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麗受到了很大的衝擊。

  她本想著丁薇說的幾千塊是一兩千兩三千，就這，在她看來隻隨便寫了幾天就賺到，已經是很輕鬆了。但是萬萬沒想到，居然是五六千！

  都快夠一年的學費了！

  她神思不屬：難怪薇薇不願意跟我一起去做兼職，她肯定早就知道這種賺錢的方法，可是為什麽不跟我說呢？大家都是明大的學生，成績都好……就算她是靠貧困名額加分二十進來的，可是差距也沒那麽大啊！

  丁薇能寫，她也可以的。

  她想來想去，心裏就有底了，一旁的白珊珊還在琢磨：“薇薇，出版社買來貴不貴啊？”

  她是真的有點發愁：“我也沒買過，不知道要花多少錢……”

  在白珊珊眼中，丁薇無所不能，所以這會兒也小聲跟她說：“我上半年過生日時，說想在上學的地方有房子，我哥怕我考不好隻能去複旦，所以在浦東買了棟樓送我當生日禮物。”

  她有點得意：“不過我超常發揮到了明大哈哈哈，他隻好又承諾，等明年賺錢了再找個開發商接一棟樓給我。薇薇，你別擔心，如果出版社很貴的話，我就不要他買樓，讓他給我換個出版社！”

  丁薇：……

  她虛弱地擺擺手：“你別說話。”

  她心態崩了。

  零五年，浦東的房價已經遙不可及了，更別提帝都……相比之下，出版社多便宜多廉價，大大小小，應有盡有啊！

  不對不對！說買出版社不是開玩笑嗎？怎麽就認真考慮起來了！

  她甩了甩頭：“珊珊，你可千萬別換！出版社要了也沒什麽用，如果我寫的好，會有出版社主動找我的。”

  這個年代，說房價對於呂麗這種普通大學生還是很遙遠的事情，不過她也知道帝都房價不菲，此刻也跟著勸道：“對啊珊珊，你還有哥哥的話，先不要花這麽多錢嘛，要不然萬一你哥哥生氣怎麽辦？”

  白珊珊一愣：“我哥哥為什麽生氣？”

  她很納悶：“而且，他生氣我也不怕他啊。”

  呂麗歎口氣，覺得白珊珊真是天真，她勸道：“你有哥哥的話，家裏再多錢也是你哥哥的，你現在不節製花多了，他萬一心裏有隔閡，以後分給你的就不多了。”

  白珊珊還是聽不太懂：“家裏的錢是我爸媽的啊，怎麽會是我哥的？而且我們倆都有基金有股份，幹嘛要他分給我？”

  她琢磨著，突然明白起來：“你是說我把錢花光了，以後就要靠我哥了是不是？謝謝你啊麗麗，你別擔心，我花錢很節製的，貴的我哥掏錢！”

  丁薇忍笑。

  白珊珊的“貴的”，跟一般人家的“貴的”，肯定概念不一樣。不過她能說出這樣的話，證明家庭確實是很好很好的。

  呂麗有點急：“我、哎呀我不是說這個……現在你哥願意給你花錢，可是以後他有家庭的，再這麽對你，你嫂子肯定也會有意見的！”

  她真是這麽考慮的，所以看白珊珊聽不太懂的樣子，不由有點歎氣。

  白珊珊也覺得亂七八糟好難理解：“我現在就有嫂子啊，她對我也很好啊，我上大學嫂子還送我跑車呢，後來覺得跑車不安全所以就換成了港島的一棟樓——她家是那邊的，方便省事。”

  丁薇：……

  此時此刻，隻想說：大佬，康康我！這樣的哥嫂請給我來一打！

  ……

  呂麗不吭聲了。

  她也不知道說什麽好。

  這會兒想起自己來，忍不住有點心酸：她有哥哥有弟弟，哥哥上半年結婚，家裏蓋房子，結果學費差點拿不出來。

  結了婚她嫂子就總說女孩子上學不能拿太多錢，容易學壞……呂麗雖然很難受，可是她是女孩子，爸媽重男輕女，底下還有弟弟也要花錢……

  她忍不住掉了眼淚。

  丁薇一愣，也歎口氣，其實這兩天本來她不想跟呂麗說什麽的，但是如今……

  唉。

  她安慰道：“別哭別哭，哭什麽啊？”

  呂麗擦了擦眼淚：“就是看到珊珊，好羨慕啊，為什麽我爸媽就不會這麽對我呢？我上大學，我們家學費都拿不出來，我哥嫂還不願意爸媽給生活費……”

  “啊？為什麽啊！”白珊珊驚訝道。

  她心想，麗麗的家人對她一點都不好嗎？她這麽可憐嗎？

  相比之下，丁薇就顯得冷靜很多。

  三十二歲，人生都走過一半了，總是明白，這世界上的事，不是這麽簡單就能分的清的。

  “麗麗，你別哭，你不是說你家是農村的嗎？家裏靠什麽掙錢？”

  呂麗勉強笑了笑：“我家裏有什麽本事，就是種地唄，玉米花生麥子什麽的。我爺奶年紀大了，身體不好，就我爸一個兒子，還得他照顧，再加上我弟年紀還小，他們也沒辦法出去打工。”

  丁薇點點頭：“那你哥嫂弟弟在家幹活嗎？”

  呂麗點頭：“幹啊，農活怎麽可能不幹，我弟九歲，就幹點輕鬆的，我哥嫂就割麥這種力氣活。高二那年夏天，我大熱天去掰玉米，玉米地裏好多蚊蟲，還把我身上剌了好多傷痕，最後直接中暑暈倒了。”玉米葉很鋒利的，而且玉米地密不透風，確實也熱。

  總之，農活的辛苦，沒幹過絕對想象不到。

  “啊！”白珊珊想象不到：她家農場也有玉米，但是掰玉米明明很有意思啊！

  怎麽會這麽累？還中暑暈倒？天哪原來麗麗的生活這麽苦！

  丁薇“嗯”了一聲，不說話了。

  父母上有老下有小，一年收入隻靠種地，哥嫂弟弟都幹活，呂麗卻掰玉米時被折磨地這麽狠，而且還中暑暈倒——

  丁薇心想：這樣看來，好像呂麗在家沒幹過什麽活兒啊？

  不過也不一定。

  丁薇搖了搖頭——最近兩天呂麗總說怪話，她心裏有意見，這會兒難免也帶著情緒揣測，是有偏見的。

  她問道：“麗麗，你工資發了打算怎麽花？”

  呂麗想起這個，低落的情緒也緩解了，這會兒立刻就說道：“先買幾件衣服，然後剩下的攢一攢，等下星期拿到錢去買個手機！薇薇你要不要一起，班裏現在就幾個人沒手機了……”