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真的，陳思雨幻想過呂麗開天窗，可是萬萬沒想到，對方的人緣和運氣真就差到了這種地步，全班都知道的作業，群裏這兩天也開始討論了，她居然還能錯過這消息？！

  但凡她能早幾個小時知道，東拚西湊，抄也能抄一份出來。

  怪就怪對方的日程實在太滿，以至於連聽一聽作業的檔期都調不出來。

  怪誰呢？

  哈哈哈哈哈哈她真的好開心，開心極了！

  ……

  “好了。”

  丁薇眼看著呂麗在一旁渾身都在顫抖，此刻接觸過後世爆炸新聞的她可是知道，人氣急了，什麽事都能做得出來。

  於是也害怕陳思雨把人刺激狠了，這會兒打圓場道：“呂麗，作業教授好像隻來得及批改了我那一份，剩下的好像都沒批。你今晚趕一趕，夜裏發他郵箱去，寫的還可以的話，他應該也不會計較這個時間問題。”

  天可憐見，這年頭想要保護自己的安全，說話辦事，還有最重要的運氣，也是一門學問呢！

  呂麗卻是深吸一口氣——反正她今天課都逃了，老王平時又那麽好說話，不寫就不寫，他還能怎麽著？

  對於一向死讀書的人來說，一旦他們開始破壞規矩，反而比時常破壞規矩的人更沒有自製力。

  她簡單洗漱過後迅速爬上床，又開始了今天的工作，期間還收到了一條來自陌生號碼發來的信息——

  “麗，我是媽。你現在能掙錢了，人也長大了。媽一輩子辛辛苦苦供你上學，該做的能做的都做了。你要是覺得還不夠，那隻能怨媽沒本事。

  “下個月開始，家裏就不給你打生活費了，學費你也自己掙吧。媽知道你有本事，媽不拖累你。”

  這什麽意思？

  呂麗攥緊了手機。

  但是很快，她又努力平複自己的心情——這段時間接二連三的事實在太多了，家庭、學業、工作上，給自己帶來的負擔也是越來越大。

  她也在不斷的磨練中，已經漸漸能夠忍受這種折磨了。此刻將信息看了兩遍，扭頭又開始接著寫作了——

  不給就不給，就那400塊錢，能幹什麽？

  學費一年也才幾千塊錢，她兩個月就能賺到了。

  這樣也好，家裏這麽狠心，她前幾天才打回去五百塊呢，就說什麽不拖累……行啊，還買什麽金戒指，就這麽著吧，誰也不拖累誰。

  黑暗中，她紅著雙眼低頭寫字，燈光映照出了可悲又可歎的身影。

  ……

  此刻，老家的山村中。

  大哥呂成將滿滿當當的紅藍格麻布袋在摩托車的後座上死死綁好，一邊從母親手裏接過那剛買回來的、花了一百五十塊錢的二手舊手機，小心的藏回包裏。

  再回頭看著自己的母親：

  “媽，你回去吧，好好照顧我爸，珍珠和孩子……”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等我掙了大錢回來，咱先把家裏的債還了，我給你打個金手鐲！”

  呂媽站在那裏，眼神渙散，茫茫然沒有焦點。

  聽到“金手鐲”，她突然清醒過來。

  “大成啊，媽給你妹發信息了，以後你不要再管她了，她自己能掙錢。”

  “你出去打工，注意身子，就別操心家裏了，我肯定能把珍珠照顧的好好的，還有咱們寶兒，給你養的白胖白胖的。你掙點錢攢起來，回頭跟珍珠一起在鎮上買個房子，叫孩子好好培養培養，別讓他在老家吃苦。”

  想了想，一雙幹癟的手又拍了拍兒子的手背：“你妹要是找你要錢的話，也不用給，不能養成她大手大腳的習慣，聽到沒有？她要缺錢了會跟我說的。”

  呂成笑了笑：“說什麽呢媽，怎麽可能不操心家裏，你們身體健康，平平安安的，我就能放心些。麗麗那邊你別操心，我有分寸，這回她嫂子生孩子，她還能打500塊錢回來，當初沒白心疼她。”

  他憨憨的笑了笑，盡管渾身都是生活的重擔，可此時依舊對未來充滿了希望。

  “這回工地聽說是個大集團的，那個啥觀山的，包工頭咱們老鄉，不拖工資，肯定能賺好多。”

  “咱這頭一回去帝都，聽說大學裏生活沒啥油水，回頭我帶她出來吃幾頓，給她也買身漂亮衣服。女孩子家家的，不打扮人家要笑的。”

  呂媽嘴唇蠕動兩下，在凜冽的寒風中微微有些發紫。她眼眶一酸，麵對兒子的笑容，竟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大成以前多心疼他妹妹啊！

  上學路太遠了，都是他一路背過去的，兩個小時的路，那會兒他也還沒長成呢！

  也就是因為這，珍珠做完手術之後，她看大成心裏壓力那麽大，又愧疚的很，也沒敢把這事說出來。

  都是她這當爹媽都沒本事，好好的孩子，怎麽就成這個樣子呢？

  她想了想，還是勸道：“你別去，你妹都是明大的學生了，咱這穿的破破爛爛的，去了不給她丟臉嗎？走路上就當不認識她。你要賺到錢了，也別給她買吃買喝的，拿回來，回頭我把她學費交了。”

  “哎。”

  這麽說大成就懂了，他應了一聲：“是不能亂花，學習最重要，她成績比我當時好多了，得好好學。”

  鄰居家大哥騎上摩托叫他：

  “大成，走了，他們說12點咱們就得出發，大巴車要坐好幾天呢，咱先過去占個舒服點的位置。”

  他們都是即將出去打工的，村裏有人回來招工，去帝都建築工地的，那頭工資高，幹得好的一天能有一兩百塊錢呢。

  大成媳婦兒剛生完孩子，還在坐月子，他爹瘸腿也還沒治好，家裏因為生孩子的事又欠了一點錢，大成心有不舍，又不放心，卻隻能忍著這些，拚命出去掙錢了。

  ……

  呂媽回到房間裏，兒媳婦珍珠還在睡。

  大出血又做了大手術，她身子虛的很，每天多半都在睡。孩子前兩天才從醫院抱回來，這月子坐的——別人家產婦都白白胖胖，隻有珍珠，身上瘦的一把，奶水都沒有。

  家裏一邊要雞啊魚啊的養身體，還要花錢奶粉喂孩子，瘸腿老頭還得吃藥……

  要不是實在沒法過，孩子這麽小，大成怎麽舍得出去呢！

  這個家，怎麽就這麽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