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歸玩笑，該弄清楚的還是照樣得弄清楚。

  謝言簇緊眉頭：

  “隻見了一麵而已，她甚至都不記得我之前是什麽樣子，怎麽會爆發這麽濃烈的情感？還在小說裏寫出來了呢？”

  想了想，又小心翼翼的打量自己的女朋友：

  “聽說作家都喜歡從生活中取材，你……該不會也寫了這種人物了吧？”

  最近一年都沒怎麽看小說，謝言總覺得自己如今對女朋友的把握沒那麽準確了。

  萬一薇薇也在路邊看一個長得好看的男生女生……

  不，甚至都不用在路邊。

  他陷入深深的憂慮當中——差點忘了那個白珊珊可是開了家娛樂公司呢，裏頭俊男美女，可不是隨便挑隨便看嗎？

  謝言心生警惕。

  實話實說，他女朋友有時候表現渣渣的，一點也不像是很有定力的那種。

  反而像個海王。

  ……

  “那我怎麽知道？”

  丁薇也無奈的笑了起來。

  “你不說她不寫，我甚至都不知道你們在宿舍樓下見過一麵。如果像你所說，就是填個表登記一下的功夫……那她這取材也取的太容易一些了吧。”

  謝言臉色難看起來。

  無論是誰，隻要三觀正常，恐怕都接受不了這樣的角色形象是套著自己的殼子吧。

  “寫就寫，反正我跟她沒什麽關係，可她為什麽要在評論區說那些似是而非的話？”

  丁薇無奈地看了他一眼：

  “這還用問嗎？你是對自己的樣貌沒自信嗎？人家隻是在自己幻想中圓夢而已。”

  說不定這是呂麗自以為的浪漫呢。

  小謝同誌心中鬱悶。

  這會兒一口幹掉杯中半杯的水，憤怒說道：

  “織夢文學網是你的，我如今也能吹枕邊風了吧？快！利用潛規則，把她狠狠打下去。”

  就這話，相當有惡毒女配的神韻了。

  ……

  丁薇忍笑。

  這會兒趕緊安撫生氣的謝寶寶：“打下去了，打下去了。”

  “你沒看她一有小動作，我立刻抓住她的小辮子，接著毫不猶豫為你狠狠出了這口氣嗎？”

  “如今她已經在圈內成名了，這還不夠嗎？”

  這可真是女人的嘴，什麽謊話都張嘴就來啊。

  她讓呂麗出名是因為自己嗎？

  騙子。

  謝言無奈的看了丁薇一眼——自己的女朋友，也隻能裝糊塗了。

  不過，這會兒他倒是有些好奇了。

  “她的小說都能月入站換個筆名不照樣可以風生水起？”

  “想什麽呢。”

  丁薇笑了起來。

  “你女朋友的網站合同還能苛刻了嗎？都是靠筆杆子生活的。”

  “她的三萬塊錢，包括讀者打賞分成，三七訂閱，以及每個月的獎金一萬元，還有全勤一千元……”

  “除了我們織夢，如今還沒有哪個平台是三七分賬呢。更沒有哪個平台能讓她不用費心思就能穩住每個月一萬的獎金，更別提全勤一千元……”

  “她換個地方能不能月入三萬我不知道，但日子絕對沒之前那麽輕鬆。”

  畢竟，以往隻需要埋頭寫作就行了，網站的實名認證包括各種福利和規矩，讓讀者們都變得相當貼心。

  而現如今，恐怕爭榜就要費不少心力。

  ……

  丁薇的話說中了一部分，但並不準確。

  呂麗如今的現狀，明顯要更落魄一些。

  換了個平台，換了個筆名，全新輕裝上陣。

  然而新的開始帶給她的不是一書封神，也不是月入三萬，而是連爭榜的資格都沒進。

  不是每個網站在建站初期就舍得斥巨資架構，同時還有八個程序員日常維護開發新功能修bug等等。

  也不是每個網站，都願意約束小說文風，盡可能給皮子貼上一層時代正能量。

  她新換的這個網站，已經是業內能跟織夢文學網媲美的網站了，然而在這個地方男頻小說的流量比女頻小說多出百倍來。

  同時，競爭也是非常的大。

  包括刷票爭榜。

  ……

  是的，沒錯。

  刷票爭榜。

  新的網站沒有站也沒有千字全勤。

  而現在，呂麗在瘋狂碼字一個月後成功上架，這才發現，原來作品票數上榜，也是需要一番運作的。

  這在織夢文學網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後台程序管控嚴格，任何一點不合理都有可能計為廢票。加上每個讀者賬號都需要實名認證，因此票數十分透明。

  但在如今，呂麗眼看著自己在女頻榜單上被碾壓到二十名開外，一時間真的難以忍受這種落差。

  從零開始，從新人慢慢開始往上爬，對於真正的新人來說，可能並不覺得有什麽。

  但她已經享受過榜首的風光，如今再看著數據緩緩蠕動，以及新人少得可憐的推薦位分配，日子就當真難熬許多。

  好在經過上次的事之後，她大約也曉得自己名聲，因此並不敢對編輯多說什麽，隻能默默熬著。

  心想：等到上架那天，她的成績一定會讓所有人都震驚的！

  再次一書封神，根本隻是時間的問題。

  ……

  然而夢想照進現實，現實卻是滿地狼藉。

  如今已經上架一個星期了。

  一個星期，呂麗如今別說總榜，就連新書暢銷榜的前三十都沒擠進去。

  至於金票榜……

  前方一番風起雲湧，激烈血戰，更沒她這個新人什麽事兒了。

  可是……這不可能啊！

  好的小說，難道不應該是走到哪裏都受歡迎的嗎？

  呂麗看著榜單前方的書，此刻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當中。

  同時，也有著恐慌。

  ……

  新簽約的這個網站，其實已經有幾年曆史了，也捧出許多有成績的作者，在網文圈也算鼎鼎有名。

  因此，網站裏頭的書風格成熟自成一派，尤其女生頻道，多數以古代言情為主，暢銷書籍十之**都是這一類。

  這也是如今的主流方向。

  不單單這一個網站，大部分都是。

  織夢文學網同同樣有許多成熟的古代風格作品，但由於一開始擴展圈子是從大學生開始裏頭，許多作者文筆基礎也都不差。

  同時，在一眾風格百花齊放的大神們的帶領下，他們的路子走得有點野，以至於腦洞大開，已經不局限於背景了。

  讀者們在這種環境下，自然也就不挑題材了。

  隻要好看，她們什麽風格都敢嚐試。

  同時，織夢文學網的推薦位也相對公平。

  不可否認，最醒目的推薦位仍然是需要看成績的。但新人們也固定有自己的機會，並不會因為暢銷書籍而影響新人的發展。

  成績好壞全看水準，但絕不會讓好書寂寂無名。

  ……

  可換過來的這家網站就不一樣了。

  網絡文學的起源，或許是愛好。

  但發展至今也趨向成熟，大部分網站也該進入盈利模式了。

  而老牌網站的風格穩定，推薦位也相當穩定。

  編輯手中固定這幾個好成績的作者，推薦輪番上。

  新人恐怕輪空兩三個月，也等不到一個像樣的機會。

  而沒有曝光就沒有讀者，沒有讀者，又何談潛力？

  在這種情況下，呂麗若非在之前談簽約的那個編輯那裏留了名字，恐怕推薦位也要石沉大海。

  然而就算有推薦，在整體走古代風格的女頻大環境下，讀者們也很少挑戰新題材。

  尤其是——看起來名次還相當一般的新題材。

  ……

  呂麗如今已經隱約能察覺出問題所在了。

  她的文筆沒問題，故事沒問題……一定是背景出了問題。

  而偏偏最近一年她專業課上的一塌糊塗，再加上她寫書的開局就是跟隨著丁薇的腳步走現代風，古代言情什麽的，真的是一個字都沒敢嚐試過。

  前頭沒有一本出色的書籍給她舉例，她很難被激發靈感。

  但同時，問題也不僅止一次。

  丁薇是有過經驗的人，也聽過無數次當作家的朋友，抱怨著大環境的不友好，以及對文字運用的苛刻。

  十幾年後的問題放到現在，簡直就不是問題。

  諸多正正經經的網站，小說封麵都是性感女郎。

  尤其是男頻後宮文，寫的妙的都能將車開得活色生香，這也是如今最能吸引讀者的地方之一。

  ……

  但丁薇覺得：與其後期大幅度將優秀作品都一味砍掉，還不如從初期開始就做好把控。

  沒那麽苛刻，也不會像後期網絡審核那樣無理取鬧，但也明確要求文中不能開車，有些不該描寫的不能描寫。

  老實說，很大一部分成熟作者之所以對著幽默的條件望而卻步，也有這方麵的原因在。

  但同時，拋開了這些能迅速吸引眼球的熱點，大家的注意力反而更能放在整篇的質量上。

  男女頻熟悉了套路之後，擺脫以往的油膩風格，腦洞大開，質量取勝，很多年輕的學生們看小說也都不必再遮遮掩掩不好意思了。

  織夢文學網的環境太好，以至於如今換了網站的呂麗，總感覺自己格格不入。

  放眼如今網站男女頻榜單前十，最起碼有七成都在打擦邊球，其中還包括了一成直球。

  讀者們是看得心潮澎湃，作者們卻都抓耳撓腮。

  ……

  這讓呂麗怎麽學習？

  她一向自視甚高，覺得自己的文筆高高在上，哪裏看得上這種“邪門歪道”？

  風格既不合網站讀者口味，又沒有摸清各種打榜套路，甚至連文章都有那麽一股奇怪的口水流的風格……

  簡而言之，通篇廢話。

  這才上架不到一個星期，評論區已經有不少讀者覺得打臉劇情過於重複，甚至像某些小說……

  這個“某些小說”著實讓呂麗嚇了一身冷汗。

  好在大家似乎是不想再舊事重提，害怕因此引起爭吵，因此都默契的避而不談。

  吸取前一次的教訓，呂麗這一次對評論區相當看重，甚至不敢過多更新，以免數據再一次崩潰。

  可盡管如此，上架一周總收入加起來到手不超過五百塊錢，也著實讓呂麗受到非常大的打擊。

  ——這到底是為什麽呢？

  景然有序的小說在雜誌上暢銷，在網站上也一樣暢銷。

  小白蓮的新作品同樣如此，每天評論區大堆人都在搖旗呐喊，瘋狂催更。

  這甚至都算是跨平台的寫作了，這兩人可卻沒有一絲一毫水土不服的現象。

  而她隻不過從一個網站換到另一個網站，怎麽數據就差那麽多呢？

  ……

  看看如今因囊中羞澀租下來的短租房，再想想如今所剩不多的存款，呂麗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金鐲子，內心忍不住緊張起來。

  短租房的租金並不便宜，但勝在隨時可以退房。

  而別的租房，很難找到合適、又允許她隻租一兩個月的房子。

  最終，呂麗這才成功租下這麽一套小房子。

  冬天了，總不能再睡沒有暖氣的車庫吧？

  這也是實在沒有辦法。

  若說按她的成績，哪怕僅僅隻拿了三個月的工資，也依舊能夠攢下不菲的身家。

  可沒奈何，她花錢也實在沒有計劃。

  十二月份在織夢文學網的收入為零，一月份新書期又同樣沒有收入，如今已到二月，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她卻仍舊一個人形單影隻的坐在出租屋裏，麵前，隻有冷冰冰的筆記本。

  還有數據平平的後台。

  這一瞬間的酸楚襲上她的心頭，讓她忍不住紅了眼眶。

  過年啊，她卻沒辦法跟家人在一起。

  ……

  不過，不回去也好。

  呂麗咬牙想著——

  大不了再把自己最近幾月陸續置辦得首飾賣出去，總能堅持到自己成功的。

  但如果過年回家，窮苦的山村沒有網絡不說，恐怕年底家裏還要擠進要賬的人。

  幾萬塊錢的債務，去年還了一部分，今年怎麽著也該結清了吧？

  她哥在帝都打工一整年，也不知賺得幾個錢。

  夠不夠還這筆債？

  就算打工一整年湊夠了，那接下來的日子呢？

  難不成，過年還要接著寒酸下去嗎？

  ……

  想到瞧不上自己的那一家，最終隻能陷入無窮無盡的債務中……

  呂麗心頭忍不住有一絲暢快。

  她媽將希望都寄予在大哥一家，根本不信任也不關注自己，倘若自己能夠攢下大把的錢……

  他們一定會後悔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