他的入城儀式被搞得一團糟,原本對他歡呼雀躍的子民,此刻竟然在畏懼他。

  伊凡翻身下來,來到老人的麵前,幫他撿起酒壺。

  王子如此的舉動嚇得老人跪倒在地上不敢抬頭。

  “不用害怕,不過是些附逆宵小,他們是無法對抗人民的意願的。”

  伊凡將酒壺遞給老人,老人唯唯諾諾地抬起頭來,深出顫顫巍巍地手結果酒壺。

  伊凡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同時望向周邊其他的平民。

  就在這時,突生變異。

  佝僂的老頭突然暴起,然後瞬間貼近伊凡的身體,酒壺之中滑出一把短劍,朝著伊凡的脖子抹去。

  因為是伊凡王子主動走向他的,所以沒有任何一個人想到這個“老頭”是刺客。

  親衛隊長的動作不可謂不快,但是依舊慢了半拍。

  大半顆腦袋飛起,“老頭”的脖子上麵已經沒有東西,但是在親衛隊長的長劍斬掉這個偽裝成老頭的刺客的腦袋之前,那把泛著寒光的短劍已經觸碰到了伊凡的喉嚨。

  伊凡伸手捏著刺客的胳膊。

  刺客的無頭身體直挺挺地倒下,而那隻緊握著短劍的手臂卻依舊被伊凡抓在手中。

  手臂像是被人用最鋒利的利刃切下,切麵無比的光滑平整,包括血肉阻止都沒有任何被擠壓的痕跡,若不是伊凡捏手臂上的手太用力,切口上甚至都不會浸出血液。

  親衛與醫生匆匆趕來,發現王子殿下的喉嚨並沒有受傷,那把短劍在隔斷王子殿下的喉嚨上的汗毛之後就停了下,沒能再繼續深入。

  年邁的老魔法師微微搖頭,如果是剛才那把短劍真的威脅到了伊凡的性命,他是絕對不會出手的。

  “這個人是誰?”伊凡指著刺客掉落在地上的腦袋,看向了他周圍的軍官。

  “是雷諾,治安官雷諾,費謝爾家族的走狗。”平民之中有膽大的回答著伊凡的問題,他認出了刺客,雖然刺客做了喬莊打扮,但是雷諾的那張臉在安條克城已經深入人心。

  “費謝爾現在在哪裏?”伊凡的眼裏冒著火光,對先鋒官問道,他此刻已經無法再保持之前的風度。

  “應該在西山莊園,那是裏他在安條克城的老巢,估計還有三五百人的家族護衛。”

  “踏平西山莊園,把他帶來見我。”

  “遵命!”

  先鋒將官單膝跪地,將腦袋深深埋下,今天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們每個人都逃不了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