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韋塵稍頓，繼續說道：“看來你連闖六關，消耗也不小，狀態並不在最好。”

  蘇餘點點頭，這倒也沒什麽好否認的。

  韋塵道：“我也不能占你這個便宜。不過”他皺皺眉頭，“要等你恢複過來，又太浪費時間不如這樣。”

  他忽然想到了一個主意。

  就見韋塵忽然從身側拽過來一張白紙，將兩根筆一前一後擺好，“蘇餘學弟，不如你我來紙上談兵如何”

  韋塵興致勃勃地道。

  紙上談兵蘇餘卻有些茫然。

  韋塵稍稍解釋一番，卻是要與蘇餘在紙上比劃，一較高下。不需要真實出手，但雙方都是眼力高明、心思聰敏之人，哪怕隻是紙上的比劃，也不難看出誰高誰低。

  蘇餘也不由佩服，這位韋塵學長居然一直隨身帶著紙、筆、書籍，看來當真是一位好書之人。

  “好吧。”

  蘇餘還是第一次這般對決，倒也新奇。

  再說，自己如今消耗頗大，若真實打實的出手，恐怕勝算不足十分之一。所以，這麽紙上談兵，倒也不錯。

  能夠不動手，韋塵也很是欣喜，他當即伸手邀請，“請坐。”

  蘇餘便在韋塵對麵坐下，如同兩人對弈一般，不過手中拿起的，卻是一根筆。

  “學弟請。”韋塵讓。

  蘇餘沉吟了下，卻是不大熟悉，便道：“還是請學長先出手吧。”

  韋塵不推讓，“好。”

  說著，就見韋塵提筆，筆走遊龍，在紙上斜斜畫一道折線，中間兩次轉折變化。明明看起來就隻是普通的一劃，但看在蘇餘眼中，卻仿佛有著一股凜冽的劍意瞬息之間撲麵而來而且，中間兩次進退變化，忽停忽行，使得劍法更加端妙無方，難以琢磨。

  隻是簡簡單單的一筆，已經是蘊藏了極為上乘的劍道

  蘇餘的神色瞬間變得凝重起來。

  他提起筆，略略沉吟，立刻就在紙上迎著韋塵筆畫的方向直直一線封住。

  采取了守勢。

  而韋塵已經再度動筆，他的思索速度卻是比蘇餘快了太多。但見他彎筆勾勒，筆尖在白紙上畫出了一道弧線，兜轉到了側方。

  蘇餘仿佛看到一位劍術大師，劍鋒不動，腳步移動，卻將原本已經精妙絕倫的一劍，變得更加莫測起來。

  在劍法造詣上，這韋塵絕對是自己生平所僅見

  隻是落筆走線，已經給了蘇餘極大的壓力。

  蘇餘右手緊緊握住筆身，左手不知不覺地撐在了白紙旁邊，力道不知不覺運轉開來，上半身微微前傾，神情完全專注在了眼前的白紙上。

  跟著又是一筆落下。

  韋塵跟上。

  兩人就這麽在白紙上落筆，一筆一劃之中蘊藏著精妙的刀法與劍法。

  若是毫無根基的人在旁邊看著，隻會覺得兩人如同小兒塗鴉一般，莫名可笑。但在場的，任哪一個不是在武道上有著極深造詣之輩早已經看得清清楚楚，對兩人刀法、劍法之中的細微變化，莫不讚不絕口。

  韋塵的劍法固然凜冽鋒銳，步步緊逼。

  而蘇餘的應對也是穩紮穩打，不露絲毫破綻。

  這是一場饕餮盛宴

  眾人看得心神激蕩，仿佛看到了兩位眾神境頂尖的高手過招，一招一式都令他們讚歎不絕。

  是以，與歐陽卿跟蘇餘交手時截然不同，眼下，兩人隻是動筆，卻讓四周眾人莫不心神沉浸，一時都不敢出聲，唯恐影響了兩人的思路。

  場中一片寂靜。

  不知不覺，兩人身前的白紙上已經畫了數十道黑線，互相糾纏，彼此勾連。但在那雜亂無章的表象之下，卻又隱隱透出了一種莫名的秩序。

  到此時，韋塵的落筆依然快速，行雲流水，不暇思索。

  而蘇餘的速度卻已經不知不覺地慢了下來。

  蘇餘心底清楚，若兩人真正過招，自己此時恐怕已經難以應對。但現在這種比鬥的模式，卻給了自己足夠的思索的時間，才讓自己能夠從容應對，見招拆招。

  其實，蘇餘幾次已經準備投筆認輸，但兩人雖然沒有再說隻言片語，蘇餘卻能從兩人的對局之中，聽懂韋塵的意思。

  韋塵並不在乎輸贏，他隻是在盡情享受著這一場針尖對麥芒的交鋒

  輸，贏，對他來說並無所謂。

  也不會絲毫動搖他的心誌。

  其實，蘇餘感觸，韋塵這般的態度，才是真正的強大。正因為自己的強大，正因為自己的自信，所以才不懼失敗，不在意勝負。

  自己若是認輸，反而才會讓韋塵失望。

  所以，蘇餘也沉下心思，專心致誌地應對，將這一場的勝負完全拋在了腦後。

  刷刷刷

  沙沙沙

  場中隻有著兩人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但落在旁邊眾人眼中，卻宛如看到了一場越來越激烈、越來越凶險的對局所有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他們已經感覺到，決勝就在個回合之內。

  蘇餘的速度也越來越慢，往往筆尖要在半空中懸停良久，才會緩緩落下。

  但每一落下，卻又堅定非常，再無絲毫猶豫。

  而他的每一次應對，卻也總是讓韋塵眼前一亮，越往後麵越是，顯然蘇餘的刀法還在不斷跳出窠臼。

  所以，韋塵也不斷感覺到了壓力。

  白紙已經漸漸鋪滿筆墨。

  刷

  忽然，韋塵揮筆直進，卻是摒棄了所有的曲折和迂回，采取了直取中宮的一記劍法蘇餘頓時宛如看到一記璀璨劍光，驀地自眼前綻開，陡然填充了自己的所有視野。

  直奔胸口而來

  而這看似簡簡單單的一招，卻在之前的一式式劍法的鋪墊下，成了蘇餘避無可避、擋無可擋的一式殺招

  是將之前的所有積累，在這一劍之中完全爆發了出來

  “嘶”

  周圍頓時響起了一陣冷嘶之聲，很顯然，圍觀的眾人目睹這般劍法，代入他們自己去應對，卻也想不出任何破解之法。

  這是必死的殺招

  若是韋塵真的刺出這般一劍，站在他的對麵，自己也必死無疑再無任何回旋的餘地。

  蘇餘輸了。

  輸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